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彬大吃一惊,上前一步,大声道,“樊侍郎,你莫信口胡言!”刑部拿人,自己竟然不知。
樊士浩侧眸向他一望,冷笑道,“本官句句属实,并无虚言!”
皇帝扬眉,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樊士浩回道,“回皇上,只因微臣谨防秦三公子灭口,所以央了京邑司,将人拘在京邑司大牢之中!原想等秦义、秦胜成归案,一并审讯,呈送皇上,不想竟有今日之事!”
皇帝点头,说道,“那便请京邑司带人上殿,当面对质!”
京邑司古四同闻命,当即躬身辞出,亲自去提人犯。
秦彬早已惊的通体冰凉,狠狠咬牙,僵立当场。
皇帝眸光向他一扫,又向众臣望去,说道,“如今从江侯刘蛟窝藏秦胜成,掀起兵乱,又要如何处置?”说到后句,目光落在掌管兵部的齐王淳于信身上。
淳于信躬身行礼,说道,“回父皇,从江不过区区一郡,养兵不过七万,不足为虑。儿臣请命,即刻行文,命江淮出兵围困从江,迫从江侯刘蛟收兵!”
皇帝点头,问道,“若是刘蛟不肯收兵,抵死以抗呢?”
齐王殿下昂首,淡淡道,“那便平其兵,夺其权,枭其首!”一字一句间,剑眉斜飞,乌眸冷锐,整个人顿时显出一抹凌利杀气。
“嘶……”殿上顿时一片吸气声,望向齐王的眸光,均多了些敬畏。这位齐王殿下,东海一战之后,竟变的如此杀伐果决,没有一丝犹疑。
皇帝微微扬眉,眸底便露出一些赞赏,问道,“你就不怕激起更大的兵变?”
齐王淡笑,昂然道,“父皇要的,若只是一个粉饰太平的天下,我们自然可以先行休兵,只令从江侯交出秦胜成,窝藏之罪不再追究。若是父皇要的是一个大治的大邺王朝,此等不遵朝廷,不奉号令之臣,必当诛之!”
一番话,寥寥数语,无异敲山震虎,令殿内众人心头大震,所有朝臣,各自栗栗。
皇帝向他默视片刻,微微点头,扬声道,“传旨!”
身畔拟旨太监忙上前躬身应命。皇帝目注淳于信,慢慢道,“传旨江淮,调集兵马围困从江,另调铁甲兵五万,由陈仁陈将军率领,急赴从江,若刘蛟抵抗,就地诛杀!”
“是!”拟旨太监领命,当即挥笔拟写圣旨。陈仁闻钦点自己出兵,忙出班跪下。
圣旨拟好,皇帝细细瞧过一回,命奉印太监取过玉玺盖上,这才缓缓道,“陈将军,朕若记得不错,你新继的夫人,是秦家的大小姐秦琳!”
陈仁一惊,忙俯首于地,大声道,“禀皇上,微臣虽娶秦大小姐为妻,但深知为臣之道,莫说秦琳与秦家已无情谊可言,纵有,微臣也当大义灭亲!”
皇帝点头,说道,“好!好一个大义灭亲!”命人取来兵符,交了给他,说道,“等你回京,朕论功行赏!”
“是!谢皇上!”陈仁领命,双手接过兵符,当即退出殿去。
皇帝命太监将圣旨交到淳于信手中,说道,“即刻命人送出!”
淳于信领命,双手将圣旨接过,唤过兵部参领宋文杰,将圣旨交付,低声嘱咐。宋文杰领命,当即向上行礼,手捧圣旨退出殿去。
众臣望着宋文杰出殿,暗思这一去,从此之后,怕再也没有了从江侯,不竟心中皆自惴惴。
正在此时,但闻殿外侍卫回道,“皇上,京邑司古大人回来了!”
“传!”
随着喝命,京邑司古四同大步回入殿中,身后跟随两名差役,手中拖着一个中等身材,容貌平庸的中年男子。
秦彬一见此人,顿时脸色大变,整个身子瑟瑟颤抖,猛的转身跪倒,说道,“皇上,微臣虽然命人出京,实是盼望祖父知错,能赶回帝京向皇上当面请罪,并无通风报讯之意,更不料他会逃走!”
秦义若是能自行回京,当面向皇帝请罪,虽有私自离京之错,最多不过负罪退位让爵,断断不至于一死。而万万不料,秦义却会逃去无踪,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将自己洗清。
被锁男子闻言,也忙跪下,连连磕头,说道,“皇上,我家公子果然是命小人劝侯爷速速回京,并非通风报讯!”
皇帝冷笑,手掌在案上一拍,说道,“可是如今,秦义并未回京,却是逃之夭夭!”将脸一沉,向下一指,喝道,“将秦彬拿下!”
一声令下,已有侍卫上前,将秦彬双臂反剪,绑的结结实实。
秦彬大惊,连声道,“皇上,臣冤枉!”
皇帝冷笑,说道,“刑部命人赶赴渭南擒拿秦义,若不是你通风报信,他又如何会得知消息,轻易逃脱?”
秦彬连连摇头,大声道,“皇上,冤枉,微臣果然不是通风报信!”
皇帝扬眉,冷笑道,“事实俱在,岂能容你狡辩?”大袖一挥,再不容他分说,喝道,“将他打入天牢,待秦义归案,一并发落!”
