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格笑意盎然,卖乖道:“嘉嫔娘娘说的极是,皇后娘娘时刻提点着咱们这些姐妹自然是必得谢的。臣妾也想要谢一谢您,若是能沾您的一点儿福气,或许臣妾也能为皇上诞下个小阿哥呢。”手挡在鼻前,笑容不禁腼腆了些。
高凌曦胸口有些窒闷,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怏了几分:“能得个皇子自然是最好的,只是福气之事从来都难以言说。海贵人也不必太急躁,万事随缘也就是了。”笑依旧明艳,她悠悠起身朝殿上的凤主一福:“皇后娘娘若是没有其别的吩咐,臣妾想先行告退了。”
这边才提及皇嗣,那便慧贵妃就急着走,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绮珊新入宫,些许事儿并不知情,只是眉目间的恭顺之意愈浓,牢实的压住了心底的疑惑。
“去吧。”兰昕温和纯净的笑容里,依稀能瞧见昨夜的美好与缱绻,可更多的则是端惠与大度。“春气潮濡,紫禁城里也不例外。盼望着各位妹妹能好些照顾自己的身子,别都想梅勒贵人那样,说病就病了,伤了身子总是不好。也有段时间不能为皇上尽心了。”
眼角的余光,轻盈盈的划过海贵人的面庞。兰昕浅笑辄止,意味深长的会了意。
其其格瞧着,好像是皇后示意她多些陪伴皇上,只是这样好的目光仅仅片刻停留,再等她想要看清楚,却也瞧不见了。
盼语识趣儿,率先起身一福:“臣妾告退了,皇后娘娘好生歇着。”
苏婉蓉连同其余的宫嫔一并起身,纷纷道:“臣妾等告退。”
兰昕看着这乌泱泱花枝招展的一殿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脸上却恰到好处的保持着应有的亲和,含笑不语,仅仅注视着他们。待到人都退了下去,兰昕才幽幽的呼了一口气:“锦澜啊,你长久陪在本宫身边儿,现下陪本宫一并看看,这殿上的人是否多出许多,竟要比在王府上足足添了两倍。”
锦澜略微点头,眉头便蹙了起来,嘴上却说的讨巧:“紫禁城也比从前的宝亲王府要大出许多呢,伺候的在皇上与皇后娘娘身边儿的人,自然要多上一些。不然唯恐不周到呢。”
“与其说是她们伺候本宫,倒不如说有她们在,本宫总有操不完的心。”兰昕就着锦澜的手起身,偏首对索兰道:“让小厨房熬些首乌鲤鱼汤给皇上补补身子。等会儿熬好了,你亲自送去养心殿。”
“是。”索澜欢喜的应下。在她看来,只要皇后还肯对皇上用心,那么长春宫的春天就真真儿不远了。
兰昕从正殿返回内寝,才走了一半儿,就听见薛贵宁疾行紧追,匆匆忙忙的赶来。“你这样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薛贵宁还未出声,倒是皇后先开口询问,他连忙一个千儿扎下去,哑着嗓子道:“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富察大人与萧总管在御花园里动起手来,依然惊动了皇上。奴才也是刚得了信儿,说皇上这会子已经过去了。”
“什么?”兰昕不免惊讶:“好端端的,这两个人怎么会动手。去备肩舆,本宫得去瞧瞧。”
“。”薛贵宁不敢耽搁,腿脚利落的又奔了出去。
兰昕提了一口气,镇定了心神才道:“傅恒年少,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偏他是副总管,而那萧风是总管。同为御前侍卫,争执也是必不可免的。但愿皇上能看在本宫的面上大事化小。索澜,你还是去熬汤吧,锦澜,你吩咐薛贵宁,本宫不去了。”
“娘娘,这是何故啊……”锦澜忧心道:“见面三分情,皇上见了娘娘,必然会顾惜娘娘的幼弟。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是啊,你也会说了,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兰昕喟叹:“伯父病逝,阿玛有去的早。虽说家族里还有不少身在官场亲族,可终究富察氏手中的实权是大不如前了。加上本宫庸懦无能,连自己的永琏也保全不了,中宫无子,往后的每一步都得小心谨慎。
皇上的性子,是不喜欢旁人干涉他的决断。尤其后宫,哪怕牵扯一星半点政事,都是极为不妥当的。本宫乃是表率,更得以德服人。不去便不去了,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让薛贵宁留心些。”
索澜与锦澜只觉得皇后的话颇有道理,便也不再规劝。
战战兢兢的一上午过去,午膳时分,兰昕没盼来傅恒的消息,却盼来了皇上。“皇上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也不让李玉先来通传一声,臣妾未曾准备皇上喜欢的菜色,只是让索澜准备了些小菜,不知皇上是否用了午膳?”
