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沛姿也想跟着去,却被其其格唤住:“贵人且慢走,皇后娘娘有慧贵妃、纯嫔陪着,定然无忧。.实在无需多几个碍手碍脚的。”
“什么碍手碍脚的?”金沛姿满心的忧虑还未理清,耳中就被海贵人灌进这样的恶毒之言,当即涨红了脸。“你自己不关心三公主的安危,就别拦着旁人。若不是有皇后娘娘的精心照拂,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怎么,这才受了恩惠,掉过头来,就张开嘴想咬人了不成?”
斜簪入鬓,垂下几串珠缀,其其格不知道自己中毒之事,金沛姿到底知晓多少。只嗤嗤的笑起来:“从前贵人可没有这么急躁,今儿是怎么了?且听我把话说完,你要生气也不迟嘛。”
身子一扭,金沛姿转过脸去,懒得听她废话。“你若是闲来无事,便自己去御花园逛逛吧。我心系小公主的安危,恕不能奉陪。”
海常在见她真的不打算听,唯有惋惜一叹:“既然贵人不愿意听,我也不勉强了。待到娴妃娘娘复宠时,贵人可别怪我今日没多做提醒。”
抿着唇瓣,娇嫩一笑,其其格旋身要走。
“你到底想说什么?”金沛姿缓了口气,平和之中添了一抹愁绪:“有话快说。”
其其格又笑,终于还是没有卖关子:“娴妃娘娘于承乾宫禁足之时,皇后娘娘可最看重贵人你。不是让你陪着皇上赏玉兰花,就是让你去南书房给皇上送糕点。这是为什么,贵人可曾想过。”
金沛姿知道海贵人的意思,微微一笑:“那又如何?海贵人怕是想得太多了。”本想忍住这口气,可她与其其格斗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习惯了。低眉间,看见其其格脚上一双海蓝色的绣鞋清新别致,必然也是精心妆扮了的,她不禁露出绵漠的笑意。
“皇后娘娘无论怎么安排,都是希望六宫和睦,皇上能安心理政。无论是让臣妾去御花园陪伴圣驾,还是让海贵人你去,在我看来都没有什么区别。”金沛姿拨弄一下手上的玉镯子,不紧不慢道:“倘若有人因为妒忌,生出了什么挑拨离间的心思,那可真就是别有用心了
何况女为悦己者容,后宫里的妃嫔们,谁不想皇上能多留意自己一些。总才不算辜负自己的心思,海贵人你,也不例外么。既然有心,何不花在皇上身上,只怕我受不起你这番好意。”
其其格微微摇一摇头,脸色缓缓的冷下来,唏嘘道:“方才贵人也说了,皇后娘娘对我有恩,其其格就算再不济,也着实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说这番话,不过是想给贵人提个醒,恐怕有人会以为,最不想娴妃娘娘复宠的,就要数贵人你了。”
言罢,其其格行了个平行礼,脸上的笑意也渐渐的显露出来:“当说的,我都说完了。信不信在贵人。我是不必在不领情的人身上花费功夫,贵人的话,我自铭记于心。告退了。”
金沛姿显然没预料到海常在会有这样奇怪的举动,一时怔住,不晓得当说什么才好。灵澜见海贵人走远了,可自家贵人还愣着,才凑上来低问一句:“贵人,咱们是去阿哥所,还是回宫?”
“回宫吧。”金沛姿微微一叹,自语一般道:“海贵人的意思,是不是本宫贴皇后太紧了,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就连娴妃娘娘,怕也对我生出嫌隙来了。”
“不会的贵人,奴婢可不觉得海贵人是这个意思。灵澜虽然看不出海贵人的用心,可心里以为,这番话,她完全可以不讲。何必招惹您心烦和猜忌呢。或许,也是有一些好意的。”
将信将疑的点了头,金沛姿坐上了肩舆,预备返回承乾宫。不由想起了今天皇后的那番话,如今宫嫔更少了,那么娴妃复宠是指日可待了。皇后心里,必然也是这么希望的。毕竟有人与慧贵妃分庭抗礼,总好过一人独大不是么。
皇上的心分成越多份儿,皇后反而越省心。
这样一来,金沛姿心里也有了底,看来多帮衬娴妃一二,总不会错。但愿娴妃真是个有情有义的,能记着她的好。至少别倒戈相向,使自己犯险。
“快走吧,一会儿日头更烈了,晃的眼疼。”催促了一声,金沛姿以手挡在了额前,遮住了好一片儿的金光。
兰昕赶到阿哥所的时候,如缤还未曾苏醒。看着娇弱的女儿,头上缠着厚厚的白纱,且还渗出嫣红的血水,她心里是又痛又怕,泪水抑制不住的落下来。“如缤,你怎么了,额娘来了,你看看额娘啊。”
高凌曦四下看了一眼,登时恼怒:“怎么御医还没有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还敢拖延功夫?”
