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一鸣上前将她身子扶住,轻声道,“母亲,儿子知道,她做了许多错事,可是这儿子,有一个嫡出的总是好些,儿子想求母亲宽宽心,莫再与她计较!”
老夫人愣了一会儿,心中也说不出是喜是忧,只能随着他点头,说道,“自然是有嫡出的好!”
阮云欢立在一旁,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自己回府一年,好不容易令他夫妻反目,如今只凭这一个孩子,便尽数被她掰了回去。压了压心头怒意,含笑上前给阮一鸣道喜,说道,“女儿恭喜爹爹!”
阮一鸣此时才留意到她,愕然道,“云欢?你怎么还在这里?”
阮云欢淡笑道,“女儿本是有些烦心的事,来向祖母讨主意,不想听到这等喜讯,倒是比十万个主意都强些!”
“哦!”阮一鸣点头,也不问是何事,只是一脸兴奋,与老夫人商议,如何给秦氏进补。
老夫人心乱如麻,只是漫不经心的随应。阮云欢暗叹,秦氏这个孩子,当真是来得及时啊!若是再晚上几个月,等秦家彻底大乱,怕是这个孩子,也不过救她一人而已。
如今……
阮云欢暗暗咬牙。如今,有些事,不能再等了!
阮一鸣本是一腔欢喜,哪知见老夫人片刻的错愕之后,便兴致缺缺,不由讪讪的老大没有意思,说了几句,便辞了出来。
老夫人闻他脚步声走远,向阮云欢望去一眼,皱眉道,“这十几年没有,怎么这会儿倒有了?”
阮云欢心头一动,抬眸向老夫人注视,轻声道,“祖母,她虽可恶,那孩子终究是爹爹骨肉。”
老夫人脸上现出烦燥,咬牙道,“只怕她倚仗着这个孩儿,又在这相府中为所欲为!”
阮云欢抿唇,并不接口。
罗妈妈低声劝道,“老夫人,如今她既有了身孕,总要养着,万万还做不出什么来,我们且瞧瞧再说!”
老夫人点头,叹了口气,向阮云欢道,“欢丫头,你且回罢,这几日也留些心!”
阮云欢点头答应,施礼退了出来。
回到南涧之滨,白芍一边服侍更衣,一边低声道,“小姐,奴婢方才听小丫鬟回,怎么老爷又去了夫人那里?”
阮云欢淡道,“夫人有了身孕,爹爹自然会去安抚!”
“什么?”白芍吃了一惊,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速速与青萍交换了一下视线,问道,“小姐,那我们……”
“先不用管!”阮云欢皱眉。想到老夫人的神情,一时还捉摸不到她的心思,摇了摇头,问道,“明儿红莲就回来了吧?”
“嗯!”白芍点头,说道,“来回两天,本来今日便该回来,只是这大雪天路不好走,想是耽搁了一些。”
阮云欢闭目,心底冷笑一声,却不再问。
睿敏郡主的车队被劫,奴仆受伤,京邑司古四同不敢怠慢,当即派出捕头,于叶城一带查访。而在刑部供值的秦三公子秦彬,闻说叶城四周有山贼出没,联想到太子一案中脱逃的白泰,再有逃去无踪的申屠杰,心中便怦然而动,当即向刑部尚书孟义明请令,带了一队人马上山搜查。若能擒到那二人,可是大功一件,这秦家,便不止只有秦鹏一人风光!
两路人马在午时之前,先后赶赴叶城不提。到黄昏时分,红莲和柴江自军营返回。阮云欢正换了衣裳要去给老夫人请安,闻报手中动作一停,命人将红莲唤入,含笑问道,“五殿下有没有说什么?那些东西可还喜欢?”
红莲一张俏脸红扑扑的,显的越发娇艳,见阮云欢眸光直直望来,目光不自觉的有些躲闪,福身回道,“五殿下甚是喜欢,说……说多亏小姐还惦着营中的将士,昨儿便命人将鸡鸭和肥羊尽数宰了,分送到各处将士手里共享,也留了我们一日,所以今日才回!”
“嗯!”阮云欢点头,垂眸向她默视。
红莲闻阮云欢不再说话,心里微诧,一抬头,正对上她那波光潋滟的眸子,顿时心头一跳,只觉自己的心思尽数被她瞧穿,忙又将头低下,呐呐问道,“小姐,这……这可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嗯!”阮云欢点头,说道,“你一路辛苦,今儿早些安歇,不必随去了!”见她应下,便带着白芍、青萍二人向淇水悠悠而来。
出了南涧之滨,白芍在身后嘀咕,“怎么瞧着红莲有些古怪?”
青萍低笑道,“或是入了军营,长了见识罢!”
白芍轻轻摇头,心里奇异,却又说不出什么。
阮云欢前边听到,却并不接口,只是淡淡一勾,露出一抹冷然笑意。
刚进淇水悠悠,便听到正房里阮一鸣的笑声。阮云欢微勾了勾唇,命小丫鬟回了,便挑帘进去,但见济济一堂,竟然一个不缺,便当先给老夫人行了礼,才又去见过阮一鸣和秦氏。
阮一鸣笑着唤起,说道,“你素日是最早一个来,怎么今日却成了最后一个?”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方才女儿有事绊住,倒是失礼,爹爹见谅!”
