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遇
“是谁这么大胆,大清早的来永芳楼捣乱?”
我并不理会他们。丫鬟从后面追上,指着我向鸨母告状,“就是昨天惹纤纤姑娘哭的那个,还说是敖爷的媳妇,刚才进去就给纤纤姑娘一巴掌!”
鸨母闻言,面色一凝,冷言道:“怪不得昨夜敖兄弟来了就走,原来是你从中插手了。好厉害的女人,管家事管到我永芳楼来了,这不是拆我永芳楼的台吗?”
我也不示弱,警告鸨母,“再让我看到你们让敖进来,我拆了你们的楼!”
游廊尽头,隐约传来虞纤纤嘤嘤的哭声,鸨母与众家丁面面相觑。我趁机想离开,有人提醒鸨母,“就这样让这女人走,纤纤姑娘岂不是白挨打了?”
鸨母挽起袖子,指挥众人,“这女人就是个醋罐子,指望敖兄弟回来是无望了,这口气咱们不能咽着,来啊,抓住这女人给她点颜色瞧瞧!”
我见势不妙,拔腿就往楼外跑。众人从后面追过来,我刚出永芳楼,他们就在大街上抓住了我。
我拼命挣扎着,高声叫骂不停。拉扯过程中,鸨母从楼里端来一盆脏水,冷不防浇头而下,将我全身浇了个湿淋淋。
“这是我家纤纤姑娘的洗脚水,让你尝尝。”
众人笑着起哄,行人渐渐围拢过来凑热闹。我狼狈地站在街中心,不自觉地打了好几个冷战,仿佛有无数刀子带着冷风,刮在身上。
忽听一棒锣鼓声,众人一惊抬头看过去,懿妃一身镶金茶黄罗绮绵袍,雍容华贵地坐在步辇上,在十数宫人侍卫的围绕下,已经到了近前。
众人皆停止笑闹,匍匐跪地叩见。
懿妃坐在步辇上,朝着我招手,轻呼声略带了焦虑,“快过来,坐我旁边!”
这个时候我如遇恩人,快步跑到懿妃身边,有宫人适时递过来一件厚实的披氅。锣声又敲一棒,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气派万千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正月繁霜,我的遭遇就像做梦一样。
宫城北端园林深处,长年松柏常青,飞檐楼阁从森森绿意隐现,像与世隔绝的仙殿琼阙,原是皇家太庙。太庙里平时清静少人,只有一名老宫人照管着。
这一天正是懿妃出宫烧香的日子,恰好在街上遇到了我。
幽暗的香阁,正中女娲雕塑栩栩如生,白螭、腾蛇护左右,补苍天正四极无所畏惧。我肃然而立,面前的懿妃三叩九拜,嘴里虔诚地喁念着,发髻上足赤鸾鸟璎珞坠着,颤颤地轻微作响。
礼拜完毕,懿妃带我去另一间屋子,石凳上铺设黄段毡垫,上面摆放几样精致的素斋。我饿极了,端起饭碗就吃。
“慢慢吃,别噎着。”懿妃声音轻柔温和,就像一个慈母。
碟子的饭菜被我风卷残云般消灭,我才放下饭碗,并毫不忌惮地打了个饱嗝。懿妃凝神看我,不由笑了。
“跟阿颦好像。”
我稍作迟疑,大胆地问她:“阿颦是您什么人?”
懿妃秀眉微微一蹙,又缓缓放开,一字一句地告诉我:“是我的女儿,八岁就死了。”
我心里一惊,封逸谦不是说阿颦的身份是宫女吗?好奇心驱使我顾不得礼数,继续问:“怎么死的?”
“先帝最得宠的妃子病死了,选了几十名宫女陪葬,阿颦就是其中之一。可怜的她还不懂,以为出宫可以游玩呢,她才八岁……”懿妃哀叹一声,泪光盈盈。
“阿颦是您的女儿,按身份来讲也是金枝玉叶啊,怎么沦到这般境地?”
“我是宫女,宫女生出来的女儿,跟她娘一样卑微,也是宫女的命。”
“也只能伺候别人对吗?阿颦那时伺候谁呢?”
“当然是小皇子了,那个最得宠的妃子生的。好了,不说这些,十年以前的事,让它过去吧。说说你的打算,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懿妃轻轻拭去眼泪,温和地问我。
我一时没有言语,思绪不着边际地飘渺,封逸谦白衣翩翩的影子在眼前闪现。
我终于知道他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