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青哀怨的看了一眼柏絮妤,终究还是忍着没有发作。自从纯贵妃说出了那样的话之后,怡嫔对自己的态度越发的淡了,甚至是怨怼,这些她都能感觉出来,只是不说罢了。其实当初想要依傍怡嫔,也是实在走投无路。
现在既然还有一个纯贵妃能选,怡嫔就不再那么重要了。更何况,她对自己有了疑心。陈青青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怡嫔很蠢。若论容貌,她也不见得会输给舒嫔,都是她自己笨,才拢不住皇上的心。在这里怨怼旁人有什么意思。
更没有必要如此张扬的处处得罪人。
“姐姐,不知道是不是请了御医来瞧病的缘故,我身子还真有些不舒坦了。”一进宫门,柏絮妤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边说话,她还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要不,就是天气忽冷忽热的还有些不适应,受了风寒。”
虽然心里有些抵触,但陈青青还是少不得关心:“妹妹不要紧吧,除了头疼,还有别的不适么?既然已经请了御医过来,就让他好好给瞧一瞧。”
“多谢姐姐关心,我就是觉得有些头重脚轻。”柏絮妤摇了摇脑袋,唤了一声丁澜:“你去准备一下,待会儿曹御医要来给本宫请脉。”
“奴婢明白。”丁澜动作麻利的退了下去。
柏絮妤又道:“那姐姐就请先去用膳吧,妹妹想先去房里歇一歇了。”
“好。”陈青青反正也不想和怡嫔多说什么,爽快的应声便领着侍婢回了房。
偏是这么凑巧,就在要穿过庑廊的时候,一个小宫婢毛手毛脚的跑出来,手里端着一盆子污水不偏不倚的撞在婉贵人身上。
哗啦一声,陈青青的旗装从腰间湿到小足,惊的她险些叫出声来。
云澜惊得脸色大变,轮过来一巴掌就打在那小宫女儿的肩膀上。“你作死啊,这样冒冒失失的干什么?瞧瞧,把贵人的衣服都弄脏了。这点子活儿都干不好,等会儿就把你送去慎刑司训诫几日,再打发去辛者库好好磨砺磨砺。”
“姑姑饶命啊,奴婢是想赶紧干完了手里的活,好传晚膳给贵人享用。哪知道侧殿的地板特别脏,擦了好久才擦干净。心里怕耽误了时辰,这才走的急了些。奴婢不是故意的,求贵人饶了奴婢吧!”小侍婢紧忙搁下手里的铜盆儿,跪下磕头。额头贴在满地的污水上,看起来十分可怜。
因着有些眼生,看起来年纪又小,陈青青以为是内务府新挑来的粗婢,也就没有发作。“罢了,往后注意着点,别再这么冒冒失失的了。”
“多谢贵人恕罪,多谢贵人恕罪。”小侍婢泪水连连的道谢,依旧是叩头不止。
“得了,还不快滚下去干活。”云澜心烦不已。
陈青青却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左右都是要沐浴的,弄脏了也不用自己动手洗。轻描淡写的揭过这件事去,也显得她大度宽和。“云澜,你去准备热水,我先沐浴再用膳吧。”
“这……”云澜有些为难:“贵人有所不知,您沐浴的那个木桶有些漏,上次让内务府的奴才换新的,他们说库里暂时没有现成的,就着人修了一下。前几天多雨,奴婢也没顾上试一试,今儿拿出来的时候发现还是不好。”
“漏得厉害?”陈青青沉眉问道。
“是呢,别的倒也不怕,这会儿天有些凉了,水漏的快,自然也就凉的快,奴婢担心您受凉。”云澜说的也是实情,但心里同样忍不住憋气:“内务府那帮奴才,就知道敷衍人,回头奴婢就去找他们说说清楚。只是眼下,衣裳脏成这个样子,奴婢没好好服侍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陈青青叹了口气:“罢了,这么多年,我也早就习惯了。后宫是什么样子,心里清楚就行了。要不然就是有银子,要不然就是有恩宠,内务府那帮子奴才也只认这两样。”
稍微一想,她又接着道:“怡嫔这会儿要让御医请脉,一准儿不会去沐浴,这么着吧,你让人准备水,我自先借用她的浴桶。稍后打发个小侍婢说一声也就是了,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是。”云澜松了一口气:“那奴婢这就去安排。”
其实每个宫里,都设有沐浴的内室。内室一般在里间,较为隐秘。陈青青想了想,将浴桶搬过自己的内室有些麻烦,又唤住云澜:“罢了,就去怡嫔的内室沐浴好了。省的搬搬抬抬的浪费时间。”
“是,贵人,奴婢明白了。”云澜怕婉贵人着凉,动作麻利的退了下去。
丁澜在宫门外等了不一会儿,曹旭延就到了。“曹御医请随奴婢来,怡嫔娘娘吩咐奴婢为大人带路。”
曹旭延也没有多心,毕竟他从来就没有伺候过怡嫔这一宫,不熟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身为奴才的,没有主子的吩咐,紫禁城里是不可以随处乱走的。御医也是一样。尤其御医伺候的还是后宫,后宫除了宫婢就是宦官,连大内侍卫没有主子的传召,也只能于宫门外当值,是不许踏足宫门半步的。
为此,曹旭延才犹豫该不该来。这会儿了,也就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心反而定了。“劳烦姑姑。”
跟着丁澜往里走,越走越深。曹旭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觉得每个熬在深宫里的女人都不容易。越是这样想,他的脚步就越沉重。这红墙金瓦到底困住了多少人的灵魂?埋葬了多少青春?
