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苏锦绣一眼，小声道：“小姐莫不是在想那梁公子……”
苏锦绣心下猛地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他猜了个正着，脸上的神色也骤然微微变了变，忙开口道：“才没有。”
红秀抬眸的瞬间看见苏锦绣的脸色竟然泛着微红，语气又是这般急于反驳，心中顿时明了，原来小姐真的被自己说中了！
想到了这里，红秀忙停止了擦着桌子的双手，定定地立在一旁，微微倾斜着身子，故作神秘道：“小姐莫要害羞嘛，郎情妾意的，怕什么？”
见她这样说，苏锦绣更是无话可说，心中不由得苦涩一笑，脸上的神情也近乎不自然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临窗前，静静地看向窗子外边，许久没有站在这里看过了，窗子边上的那棵大梧桐树似乎更加繁茂了呢，投下来一大片阴凉。
良久，苏锦绣才带着略有些苍凉的语气，开口道：“你知道这棵梧桐树是谁栽种的吗？”
红秀愣怔地摇了摇头，实事求是地回道：“回小姐，奴婢不知道……”
苏锦绣愣愣地看着那棵茂盛的梧桐树，心中已是百感交集。脑海中骤然又回到了那一日……
一个烈日炎炎的晌午天，苏锦绣午睡方醒，起身便站在了窗下，透过窗子看去，却发现一个年老的嬷嬷正站在树下，一桶一桶地浇灌着水。
苏锦绣心下一时好奇，这人她是认识的，平日里就住在不远处的厢房，奇怪的是她并不伺候哪房，而是一有空便过来照看这棵梧桐树。
浇灌完梧桐树，便经常看到她在这里愣愣地坐上大半日，目光呆滞地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一天便能这样过去。
一开始苏锦绣在心里想着，这人莫不是有些精神疾病，为何时时常在这里坐着。问了所有人，似乎都没有答案，红秀和秦嬷嬷随自己一同进的苏府，自然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这日恰好看见她坐在梧桐树下，像往常一样仰头看着天空。苏锦绣心中一动，忙悄悄地抬步向屋外走去，围着房子绕了一圈，她一路来到那棵大梧桐树下。
那老婆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依旧仰着头。苏锦绣从她身后悄悄地走上前去，俯身坐在了那老婆婆的身旁。
“老婆婆……你在这里干什么？”苏锦绣抬着头与她一起看了看天空，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回头看向老婆婆驰往的眼神，迟疑着开口说道，瞬间打破了这份寂静。
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老婆婆眼生木讷地转过头来，头上的头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小半张脸颊，苏锦绣看着面前皱纹丛生的脸，这是岁月的痕迹，苏锦绣也便不觉得可怖。
老婆婆嘴巴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凉风袭来，一不小心便掀开了老婆婆脸上半遮住的头巾。
苏锦绣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瞬间大叫了一声，身子也不由得往后退了退，她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老婆婆，伸手指着她的脸，颤声道：“老婆婆你的脸怎么了？”
那阵风一扫而过，眼前的半张脸重新被那头巾严严实实地遮住，苏锦绣的脑海里去还是那半张可怖的脸，脸上翻起的新肉明显与另外半张色差极为明显，斑驳的刀痕似乎并没有经过时光的洗礼，反而像是刻在了脸上一般，几条蚯蚓一般的痕迹交错纵横着，泛着红红的血丝，没有人能顾想到这竟然是半张人脸……
苏锦绣强忍住内心的惊慌，硬是憋住了想要呕吐心思。
突然眼前的老婆婆眼神变得格外的尖利，只听她苍老的声音缓缓在耳畔响起，那沙哑的嗓音听上去极是刺耳。“嗬——你怕了？说不定有一天你也会是我老婆子这样的下场……哈哈哈！”
说完还放声大笑了起来，苍凉而尖锐的笑声久久地回荡在苏锦绣的耳边。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老婆婆，心里一阵惊颤，这到底是谁干的！竟然能下得了如此狠手，容貌对一个女子来说是何其的重要……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不禁有些同情这个老婆婆了。正当她要开口细问的时候，那老婆婆却突然收回了恶狠狠的目光，咧着嘴小声哭了起来。
一阵阵的啜泣声不绝于耳，苏锦绣愣愣地看着旁边老婆婆伤心欲绝的哭泣，一瞬间有些于心不忍
。
她咬了咬一口碎牙，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伸手挽住了老婆婆的胳膊。陷入悲痛中的老婆婆身子被支撑住，顿时顺势趴在了苏锦绣的膝盖上，嘤嘤地啜泣起来。
哭了好一会儿，那老婆婆似乎是缓过来了，意识到自己竟然趴在苏锦绣的身上，心中顿时有些过意不去，哭得红肿的眼睛也透漏着几丝尴尬的意味。
苏锦绣见状，并没有直接躲得远远的，而是静静地看着老婆婆。
那老婆婆从悲伤中缓了过来，见苏锦绣并没有表现出嫌弃自己的神情，有些疑虑地开口道：“你不是怕我吗？为什么不离的远远的？”
她的声音并不悦耳，反而有些刺耳，苏锦绣愣了愣，随即开口道：“我是怕你！可我……更心疼你！”
也不知为何，苏锦绣并没有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反而很坦诚地看着她道。
老婆婆愣怔了一瞬，一脸狐疑地望向苏锦绣，不可置信道：“心疼我……”半晌，老婆婆突然半哭半笑道：“哈哈哈，竟然有人心疼我这个怪物……”
苏锦绣怔怔地看着老婆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眼角的皱纹密布着，老婆婆长叹一声，仿佛卸下了身上的所有戒备，看向苏锦绣的眼神也不禁柔和了许多。
“唉……这府里认识我的人也没有几个了……“老婆婆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亏得你这小姑娘这般坦诚，那些小丫头啊，个个见了我都跑，没有一个人听我说说话的……”
苏锦绣静静地听着她说着，声调不知不觉也柔和了起来。
“小姑娘，你愿意听我这老婆子絮絮叨叨吗？她们都怕我，还嫌弃我，说我是怪物……”老婆婆一边说着，眼里已经泛起了晶莹了泪珠子。
苏锦绣怜惜地看着老婆婆，静静地听她语无伦次地述说着。
“人的眼泪真的是无止境的流啊，老婆子我淌了大半辈子的泪水，竟然还能流出来……”老婆婆抹了抹从眼角滑落的泪水，自嘲般的笑了笑，继续开口述说道：“你知道这颗梧桐树的由来吗？”说完便顿了顿，抬头看向头顶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眼角再一次湿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