金沛姿早早就起身,如旧前往长春宫伺候着皇后上头。.,
彼时,兰昕已经盥洗完毕,且上了好了妆。瞧金贵人来了,就吩咐了上头的嬷嬷先下去,温言而笑道:“沛姿啊,这一个月以来,你日日都来替本宫上头,风雨无阻,真是难为你了。”
“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闲着也是无事儿,能陪着娘娘说会子话,才不觉着闷呐。”金沛姿说着话,拿起了牛角的梳子,轻轻拢起皇后黑缎一般的乌丝,飞指缠绕几下,就绾成了很好看的云髻。
锦澜眼珠不错的看着,赞口不绝:“金贵人手巧,梳成的发髻是样,一点不输给宫里的嬷嬷。”
金沛姿微微一笑,将绾好的髻以绒花固定好,在用梳子逐一梳过发髻四周,沾少许的桂花头油,三两下的功夫,便抚平了新生的短碎细发。精心的择了几朵娇艳欲滴的月季,仔细的点缀在发间,为皇后更添几分娇丽。举起了镜子,金沛姿灿灿笑问:“臣妾弄好了,娘娘,您看看可喜欢么?”
前后一对妆镜,是穿花蝴蝶芙蓉满园的样式。臻首笑看,兰昕很满意的颔首:“沛姿的手就是巧,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梳成了。好看不说,也合本宫心意。”
待金沛姿搁下手里的镜子,兰昕才握住她的手,缓缓道:“你可知道,皇上昨个儿还夸赞本宫的发髻精巧来着。”
轻缓一笑,金沛姿倒不为自己的赞誉开怀,反倒是替皇后开心:“前日是十五,依宫规,皇上是必得宿在娘娘您的长春宫。而昨个儿是追月之夜,妾可听说,皇上是自己个儿决计,下朝就来配娘娘您对弈了。”
见皇后的脸颊的胭脂红很柔润,衬得她气色极好。端庄之中带着几分羞赧之色,不失女子绵柔之美,金沛姿的笑意才渐渐浓郁起来:“足可见皇上疼惜娘娘之甚,爱屋及乌,娘娘的发髻自然是后宫最美的。到底与臣妾巧手不巧手无关。”
什么时候开始,你竟也学会了油嘴滑舌。”兰昕择了一对简单的塔娜耳坠子,于耳边比了一比,并不满意。
“娘娘看看这一对可好?”金沛姿眼尖,从菱形八角盒里,拣了一对景泰蓝鱼形贯珠的耳坠子,置于皇后耳前稍微一比:“臣妾看着清丽,猜想娘娘可能会喜欢。”
“不错,到底是你有心。”笑意渐渐泯去,心里想起了娴妃,兰昕的眉头微微一拧:“承乾宫主位禁足,想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出入什么的,怕是连正宫之门的走不得。”很是惋惜的摇了摇头,兰昕接着说道:“并非是本宫要为难娴妃,当日她执拗偏激,失了往日的准头。竟于慈宁宫触怒圣颜……”
“太后心系皇上,必然是要怪罪的。”金沛姿很明白皇后的担忧,心里也存了一丝疑影,莫不是太后与皇后之间,并非表面看上去的融洽。“娴妃娘娘虽然禁足于宫内,却总算平和,不骄不躁,想是已经明白了错处。”
“那便是最好了。”兰昕正想着再说什么,却见薛贵宁躬着身子走了进来:“何事。”
薛贵宁一个千儿打下去,躬着身子道:“太后身边的高公公方才来过,请皇后娘娘往慈宁宫觐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可真就是灵验呢。金沛姿心里一犯嘀咕,脸上的笑意便有些消减,不如方才那么开怀了。“皇后娘娘,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好。”兰昕睨了锦澜一眼:“好好送金贵人出去。”
锦澜前脚送了金贵人,薛贵宁后脚就将凤辇预备好了。两人齐齐走进来,一左一右的伴着皇后起身。
薛贵宁这才敢显露脸上的颜色,凑近皇后的耳畔道:“娘娘,奴才方才听阿哥所伺候的小德子说,太后一早让雅福姑姑,把三公主接去慈宁宫了。”
“如缤?”兰昕惊讶的道:“太后接如缤去慈宁宫做什么?”心里一急,脚下的步子不免快了些。太后不至于用如缤做人质,教养在慈宁宫,来钳制自己吧?有了这个念头,兰昕更是惶恐不已,倘若果然如此,那还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一来,旁人看来,是太后疼惜自己,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教养在身边。非但拒绝不得,反而还得做出一副极为开心的感激样子。二来,谁知道以太后的心思,她会把如缤教成什么样的性子,毕竟如缤还小,不过六岁罢了。
皇上为顾面子上的母子情分,必然不会不从。最后苦的,也唯有自己而已了。像是釜底抽薪的一样,兰昕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底气了,一直卯足了的劲,说泄就泄了。就连暗着与皇太后抗衡的胆量也没有了。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兰昕好不容易才走进了慈宁宫。人还未站稳,就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欢蹦乱跳的蹦了出来:“额娘,额娘,缤儿在这儿呢,额娘……”
