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璧想到那次欲害阮云欢不成,反而令自己身败名裂,丢了差事,不由露出一抹惭色,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阮云欢皱眉,问道,“你可知张校尉和叶城县令李超交情如何?”
李成璧道,“张校尉是秦家一手培植,李超私下与他以兄弟称呼,倒是较我还亲近一些!”说至此处,突然想起一事,“啊”的一声,说道,“就在中秋之前几日,张校尉新收的一个外室,被李超占了去,张校尉虽不敢当面顶撞,背后却骂的极是难听。”
阮云欢问道,“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你可曾见过?”
李成璧点头,说道,“有一次李超家中喝酒,撞见过一回,只是只瞧到了个侧脸,却有些眼熟,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阮云欢皱眉道,“你再仔细想想,那女子你何处见过?”
李成璧摇头,低声道,“那女子身形窈窕,身量儿很足,只是一条右臂挂在颈中,似是受了伤……”
阮云欢听到此处,不禁心头一动,问道,“苗纹?”自帝京城郊山中,苗纹被她废去一条手臂,苗纹逃走,其后她派人追踪,将其逼向叶城,便是要用她设计激秦鹏杀死秦浩,哪知苗纹入叶城后,突然不知去向,而秦浩却也为秦鹏所杀,却已不在她设的局中。
李成璧本来苦苦思索,想不出那女子是谁,听她一提,一怔之下,恍然道,“对!对!是她!”随即脸色转为惊讶,说道,“她怎么会在叶城,还被张校尉收为外室?”
苗纹本是秦鹏之妻,李成璧跟着秦琳,便要叫一声二嫂。只是他成亲之后住在阳川县,少来帝京,也只在苗纹大婚时见过一面,所以只觉得面熟,又哪里会想到是她?
阮云欢得了他的确认,眸中顿时闪过一抹冷芒。这些日子,难怪她派出去的人始终寻不到苗纹的下落,原来,竟然是被李超深藏在县衙里!
而因为苗纹,张校尉与李超不和……
一个念头在脑中迅速成形,睿敏郡主勾唇浅笑。
这倒是一个良机!
行近一步,压低声音,说道,“李成璧,待刑部再次开堂,你……”如此这般,细说一回。
李成璧大吃一惊,颤声道,“这……这岂不是越发坐实我的罪名?”
阮云欢点头,说道,“如今秦琳要救你,死抓着不放,秦翊却又要定你的罪,如此纠缠下去,这案子永无了日,如今只能先断去秦琳的念头。秦浩是朝中要员,你的罪名一定,必然会送入天牢,到时我自有法子救你!”
李成璧一双眸子泛出死灰的颜色,死死向她瞪视,突然惨然笑道,“阮云欢,你是想要我死,是不是?”
阮云欢冷笑,摇头道,“李成璧,我要你死,大可不必来这一趟!你以为我不杀你,秦翊便会放过你?还是以为秦琳斗得过秦翊?”
李成璧整个人僵住,隔了良久,仿佛一口气泄去,身子一软,倒靠在墙上,想了片刻,点头道,“好罢,我听你的便是!”
阮云欢微微一笑,点头道,“后边要如何做,我会让辛清传话给你,你依计而行便是!”也不等他应,将抖篷的风帽戴起,唤了辛清带路,仍依原路退去。
果然,第二日刑部再次提审李成璧,秦琳扶着李氏前来,口口声声质问,李成璧一介书生,是如何打死了身为武将的秦浩,还是在青楼中,悄无声息的将人带走?
李氏也是泪流满面,颤声道,“成璧,你莫要糊涂,死的那个是你大哥,你如此枉死,岂不是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孟义明无奈,也跟着问道,“李成璧,老夫人言之有理,你若有冤情,据实说来便是!”心里却暗思,宫里传话,让他将李成璧治死,如今李氏、秦琳均在面前,要如何堵住二人之口,将李成璧问成死罪?
李成璧似乎被李氏说动,垂头想了一瞬,突然咬牙,说道,“那日我和秦浩果然是生了些嫌隙,却并非为了青楼女子,也不是在青楼之中!”
他突然反口,李氏、秦琳大喜,连声道,“究竟是为了何事,人不是你杀的便不是你杀的,你不必为旁人遮掩。”
堂上秦彬却大吃一惊,说道,“是啊,究竟是谁杀了大哥,你说了出来,自然有大人为你做主!”
秦珊是秦翊命人所杀,宫中已有传言,秦家长房、二房已生嫌隙,如今秦浩惨死,李成璧成了嫌犯,正好趁机坐实李成璧的罪名,令李家和秦天宇一门对上,一则早早结案,免得李氏成日逼迫,二则也是为了转移旁人的视线。
他这一番话,明着虽是劝说,实则是提醒李成璧自己的存在,若是胆敢翻案,宫中秦翊必不会饶他。
李成璧抬头向他望去一眼,眸中果然现出一抹惧色。
孟义明趁机道,“李成璧,还不快说!”
李氏也是催道,“是啊,成璧,事端原委,你如实说来便是!”