弘历看了一眼面前的菜色,颇为新鲜,满眼不是青翠之色,就是黄橙橙的。“这是什么?”他指着沾满了菜碎的窝窝头:“朕似乎没进过,倒是颇有特色。”
“皇上若不嫌弃,只管尝尝。”兰昕知道御膳房成日里送些什么吃的,才刻意吩咐了索澜做了些乡野佳肴。皇上若是落胃,变总算是能缓和一下心里的窒闷。
弘历倒也不客气,抓了一个握在手里,便津津有味儿的吃了起来。“竟然还有馅儿?”
“是了,皇上,里面搁了些还米粉条,青菜碎。”兰昕笑吟吟道:“臣妾也是听索澜说起,若将这青菜换成满山遍野都能生长的一种野菜,那滋味儿会更好些。许是臣妾吃腻了御厨们的精心炮制,倒觉得这样清爽的小菜别有滋味儿。皇上可觉着好么?”
“皇后自然是最有心的。”弘历吃着喜欢,便多吃了两个。席间又与皇后说了好些话,却从头到尾,没有一言一句提及傅恒。午膳毕,皇上托词回养心殿看折子,兰昕便没有拦着,毕恭毕敬的送了出去。
索澜与锦澜倒是急的不行,几欲想要劝皇后打听情形,无奈当着皇上的面儿,她们也不敢太多口多舌。
“娘娘怎么不问?”锦澜见皇上离去,才敢稍微松缓了口气:“皇上能过来看娘娘,必然是在意娘娘的。娘娘何不替大人求一求情。”
兰昕从心底慢慢的透出笑意来:“皇上能来,就已经表明没有生傅恒的气。必然是怕本宫听见了风言风语,忧心不已,才特来探望。既然如此,伺候着皇上好好进膳也是本宫的一番心意。心照不宣,总好过什么事儿都挂在嘴边。”
也是说这番话的时候,兰昕才知道,原来自己心里,皇上依旧是体贴入微的夫君。心里感叹岁月匆匆,自己已经不年轻了。可若是就这样安静的陪着他,默默的熬过紫禁城里无数寂寥的岁月,又何尝不是一桩幸事。“或许皇上不会对本宫薄情,这就足够了。”
“娘娘多虑了。”锦澜笑眯眯道簇拥在皇后身边,柔和道:“奴婢瞧着,这六宫里无论新添了多少人进来。皇上单单对娘娘您是不同的。”
“但愿如此吧。”兰昕总算是缓缓的笑了出来。但是笑容随即僵持,脸上的颜色也不那么好看了:“薛贵宁呢,传他来,今日之事必然事出有因。本宫虽然已经知道了皇上的心意,却不能草率了结。总得问出个究竟。”
没一会儿的功夫,薛贵宁便匆匆而来。不待皇后开口,他便径自答道:“娘娘,奴才的耳目小心的打探到,仿佛起争执是因为一名女子。”
简单的一句话囊括了整件事情,兰昕不禁大惊,眉头旋即拧成了团:“女子,什么女子,紫禁城里的还是紫禁城外的?”
薛贵宁摇了摇头,只道:“当时事出突然,也就是随行的两名侍卫远远的听了一耳朵。可具体是谁,奴才就说不好了。且皇上已经有了圣旨,让萧风大人带着一队骁骑营侍卫,随和亲王出京办差。”
心口还是有些窒闷,兰昕颇为不能安心:“皇上这么做,也是想暂且分开这两人,无谓再闹出什么事端。可傅恒在宫外安家,萧风在宫内与乐澜生情,似乎根本扯不到一起去。有是什么女子能令得两人大打出手呢?”
“娘娘既然不放心,不如传大人入长春宫一聚,细细问了也就是了。”锦澜算一算日子,郑重道:“左右大人也有好些时候没来探望娘娘了,想来皇上是不会介意的。”
兰昕摇了摇头,对薛贵宁道:“罢了,此事既然皇上都不追究了,本宫也实在不必多费心思。就这么算了,往后若有风吹草动,早晚能传来。若是没有,本宫也不想让皇上多心。”
说到这里,兰昕禁不住冷笑了一声:“从前本宫最看不惯的,便是后宫里争名逐利,九曲心肠的女子。她们成日里不做旁的,独独只算计君心。眼下看来,本宫竟然也成了一丘之貉,唯独尽心的揣测皇上的心思。终究是怕什么便成了什么样子。”
索澜连忙释疑:“娘娘误会自己了,您之所以想着皇上的圣意,正是因为您在意与皇上的情分。倒不是如同旁人那样为自己谋利,又怎能一概并论。”
“你总是这样会哄本宫。”兰昕微微一笑,终是沉下了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