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钟粹宫,兰昕才漫不经心的问了索澜一句:“方才皇上来传旨召唤本宫去储秀宫,是先去长春宫走了一趟么?”
索澜不知道皇后为何这样问,没心机的如实相告:“倒不是,李玉吩咐了小太监直接来钟粹宫请的。许是皇上知道娘娘来了钟粹宫吧。”想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索澜不禁疑惑道:“娘娘何以会问?”
“不过是想着薛贵宁应该留着在长春宫打点,见他在钟粹宫当差,还以为是这样。”兰昕随意找了个由头搪塞过去,她怎么能告诉索澜,是纯妃提醒了她。而皇上真真儿就是怕自己从纯妃口中听见不该听的话,才这样心急唤自己过去。
“哦,是这样的,虽说六月天,奴婢怕娘娘漏夜扑了风,让奴才小侯子回去取了帛衣来。倒是薛公公亲自送来的,正好赶上。”说着话,索澜才想起来帛衣还未曾给皇后穿上。“请娘娘稍等片刻,容奴婢为你披上帛衣吧。”
兰昕哪里会觉得冷,一颗心火烧火燎的疼。还以为,皇上只是在成婚之前才有“居心”,想利用她的身份以及富察氏的权利助他为帝。却不想府中这些年的陪伴,直至入宫了,他还是这样不放心自己、不相信自己。
这也就算了,大不了是搁在他心里想一想,再无旁人知晓也就足够了。偏偏他竟然还让纯妃暗中查探。虽然纯妃不可信,可这话由不得她不信。若不是皇上授意,纯妃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为何偏要走一条难上数十倍的满是荆棘的路来走。
纯妃她大可以继续佯装小鸟依人,继续体贴柔婉,尽显妩媚。如同在腹中的时候一样,是最善体察圣意的江南秀色。难道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好气而把持不住么,才犯下这样愚蠢的错误么?谁不知道与中宫皇后为敌,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且说当时永琏还好端端的,自己皇后的位置根本就安稳无虞。
“呵……”兰昕冷笑了一声,泪水便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本宫从前不知道,原来自己做人做事竟如此的失败。非但没有保住永琏,就连一片真心也换不回来。”
索澜不禁有些愕然,好端端的,皇后这是怎么了。但稍微一想,她也立即明白过来:“娘娘,您是知道的,纯妃的话不能相信。她是唯恐天下不乱,又巴不得娘娘您心里不痛快,于是只要有能让您不舒坦的机会,她便是绝不会放过。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满后宫里挑着人来问,又谁不知道她纯妃做的是皇后太后的梦。娘娘您又何必太在意她说了些什么。左不过听一听也就该翻过去了。”
“本宫无妨。”兰昕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没有被纯妃的几句话搅乱了心神。然则真正刺痛她神经的,是皇上的种种行为。那一日,她若是不拦着他,他会讲明白这些事情么?
若果是真的会讲明白,兰昕倒情愿这些事情是从弘历口中说出来的。由他亲口说出来,总比让纯妃这起子小人说出来要好许多。“本宫只是后悔,太过相信也太过体谅了。后悔没有听完该说的话,错把自己的心思当成别人的心思了。”
没有永琏之后,弘历就是兰昕唯一的贴心人。却没有想到,握着刀子朝自己挥过来,刺下去的,正是这最贴心的人了。
“奴婢不明白娘娘说的这些。”索澜不知道皇后到底伤心什么,也只能敷衍过去。“但是奴婢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皇上一定会向着娘娘,帮着娘娘的。”
兰昕哽咽,片刻才追问了一句:“那你可知道,皇上为何向着本宫,帮着本宫么?”
索澜心直口快:“自然是因为皇上在意娘娘,爱重娘娘了。娘娘与皇上结缡十数年,夫妻情深,恩爱逾常,娘娘自然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自然是皇上最得意最心疼的人了。”
哪里有那么多自然是呢?兰昕以前不明白,总把事情往最好的方面想。可如今明白了,却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加讽刺的事情了。难怪当初太后三言两语,就挑拨了皇上对自己的信任,非以为自己早就容不下年氏腹中的孩子。
最最讽刺的就是,十数年的夫妻之情,皇上恐怕是最近才相信自己的清白,才相信自己心里根本就没有弘昼。若非自己一再的表明心迹,是不是接下来的十数载,皇上依然会这样疑心下去呢?那么一直以来的付出算什么?一直一来的真心又算是什么?
兰昕只觉得自己这大半生都过得很可笑,畸形的可笑,扭曲的可笑。却还掩藏在幸福与美满之中,什么鹣鲽情深,什么恩爱逾常,自己真心相对的另一个人,偏偏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怀疑,这样的情分,难道不是天下间最可笑的情分么?