双喜忙躬着身子走上前来,哀痛道:“贵妃娘娘息怒,御医马上就来,奴才去长春宫禀告之前,已经着人去请御医过来了。”他的话音才落,就另有小太监领着御医走了进来。
兰昕抬头一看,正是曹勤川的侄子曹旭延到了。“别多礼了,快来看看如缤。”
曹旭延顺从的听了皇后的吩咐,三两步并到床前,麻利的取了丝绢,垫在小公主的手腕处。
“慧贵妃,你替本宫问问,跪在殿外的奶娘宫人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何以如缤会攀到树上摔下来,究竟是谁在照顾?”虽然五内俱焚,可兰昕始终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高凌曦点头,宽慰道:“娘娘别太担心了,小公主一定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臣妾这就去问个清楚。”
苏婉蓉走到皇后身侧,递上了柔软的绵巾:“娘娘。”
兰昕握住了绵巾,拂去了腮边的泪:“本宫太糊涂了,怎么能一再的忽略他们。”
“许真的就是意外,谁也没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娘娘,曹御医医术超群,小公主一定不会有事的。”苏婉蓉看着曹旭延的身影,心存感激,若非他尽心竭力,自己的永璋恐怕早就……这样想着,眼中不禁涌出了信任。
“对了,你去看看永璋吧。”兰昕回过味儿来:“本宫在这里陪着如缤就好,你也有许久没看过永璋了。”
“臣妾想陪着娘娘和三公主。”苏婉蓉心里怎么会不想自己的儿子,可再怎么样,也不能在皇后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走开啊。倘若小公主真的遭遇不测,事后会想起来,难免令她觉得自己漠不关心。何况,皇上不是一会儿也要来么。
苏婉蓉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面见皇上的好机会。打定主意,苏婉蓉更加坚定的握住了皇后的手:“臣妾即便去了,心里也担忧,倒不如陪在这里踏实。”
兰昕不再多言什么,转回头去看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儿。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疼了,真相替她挨过。哪怕受伤的是自己都好,别让这么小的孩儿遭罪啊。
曹旭延检查过后,蹙眉对皇后道:“娘娘,小公主的伤势在头上,似乎不太乐观。”
“不太乐观?”兰昕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嗡嗡作响:“曹御医的意思,本宫怎么听不明白。”她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却有些看不清楚眼前的人。
“兰昕,如缤怎么了?”弘历得了信儿,一刻也不耽搁的赶了过来。没在庑廊下与高凌曦多说什么,也不让人通传,性急冲冲的径自走了进来。
苏婉蓉连忙福了福身,轻巧的让开了位置。
“皇上,如缤她……”兰昕看了一眼可怜的女儿,抑制不住泪水的滚落。
她一贯都是坚强的,镇定、冷静、端庄、贤惠,断不会在人前落泪。弘历看着兰昕这样难受,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曹旭延,皇三女怎么样了?”
曹旭延拘着礼,一字一句舒缓而严肃道:“回皇上的话,三公主从树上跌下来,摔伤了额侧。虽说不是后脑,可头乃人体之首,五体之心,伤着了毕竟还是有些麻烦的。且小公主年幼,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弘历蹙紧了眉宇,忧虑之色不亚于皇后:“这样吧,曹旭延,你留下来,精心照顾着。直到小公主苏醒无虞。”
“是,皇上,微臣必然尽力。”曹旭延蹙眉应声。
兰昕想了想,忽然俯身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恩准。”
“朕允了你就是。”弘历知道兰昕求什么,郑重而爽快的应了下来:“待如缤苏醒,没有大碍了,朕便让人将她送到你的长春宫抚育照料,不必再送回阿哥所了。这样可好?”
“谢皇上。”兰昕努力想要微笑,可眼里挤出来的唯有泪水。就着弘历的手,缓缓的站起身子,她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再逞强,也终于还是有软弱的一面。这个时候,她真的需要有弘历在她身侧。唯有他在,心里才不那么害怕了。
方才皇后还没有说请求什么,皇上便已经允了。足可见,他心里到底还是最疼惜皇后的。苏婉蓉默不作声,顺从的立在一侧。心中却卷起了浓厚的醋意,怎么能这样厚此薄彼?为何皇上的眼里,就没有永璋没有自己?
听王进保说,皇上让人领着永璜、永琏去过南书房。可这些日子,皇上却从未踏足阿哥所来看永璋,更没让乳娘将永璋抱去阿哥所过。
这下子,苏婉蓉是真的信了,或许嫡母不得宠,皇上连这个孩儿也不怎么在意吧。子以母显,她深深的畏惧起来,这样下去,怎么了得?看来是得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