阮一鸣心情甚好,那话也不过一说,点头道,“快些坐罢!”
阮云欢点头坐下,含笑问道,“方才女儿在院子里便听到爹爹笑声,不知在说什么?”
阮一鸣道,“今日一同收到你二叔、四叔的家书,正与你祖母说呢!”
“哦!”阮云欢扬眉,问道,“二叔、四叔可好?”
“好!”马氏在一旁笑着接口,说道,“你二叔上任这一年,虽说接的是济宁一个烂摊子,今年考绩却好,受了吏部的嘉奖,命人送了好些东西回来!”说着话,眼里便有些得意,似乎早将阮云欢的相助抛诸脑后。
阮云欢微勾了勾唇,淡道,“那便恭喜二婶!”
马氏笑的见牙不见脸,连连摆手客气。
那边秦氏脸上却现出一些鄙夷,转向老夫人道,“母亲,儿媳昨夜和老爷商议,如今虽说天寒,但这一冬极长,趁这几日得闲,不如便将屋子移回去!”
老夫人向她瞧了一眼,点头道,“那便移罢,到了冬天,这园子里除了梅园,也再没有什么景致,瞧着荒凉!”
马氏正为丈夫得意,冷不丁被秦氏打了岔,眼底闪过一丝恼意,却也只得顺着道,“我们那边的屋子我去瞧过,已收拾的极为妥当,只几个包袱,只唤几个粗使丫鬟便搬了回去!”
秦氏又向阮云欢望去,阮云欢淡淡一笑,说道,“云欢听母亲吩咐!”
原本过了中秋便要搬出园子,可是秦珊身亡,秦浩惨死,秦氏成日奔波于秦府、相府之间,一时不曾顾上。如今想是因为有了身孕,阮一鸣必会日常到她屋子里去,便想住的离众姨娘远一些,好独占阮一鸣,才催着搬出园子。
秦氏一听众人都应下,笑的越发欢畅,便将此事定下。
第二日一早,阮云欢从老夫人那里请安回来,便见前院一个小厮等在门口,一见阮云欢,忙上前见了一礼,说道,“大小姐,是小五大哥命小的进来,说是鲁大虎请大小姐前院去一见!”
阮云欢未语,白芍却笑了起来,说道,“瞧瞧,小姐可是将人宠坏了,他自个儿不进来,却要小姐出去!”
阮云欢淡淡一笑,说道,“许是有什么原故!”向小厮道,“你让鲁大虎稍等,我即刻便去!”
小厮忙应了退去。阮云欢进了院子,见红莲正与雪雁说话,见她进来,忙迎了上去,说道,“小姐,方才夫人命人来传话,说今儿午后,便命人来搬屋子。”
“嗯!”阮云欢应了一声,说道,“此事便由你瞧着打理罢!”唤了白芍入内更衣。
换了身衣裳,阮云欢只带着白芍向前院来。入了偏厅,不见赵承,却见柴江垂手立在厅内。白芍“咦”的一声,问道,“鲁大虎呢?”平时府外的杂事都是鲁大虎来回,柴江自从跟了阮云欢,进府不过两次。
柴江见了阮云欢,上前跪倒见礼,回道,“是柴江要见小姐,因不好通传,赵大哥又不在府里,便央了人,假托了鲁管事的名儿!”
白芍奇道,“谁不知道你是大小姐的奴才,有什么不好传话的?”
柴江微一抿唇,竟然不语。
阮云欢微微一笑,向白芍道,“你到门外守着,莫让人靠近!”
白芍见二人神色,猜到有什么要事,点头应下,出外将厅门带上。
阮云欢这才向柴江道,“起来罢,我不是说,你不必行这大礼吗?”
柴江又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说道,“这是在府里,终须避着旁人的耳目。”
“嗯!”阮云欢点头,眸中露出一些赞赏,问道,“你来是有何事?”
柴江抬头向她一望,微一迟疑,终于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可要防着红莲!”
“你说什么?”阮云欢扬眉,心顿时一沉。
柴江一咬牙,噗的又再跪倒,沉声道,“请小姐防着红莲!”
阮云欢向他注目片刻,问道,“出了何事?”
柴江抬脸上掠过一抹潮红,结结巴巴道,“她……她……她在营里,私自……私自给五殿下……给五殿下侍寝!”
阮云欢虽已料到几分,闻这一语,心底仍然一阵抽痛,定定望着柴江,脸色渐渐变的严肃,淡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柴江仰头与她对视,亢声道,“柴江知道在说什么!柴江也知道,红莲自幼跟着小姐,小姐信她,胜过柴江,只是小姐对柴江礼遇,柴江不能不说!”
阮云欢又向他凝视片刻,眼睫一垂,掩去眼底的情绪,淡道,“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柴江点头,说道,“我们入军营时,还未到黄昏,五殿下命人点收了货物,给我们备了几间营房歇息。本来我们第二日便要返回,可是那一夜红莲假借小姐有话要禀五殿下,入了五殿下的营帐,便再不曾出来。第二日天还未亮,柴江亲眼看到红莲姑娘掩着衣襟从殿下的营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