沉默了良久,兰昕都没有出声,脚下的步子自然是越走越快。原本该乘着凤舆前去,可她执意自己走一走。一路下来,淋漓的大汗被风吹凉,兰昕早已经分不出自己是身上冷,还是心更冷。
“长姐。”傅恒正巧今儿轮值,也侯在储秀宫外为皇上护驾。见皇后来,他连忙迎上来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兰昕的脸皮绷得有些紧,见了傅恒好半天才露出笑意:“快起来。”
虽然傅恒算不得心思细腻的人,但毕竟是自幼就熟悉的长姐,她的喜怒哀乐时常牵挂在他心上,只一眼就能瞧出不对来。“长姐这是怎么了?”
“无妨,不过是担心慧贵妃的病,方才又去瞧了纯妃。”兰昕不想傅恒跟着难受,强装出无谓的样子:“你自己当心些就是了,本宫没什么要紧。”
傅恒执意不肯作罢,少不得沉眉道:“长姐,请借一步说话。”
原本是不愿意多说的,但兰昕知道傅恒的性子,若不把话说明白了,恐怕他更得着急。于是只好让索澜她们退开一些,自己往前挪了一小步。“春和,长姐真的没事,你放心就是。”
“可是纯妃……给长姐气受了?”傅恒心疼道:“许久没见长姐这样难过,春和心疼。长姐有什么话可不许瞒着我。”
“倒也没有什么。”兰昕苦笑道:“不过是见了纯妃,想起长姐昔年怀永琏时候的情形了。触景生情罢了。”
傅恒知道,这是皇后心里永远也无法释怀的伤痛,也信了她的话。“春和明白,长姐思念永琏之情,是最难以割舍与平复的。只是盼望着长姐能多加宽心,毕竟逝者已矣,许多事情都无法挽回。”轻轻的拍了拍长姐的手背,傅恒多想像小时候那样,轻轻的靠在长姐肩上,和她说着知心话。
只可惜如今身份有别,傅恒在人前也不敢僭越。“只要皇上对长姐心意不改,春和想,长姐早晚会再有嫡子的。”
这话敏感的触痛了兰昕的神经,只觉得心抽搐的更加厉害。可兰昕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越不宁静,就佯装的越宁静。脸上的笑意,像是释然与沉稳并重:“长姐知道你的心思,你别担心。”
回拍了傅恒的手,兰昕再往前走一步:“记着,慈宁宫一定要看好,不许再有半点乱子。”
“是。”傅恒一拱手,随即侧开身子:“长姐快去吧,别让皇上等的太久了。”
“那本宫有空再和你说话。”兰昕温和的笑着,眼里满是怜爱。她不想因为自己的难过,扰乱了傅恒的心。富察一族最有指望的,便是傅恒了。只是这个时候,她有些动摇,把傅恒留在宫里,侍奉在皇上身侧真的就好么?
皇上凉薄无情,连自己都不信,会信傅恒多少?伴君如伴虎,地位权势,终究是与虎谋皮罢了。
“索澜,本宫的妆花了么?”兰昕一贯不喜欢浓妆艳抹,只是淡扫蛾眉。而方才,傅恒一眼就瞧出了脸上的破绽,想来皇上也能看出来,故而有此一问。
“让奴婢替娘娘整理一下。”索澜借着庑廊里摇曳灯笼晃动的光,仔细替皇后整理好了,方才露出笑意:“现在好多了,娘娘大可以放心。”
“你下去吧,本宫自己进去就是了。”兰昕不想身边有人跟着,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控。在看见皇上的那一瞬间,她还能不能坦然温婉的笑出来。而那笑容里,是心酸多一些,还是痛苦多一些,她也说不好。
从没有想过,会有今时今日这种境况。在最风光的时候,在恩宠优渥的时候,在他把自己捧在掌心的时候,才知道这么多年的相依相伴根本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事情。这该有多么的讽刺啊?
“皇上。”兰昕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心一揪一揪的疼。朝着他走过去,每一步竟然可以这样沉重。“臣妾来迟了。”
当他转过身对上自己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时,会想到什么?他会不会害怕,去了钟粹宫之后,知道了一切真相之后,自己再不会相信他口中的每一个字了?
而他,又真的在意这些么?