听见如此稚嫩的童音,再看看许久不见的女儿,兰昕只觉得鼻子发酸,说不出的滋味。“如缤,皇额娘不是告诉你了,公主要有公主的样子,规行矩步,你瞧你,成什么体统?”这一番话,兰昕说的极为温和,她是真心疼惜这个女儿,却碍于太后的威严又不得不说。
“如缤,到皇祖母这里来。”太后和蔼的声音,盖过了皇后的责备。“这么小的孩子,正是天真无邪的时候,容着她高兴就好。”
看了一眼皇额娘,如缤有些不舍的转过身去。还未曾扑进额娘的怀抱,却还是走到了太后跟前儿。“皇祖母,如缤冒失了。”
“臣妾给太后请安。”兰昕抽了一口凉气,不动声色的维系着笑意:“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示意雅福捧来楠木竹节嵌玉的圆凳,对兰昕道:“坐着说话吧,这一大清早的,就发高翔传你过来,难为你走这一遭了。”
“哪里的话。”兰昕保持着谨慎的恭敬,从容笑道:“臣妾理当日日于慈宁宫,相伴太后身侧,尽一尽孝心。只恐打扰了太后安歇,不得传召,并不敢冒冒失失的来。”
雅福奉了一盏茉莉清茶,双手呈交于皇后手里:“娘娘请用茶。”
“多谢姑姑。”兰昕笑着接过,目光不经意的扫过雅福的双眼,忽然觉得有一股冰冷,从她眼里飞快的射出来。只是当她再细细一看,却似乎根本什么都没有。兰昕揭开杯盖,小小的抿了一口,笑赞道:“好香啊。”
“哀家不喜热闹,却又不惯这冷清了。”太后自说自话一般,抚摸着如缤柔软的发丝,红扑扑的脸蛋儿,兴致颇浓道:“大阿哥永璜、二阿哥永琏、三阿哥永璋,成日里养在阿哥所,终是不得见。哀家今个儿,忽然想起了如缤,就吩咐人将她接来慈宁宫了。”
心忽然就悬了起来,兰昕有些不敢往下听。手一颤,杯盏“咯棱”一声,所幸并没有茶水溢出来,她连忙将茶盏搁在手边的几上:“太后的意思是?”
“哀家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如缤想她额娘了,求哀家宣你来慈宁宫罢了。”太后微微虚眼,轻轻抻了抻如缤的衣襟:“去吧,让你皇额娘看看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如缤欢喜的不行,眼巴巴等的就是太后这一句话。虽然心里得意,但想起方才额娘的教诲,如缤再不敢没有规矩,反而一步一步极为稳当的朝兰昕走了过去:“如缤给皇额娘请安。”
“乖了。”兰昕怎么会不疼这个女儿。自从她与皇上的大女儿如萍没了,这如缤便是她的念想了。除了惦记永琏的课业,便是惦记如缤的身子。“是长高了一些。”
身为皇家的金枝玉叶,兰昕不希望如缤才情洋溢,满腹经纶,更没想着为她寻一门多么显赫的亲事,只盼着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开开心心就好。
“额娘……皇额娘,永璜哥哥、永琏哥哥都很想你。”如缤凑近了兰昕的面庞,稚嫩道:“特别是永琏哥哥,他总是捧着皇额娘给他绣得腰带发愣,不让小新子给他系在身上。”
太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疼惜道:“哀家也知道,后宫诸事千头万绪,可是皇后哇,这一会儿不处置不完,还有下一会儿呢。永琏与如缤,正是需要你关怀的时候。轻重缓急,哪个更费工夫,更消你用心,难道你会不明白么?”
不待皇后开口,太后挑一挑眉,清冷道:“六宫之中,并非唯有你一人可以操持诸事,慧贵妃、娴妃,她们哪个不是精明能干的。可永琏、如缤缺你不可,皇嗣之要紧,不用哀家反复对你言说了吧?”
“臣妾知错了,多谢太后教诲。”兰昕握着如缤的小手,心里也不是滋味。即便太后所言,存了太多旁的心思,可到底也没说错什么。回想起来,自己的的确确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阿哥所看过永琏了。
“哀家本是想,将如缤带来慈宁宫抚育。”太后忽然道这一句。
“太后。”兰昕有些惊讶。
太后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着急说话:“可仔细想想,还是养育在阿哥所更好。你心里当有数。”洞悉她的心思,便知她亦能忖度自己的心思,太后卖这个人请给皇后,是想着教她个乖。“得了,你们母女两也好好说会儿话,哀家身子不济,自当回房歇着去了。” ωωω .Tтká n .C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