“皇上,冤枉啊……”秦彬大惊,连声呼喊,可是哪里还有人理他,侍卫早已擒着他双臂,一路拖出殿去。
秦裕龙跪在当殿,亲眼瞧着儿子被侍卫拖走,只惊的全身颤抖,却一筹莫展。
皇帝微微闭目,露出一些疲态,说道,“各位爱卿,看此事,还有何不妥?”
众臣互视一眼,寂然片刻,才齐齐躬身,说道,“臣等并不觉有何不妥!”
皇帝点头,摆了摆手,说道,“嗯!朕累了,若是有事,明日早朝再说,今日且散罢!”
众臣闻命,纷纷躬身行礼,慢慢退出殿去。
见众臣退尽,淳于昌上前一步,唤道,“父皇!”
皇帝张眸,向他一望,问道,“何事?”
淳于昌轻声道,“父皇忘了,苍辽太子还在御花园中!”
皇帝想了一瞬,轻叹点头,说道,“你们先去陪伴,朕歇息片刻就来!”说着撑身站起,却觉脑中一阵昏沉,几乎站立不稳,闭目停了一瞬,摇了摇头,才向殿外去,心底暗叹。近日,果然是太过忙碌。
眼瞧着皇帝离去,宁王、齐王与两位皇子才出殿,向御花园来。
此刻,已是日尽黄昏,御花园中,已燃起点点灯火,太液池龙舟画舫划出泊在湖心,四周小船穿梭来去,船上船下,一片笑声。
阮云欢坐在龙舟船头,俯首向小船笑望,连声道,“可儿,当心一些,仔细翻船!”又道,“呀,凝殊,你也太过调皮。”
淳于信遥遥而望,眸光不自觉变的温柔。还是……在丰城道上,见过如此开怀无忧的小狐狸罢!微微侧头,却见身畔的宁王淳于康目光在湖面上睃巡,锁上一艘小船,便不再动。
淳于信微微扬眉,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但见永乐公主坐在一艘小船中,正俯下身子,向湖中掬水。
果然不出小狐狸所料!
齐王殿下心底冷笑。宁王淳于康欲娶秦璐不成,如今又盯上苍辽公主,恐怕,这众多小姐中,也还有他另行选中的苍辽太子妃人选。
脑中闪念,眸光却向永乐公主同船之人扫去,但见邵毅丰一袭蓝色长袍,长发松挽,立在船头,正仰首与大船上的人说些什么。
邵毅丰?
齐王殿下不禁乌眸大睁,细细向那挺拔身影望去。
原以为,永乐公主身畔,必是苍辽九皇子耶律辰,哪里知道,竟然是多日不见的邵二公子邵毅丰!
此人自从上元节宫宴之后,便消失无踪,今日又是从哪里冒了出来?
此刻,永乐公主也望见岸上四人,便扬声笑道,“齐王殿下,快上船罢,这湖里甚是有趣!”
经她一喊,邵毅丰也回过头来,招呼一声,便有太监划着小船来接。
踏上大船,船上几位公子、小姐齐齐起身见礼。端王淳于顺笑着迎上,说道,“再不来,我们便要散了!”
宁王笑道,“父皇还不曾来,怎么就散了?”说着话,行到船舷,纵目向湖上望去,但闻蓬莱岛一方传来笑声,便问道,“怎么,还有人上岛?”
淳于顺点头,无奈笑道,“平日有规矩拘着,瞧着都规规矩矩,哪知道今日失了束缚,竟皆是些疯子!”
话音刚落,但闻船下邵毅丰扬声道,“端王殿下,我邵二可是一向如此!”
淳于顺俯首,向船下喊道,“今日可都是学了邵二哥的模样,本王可不知,明日要如何向各府夫人交待!”说的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淳于信微微挑眉,含笑道,“二哥,这岛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岛上可有奴才服侍?”
淳于顺回身,向他笑望,点头道,“还是老四想的周到,早已命人上岛去服侍了,断不会有事!”说着与他并肩向船头行去,低声问道,“怎么样?”
淳于信淡淡道,“秦家完了!”
端王眸中,闪过一抹冷意,冷笑道,“得陇望蜀,该有此报!”
淳于信回头向他一望,浅浅一笑,并不接口,转过头,却望向船头侧坐的女子。
淳于顺闻说秦家势败,但觉胸臆大开,说不出的舒畅,转眸间,却见船头女子侧坐,唇含浅笑,正向这里望来,莫名的,心底悄悄的,浅浅的,泛上一抹怅然。
秦家完了!等秦家最后一个人除尽,他和齐王妃所结的联盟,便算完结。
而齐王殿下却无心去留意他片刻的失落,而是缓缓向前,向船头女子行去。
今日小狐狸的反应极为怪异,本当回府再问个明白,而此时,竟然是迫不及待的,将方才殿中的事,说给她分享。
她筹划了这么久,一步一步,砍去秦家的枝叶,一步一步,掏空秦家的心脏,如今,大厦将倾,只剩下最后一推,她……会是如何的喜悦?
眼瞧着他行来,阮云欢微微抿唇,再想不理,却又实在恼不起来,只得微微一叹,眼瞧着他行到自己面前,只得仰首与他对视。
其实,从他上船,从他轻松的脚步,便知道朝廷已经出兵。只要朝廷出兵,伏在从江城内的柴江等人便会推波助澜,刘蛟必返。只要刘蛟一反,引出刘奇相助,自己再借势一推,渭南刘家,便从此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