四百九十六章 金风簌簌惊黄叶
“皇后娘娘吉祥。”高凌曦空洞洞的眸子,像是没有聚焦一般。直愣愣的看着皇后走进来的方向,却像是穿过了皇后的身子,看得更远也看得更迷茫。“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不能起身给您行礼。”
兰昕对不上这样又空洞又没有光彩的眼神,几乎是情不自禁的蹙了眉。“慧贵妃,你……”是想问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可嘴还没完全张开,兰昕便看见弘历紧紧攥着她的手,似乎有些碍眼。倒也不是因为醋意,反而是皇上的话与凉薄。
方才提及贵妃的时候,皇上暗指她不懂事,甚至因为吃了闭门羹,便置之不理。若不是碧澜前来禀明,怕这会儿皇上也不会来储秀宫探望。然而……在慧贵妃面前,他竟然表现的很是坦然亲密,疼惜之情甚笃,究竟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得?
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而悔过,还是仅仅是情面上的过场而已?
“御医说是脱阴之故。”高凌曦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娘娘不必忧心,臣妾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无妨我的美女房东最新章节。”
虽然兰昕并不精通医术,却也听过这样的说辞。脱阴,那是肝肾阴精过度损耗所致,轻者会致使视力减弱,重度时视力甚至会完全丧失。难为贵妃说的这样轻松,难为她还能平静的由着皇上握着手说话。
兰昕心里不是滋味,脸色是真的不怎么好看。其实说白了,她是忍够了。从前无论多么难受,多么委屈,她也不会在弘历面前表露,硬生生将所有的委屈都藏在自己心中,一个人甘之如饴的承受。
理由很简单,她以为她这样做能换来他的真心。对于妻子来说,没有什么比丈夫的真心要紧。然而当看透了这些不过是皇上一贯有的出事之风,根本无关情分,兰昕的心已经凉透了,那是濒临绝望的一种无奈。
说不出有多痛,也说不出有多恨,像是一根断针扎在心上,却怎么也拔不出来。除非……你愿意划开伤口,用锋利的刀尖,把它剜出来。哪一种更疼,恐怕只有伤心的人才能分辨才能体会。弘历不会,皇上不会。
“御医是怎么说的?”兰昕像是问贵妃,也像是问皇上,语气略微有些着急。
弘历看了她一眼,泫然道:“乃内因阴虚之症。邪中于阴,脉相足见微弱,伴随手足厥冷。”言毕弘历轻轻揉捏鼻骨,缓了口气道:“幸亏发现的及时,还不至于酿成大祸。朕已经吩咐御医细细诊治,相信假以时日,病情便可慢慢的好转。”
“让皇上皇后忧心了,臣妾罪过。”高凌曦不是想讨好谁,也不是将自己摆在谦卑的位置,她心里也有气,于是温婉之下,深深的埋藏着刻意的疏离。好像她自己也从未看透过面前的男子。甚至不愿意与他亲近。
被他攥着的手指,犹如一根根冰冷的冰溜子,怎么也捂不热。而内心的抵触,让她根本无从感觉到来自他的温热与柔情。她们经历过生死,那时是真的彼此需要对方,但或许,不过是一时的感触与感动罢了。当日子恢复了平静,心也不再那样激动了。
于是那种生死相依的感觉,终究还是被红墙里的岁月,打磨的光滑平淡了。
“时辰也不早了,皇上明儿一早还要上朝,贵妃这里就交给臣妾来照顾吧。”兰昕不想再和他离的这样近,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了心中的怨愤,会做出连她都无法预测的举动。倒不如眼不见为净,不看见他,或许心里能好受一些也未可知。
弘历正要说什么,却是内侍监通传,说娴妃来了。“这么晚,你竟也过来了。”弘历有小小的惊讶,但是瞧见娴妃来,他还是舒心的。
“臣妾从慈宁宫返回寝宫的路上,遇见了返回御药房取药的小太监,得知贵妃身子不爽,而皇上皇后俱在,便赶紧来瞧一瞧。”盼语没有过多的情绪外泄,说话的时候规矩的福了福身。“贵妃可觉着好些了么?”