“大人里面请。”丁澜在庑廊下站住了脚步:“奴婢还的去为怡嫔娘娘传膳,就不进去了。里面自然有侍婢侍奉大人为娘娘请脉。”
“劳烦姑姑了。”曹旭延很客气,以礼相送。言罢,便自顾自的走到门前。虚掩着的房门轻轻一碰就已经开了。曹旭延慢步走进去,低首行礼:“微臣给怡嫔娘娘请安。”
“曹旭延你好大的胆子。”陈青青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她已经宽衣,才走进浴桶,身前连遮挡的屏风都没有瞧见,就看见曹旭延直直的立在面前。捂住了胸口,陈青青迅速的缩进了浴桶之中,恼羞成怒的吼道:“谁让你进来的,你胆敢擅闯妃嫔浴室,有几个脑袋够砍?”
曹旭延也是万分的错愕,激动的险些咬断舌头:“臣该死。”确切的说,他抬起了头,也看见了不该看的。现下虽然是低着头,但脸庞已经烧红了:“臣该死,臣是来给怡嫔娘娘请脉的。”
“管你是干什么,给我滚出去。”陈青青恨的不行,恨不得一刀剜出他的双眼。“滚出去。”
“姐姐平日里最是温和不过的性子,说话办事从来滴水不漏,妹妹我还是第一回见你动这样的大怒呢。敢问姐姐,上一回发脾气,是不是心上人被杀的时候啊?”柏絮妤云淡风轻的走进来,不紧不慢的停在曹旭延身旁。“我的好姐姐,你不舒服就早说,妹妹理当让曹御医先给姐姐请脉。
只是不知道,姐姐你来我的内室沐浴,又将替我请脉的人引来此处,究竟意欲何为?该不会是姐姐你不能得皇上的雨露,就想着从旁人那里借种吧?要知道,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姐姐的父亲,好歹也是朝堂上的大员,怎的姐姐就这样不管不顾……脸面呢?”
“你……”陈青青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柏絮妤会这么狠,如此这般的暗害了她。“那个小侍婢,还有浴桶都是你安排的?就连……云澜也是你收买了去?”
“没有姐姐,云澜不过是取水的时候,晕过去了。”柏絮妤扬了扬眉毛,冷声道:“收买一个人,那得花多少银子啊。打晕一个人,木棍子就行了。妹妹在姐姐眼里,蠢钝如猪,只晓得跋扈张扬,又怎么会用钱来收买人心呢?”
曹旭延面如死灰,心里说不上是怎么个恨。“怡嫔与婉贵人有什么恩怨,只怕与微臣无关。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怡嫔为何要这样害微臣?”
“曹御医的记性可真差呢。”柏絮妤冷冰冰道:“当初我有孕的时候,你不是也替我请过平安脉么?我肚里的孩子,如何你保不住?”
陈青青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厉声道:“你这样暗害于我,有曹御医作证,我自可以禀明皇上,处死你也不为过。”
“哦?”柏絮妤放浪而笑:“哎呀我的好姐姐,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吧?你当皇上会相信你说的话么?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是什么理由让你失宠了这么多年?一个在皇上眼中早已经不贞不洁的人,还妄想着皇上能相信清白,这可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笑话了。”
陈青青赤身**,自然是不敢站起来的。可她眼中的锋利的光芒,早已经如同飞箭,射向了面前的怡嫔。“你到底想怎么样,来个痛快的!”
“我不想怎么样。”柏絮妤脸色一凛,语调陡然提了上去:“谁叫你出卖我,活该你这辈子都得受制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