李成璧咬了咬牙,抬头向秦琳一望,低声道,“那一次,我为了备办物品过节,是中秋节前一日去的叶城。”
众人闻言,均向秦琳望去。秦琳点头,说道,“不错,原说好他至晚便归,哪知道到第二日还不曾回来。”
孟义明道,“李成璧,你为何不曾回家,出了何事?”
李成璧道,“那日我一早离家,到了申时左右,便将所有物品备齐,想着时辰还早,便又备了些礼物,前去探望堂兄!”
孟义明插话道,“你所说的堂兄,可是叶城知县李超李县令?”
李成璧点头,说道,“正是!”停了一停,听他不再问,便续道,“原说去瞧瞧便走,哪知堂兄定要拉着我喝酒。我盛情难却,想着明日才是中秋,一早回家也赶得上过节,便留了下来。”
“然后呢?”闻他一停,孟义明便即追问。
李成璧道,“我与堂兄自申时喝至二更,堂兄心情甚好,喝的酩酊大醉,拉着我说新近得了一个美人儿,如何如何风流娇媚。因堂兄府中小妾极多,我也不曾留意,见他醉倒,只觉胃中翻腾,便出门在庭院里走走。”
听到李成璧说李超小妾极多,秦琳不禁哼的一声,想说他李家兄弟一样无耻,向李氏望去一眼,却忍住不曾出口。
李成璧接着道,“我出书房刚刚走了几步,便见一个女子立在花树下,向我笑着招手,那容颜……那身段……当真是……当真是说不出的……”双眸微眯,似乎想到了那女子的绝美颜色,一副陶醉的样子。
秦琳大怒,咬牙道,“当真是什么?”
李成璧一惊,瑟缩一下,呐呐道,“没……没什么……”
李氏皱了皱眉,说道,“成璧,不相干的话,不必多说!”心里隐隐猜到些什么,恐他在满堂外人面前说出李家的丑事来,暗言提醒。
“是!是!”李成璧唯唯答应,顿了一顿,才道,“我……我喝多了酒,一时色胆包天,也没有细想,便行了过去,抱着她亲热。”
秦琳气的身子颤抖,咬牙骂道,“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扑前要打,被差役挡开。
孟义明却听的出神,说道,“你和她,便在那庭院里亲热?”
李成璧忙道,“我再不要脸,也不敢在堂兄的院子里做那等事!”
李氏闻说是李超府里的女子,便想到这女子不是李超的妾室,便是府里的丫鬟,本就怕他说出些什么。此时听他将这等丑事抖落了出来,早气的脸白,咬牙道,“此事若是与你表哥不相干,便不必说了!”
“是!”李成璧应了一声,低声道,“那女子将我带入的偏房,便是……便是发现秦表哥尸身的那处院子……”
李氏听他说到秦浩,神色一怔,问道,“然后呢?你表哥可曾去过?是谁将他害死?”
李成璧点头道,“当时我喝多了酒,又正在……正在神魂颠倒,突然之间,便被人摔到地上,待我回神,便见秦表哥指着那女子大骂,说那女子是荡妇,什么勾引了他,兄弟失和什么的,我也听不懂。”
孟义明脸上现出些尴尬,眸光却皆是兴奋,说道,“原来左骑都尉也认识李知县的小妾?”说兄弟失和,想来是指李超和秦浩表兄弟二人,看来秦浩与这小妾有一腿,李超竟然知道。
李氏脸色难看,问道,“然后呢?”
李成璧道,“我正糊涂着,便见张校尉闯了进来,一进门也是大骂淫妇,哪知见了秦表哥,几句话二人又争执起来,说着说着,便动了手。”
“你说张校尉?”秦彬一惊,失声问了出来。
李氏却皱眉道,“张校尉又是何人,胆敢和你大哥动手?”
李成璧道,“那张校尉是堂兄跟前儿的红人,闻说功夫不错,在叶城颇有几分颜面。”
李氏点头,脸沉了下去,问道,“是这张校尉杀了你表哥?”
孟义明却摇头道,“不对啊!据左骑都尉的副将回报,秦将军中秋之夜还去过青楼,是在青楼中失踪!”
李成璧点头,说道,“那张校尉功夫虽好,却仍是打不过表哥,表哥将张校尉狠揍了一顿,又将那女子打了一顿,然后又……又骂我,说……说我娶了琳儿,还……还招惹旁的女子,说……说要告诉琳儿……”
秦琳听的又气又怒,啐道,“大哥怎么就没有把你打死?”
孟义明问道,“随后呢?”眨着一双绿豆眼瞧瞧李成璧,又瞧瞧秦琳,心里想的却是,难不成那秦浩还当着李成璧的面,与那女子如何如何?
李成璧道,“他骂完,便怒气冲冲的出去,我……我想着他说的话,心里怕起来,也没了兴致,想追出去求他代为遮掩,待追出府去,却已没了他的人影儿。”
秦琳气的全身发抖,指着他道,“你……你还想着要什么兴致,你……你……”气结于喉,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