“有劳娴妃惦记,本宫无妨。”高凌曦的眸子,依旧只有空洞。从前的黑曜石,此刻没有一星半点的光彩。从她的眼神,你根本不可能看见她的心事。除非,你觉得她的心已经被掏空,以至于眸子空洞到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忧能伤身,贵妃的身子一向都弱些,需要好好调理才是。”盼语见皇后面色不愉,少不得乖巧道:“皇上与娘娘也累了一日,不如回宫安歇吧,贵妃这里有臣妾照顾在侧,必然妥当。稍后等药送过来,臣妾会侍奉贵妃用下,还望皇上皇后宽心。”
若是平时,兰昕不会有抵触,可这会儿,她不想离弘历太近。几乎是娴妃的话音儿才落,她便婉拒道:“难为娴妃你这样有心,只是为太后侍疾不是容易的事情,白日里你已经忙碌整日,又怎可在此继续看顾贵妃。
你还年轻,成日里总是这样劳碌,只怕也伤身子。本宫正劝皇上回宫安歇,不如你就陪皇上一并回去。”
弘历见兰昕这样说,也不好坚持什么。“你自己也要注意身子带着警花闯三国全文阅读。”
“是。”兰昕颔首凝重应声。
“凌曦,朕明日再来瞧你。”弘历依旧不放心的叮咛一句:“宽心歇着,别胡思乱想。”
兰昕一时有些发懵,她听不出这句话,是皇上说给贵妃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总之那感觉奇奇怪怪的让人很不舒坦。不去想就能宽心么?还是只要认真去想了,就是胡思乱想?八成是皇上希望,这满后宫都是乖巧听话,温顺恭良的女子。
对着他的时候,除了温婉可人,善解人意,懂事识大体,便再没有别的了。他不许她们有自己的心思,更不许自己有自己的心思。又或者说,他仅仅是希望这后宫三千的粉黛,都如实将他的心思当成是自己的。
呵……兰昕怎么都觉得很讽刺,那是什么样的情怀呢?
“皇后娘娘不用在这里陪着臣妾。”高凌曦听见皇上与娴妃的脚步远去,才道:“臣妾时好时坏,能看见一些也看不见一些。左右现在是夜里,臣妾也不用去看什么,娘娘的凤体要紧,还是回宫去歇着吧。”
“这些年,本宫能与你秉烛夜谈的时候也不多,既然来了,不如好好说会子话吧。”兰昕看了一眼慧贵妃的手,见她握着帕子不愿意松开,只喟叹一声:“你陪着皇上经历过生死,险些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难道区区这一点委屈,你却受不住了么?”
高凌曦不是完全看不见眼前的人,只是她的轮廓格外模糊:“有些事情,过去了就会淡了。但紫禁城里的日子却是真真儿的磨砺人,臣妾受不住有什么要紧,折损的不过是自己的身子罢了。”
“你这样恩宠优渥,竟也说出如此凉心的话。后宫这么多孤苦没有恩宠的女子,她们又该如何挨过?”兰昕是在问她,也是在问自己。其实皇上待她,在旁人看来已经是格外的好了。可自己心里的苦涩,旁人又其能体会。
高凌曦果然嗤嗤一笑,柔和道:“娘娘是旗人,臣妾虽然被皇上亲旨抬旗,可到底是汉人出身。套用一句汉人常说的俗语,那便是针不扎在肉上,不知疼。若不是纯妃复宠,臣妾又岂会知道皇上如此凉薄反复。”
兰昕轻轻抽了一口凉气,平静了心气儿,才道:“贵妃僭越了。”
“是。”高凌曦好不加以修饰:“臣妾的确僭越了。皇上是臣妾的夫君,更是臣妾的主子。主子有错,只有奴才担着,却不能说。于是臣妾只是怄坏了自己的身子,却不敢对皇上怒目。”舒唇而笑,高凌曦满不在乎:“既然已经说了僭越的话,那臣妾便是多说一句也无妨。皇后娘娘,您不是也这样觉得么?”
没有接这话茬,是因为兰昕到底过不去自己的心。“有件事情,贵妃知道了或许会宽慰一些。与纯妃的事情,并非是皇上有心,而是纯妃……使了手段而为之。在皇上心里,无论到何时,纯妃也不可能越过你去。你安心养病,身子比什么都要紧。”
“以色事人,是不会有好结局的。”高凌曦虽然看不清头顶上的帷帐,却竭力让自己仰着头:“臣妾的身子即便养好了,也终究不能诞育皇嗣。从前以为,皇上在意臣妾才会不在意臣妾不能生育。现在才明白,皇上在意的不过是臣妾的花容月貌,可容色衰驰,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终究有一天,皇上会看厌了,那臣妾又该如何自处呢?”
兰昕还未曾开口,高凌曦便又道:“臣妾想过,将纯妃的三阿哥接进储秀宫来抚育。从前是皇后娘娘您为了钳制臣妾才有此计,如今,臣妾不过是想寻个倚靠。但转念,其实有没有三阿哥都不要紧。纯妃作恶多端,但她竟然还能为皇上诞下皇嗣……
娘娘,您说皇上不是情愿的,难道纯妃还敢要挟皇上不成。她又凭什么要挟皇上?更何况,皇上就是不情愿,难道纯妃敢对皇上用药么?”
兰昕很想说纯妃是用了药,也很想说纯妃的确是要挟了皇上,可要挟皇上的借口,她却根本就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