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我的日子
顾大姐说:“我向来看好你的能力。我安排你去中餐厅当主管,如何?”
我尚在犹豫,一旁的顾俊颢笑着说:“大姐眼光好。”
顾大姐轻打了一下弟弟,笑闹间,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顾大姐接过,说了一会儿话,最后道:“我让她下来。”
我跟顾大姐去中餐厅。看了厨房,又环顾了周围的布置,我这才平静地告诉顾大姐,“还是让我先从服务员做起吧。我不想让人以为我是开后门进来的,我要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我行。”
“以才服人。好,大姐支持你!”顾大姐赞许地笑道。
我也给了她一个微笑。
翌日开始,我正常上班,紧张而忙碌的日子开始了。顾俊颢偶然会来看我,我专心于我的工作,他往往跟我打个招呼,就钻进他大姐的办公室。夜间回去的时候,顾俊颢如果在,他会送我回家。更多的时候,我独自乘公交车回去。
健彬很少露面,只是偶然打电~话过来。他说他最近忙于医学论文,手头事情太多,话语里透着关切。听说我找到了工作,他显得很兴奋,我在电~话这头被他的兴奋所感染,就扯些发生在酒店里的有趣的事。
似乎,我和他从没发生过感情纠葛的事,一切那么自然,那么通畅。
没过多久,健彬告诉我一个预料中的消息:韩淳要见我。
我没发任何牢骚,只是轻声说:“好的。”
挂了电~话,我偷眼看了看毫无所知的母亲,她正双眼直直地看着电视。我长久的怔忡,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那颗心才有了些微的颤抖。
这个人,曾经和母亲相爱,他是我的父亲。
我拿什么去接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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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韩淳见面,竟选择在夜间。
我提早一小时下班。约定在金敦大酒店不远的咖啡馆里,那里地处偏僻,不会遇到熟人。
韩淳端坐在沙发上,特意戴着金丝眼镜,看过去斯文而儒雅。这么多年他除了肚腹略有凸出,看不出一丝苍老的痕迹。我慢慢地走过去,他抬眼望住我,面上纹丝不动。
他越来越有官相了。
两人间隔了紫檀长条桌,我随便点了杯咖啡,坐着等他开口。他将手上的烟蒂掐了,微微眯着眼,神色不起波澜。
静默了片刻,他终于出声道:“我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是在六年前的冬天,临近过年的时候。”
我嘲讽似地笑了笑,说:“我现在年纪已大,用不着一定要参加高考了。”
“你可以用别的途径学习,学海无涯,学无止境。”
他又操起那副官腔,我扭过头去。落地玻璃窗外,夜灯璀璨通明,一层一层横街绽开,蜿蜒如一条巨龙,车子融入在茫茫夜色中,川流不息。
生活在现代的人,日子多姿多彩。他们看得见夜里的风景,自然不懂夜里的黑。
六年来,我光顾着在黑夜里摸索,哪里会顾及到人的心,会如此的变幻莫测?
沉默了一下,韩淳温声细语道:“当然,你有你的选择,我绝无干涉之意。打你还未出生,我就没给过你一点关怀,心中有愧。你外表坚强,会吃苦,这一点极像我年轻时候。宜笑,希望我们能够好好沟通。”
他望定我,眯了眼静待我同意。我不出声,心底却忍不住一震。
这个人,终于向我妥协了!
他承认犯过错,虽然不够彻底,至少开始承认。对于这样身份的人,多么的不容易。
也许我学会了镇定,尽管心潮澎湃,依然神色淡淡道:“我会考虑。可是正如你所说的,我有我的生活方式,不可能像某个人,不是吗?”
“你指的是嫣嫣吧。”他摇摇头,无奈道,“她和你截然不同,任性、娇气、肆意妄为。”
对韩嫣嫣,我一无所闻,也不想去问。可韩淳情不自禁地又叹了一句,“唉,每次面对她,我总感觉自己是个失败的父亲。”
六年的经历将我对韩嫣嫣的感觉稀释得模糊,好像是百年前的虞琪,狡黠而诡异地笑着;又好像是虞纤纤,最后那些别有深意的话语,依然在耳畔缭绕盘旋。
不知不觉的,我的头又疼起来。假装不曾听见他的话,眼光落到窗外。外面不知何时停了一辆红色跑车,一对年轻男女的身影一晃而过,我没来得及注意,只看见那女的红大衣迎风飘动的后摆。
待回过脸,桌上摆放着一叠百元大钞。
我惊愕地想问,韩淳摆手阻止我,道:“老房子拆了,你妈刚出院,你才工作不久,家里一定很缺钱。这些先拿着,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宜笑,我是你父亲。”
我的确缺钱。记得有句话:钱不是万能,但是没有钱万万不能。我过于窘迫,眼前的这叠钱实实在在诱huò了我。
“我收下,将来赚钱了还你。”
韩淳露出满意的微笑。
我正要将桌上的钱放进包里,后面噔噔的高跟鞋声音,一道火红的身影闪现在眼前。来不及看清是谁,一只手从天而降,几乎是凶猛地夺过我手里的钞票。
来者竟是韩嫣嫣。
她的后面是健彬,满脸惶然地想拉住韩嫣嫣,却被她一把推开。韩嫣嫣凶恶地盯着我,胸口起伏不定,我能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
女儿突至,韩淳吃惊不小,正站起身叫一声“嫣嫣”,韩嫣嫣手中的钞票砸在我的脸上。
钱散了,落了一地。
“不要脸,这是我爸的钱!你们母女装着可怜骗人!你妈是老乞婆!你是小巫婆!”韩嫣嫣大骂。
“嫣嫣,不许乱说!”韩淳和健彬几乎同声喝道。
韩嫣嫣犹不罢休,指着健彬道:“钟健彬,我就知道你喜新厌旧!你听着,只有我甩你,你不能甩我!要是发现你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我跟你没完!”
紧接着,她将矛头指向亲生父亲,“我告诉妈去!爸爸像个吝啬鬼似地一毛不拔,原来钱都流到神经病家里去了!”
“嫣嫣,那辆跑车还是新买的!”韩淳低声咆哮道。
“我都磨了两年了,您才给!您对自己的女儿多苛刻啊,对外人却厚着脸皮送上~门去,我都替您害臊!”
我闻言,掉落的钞票一张都没捡,兀自背起包就走。
韩嫣嫣从后面追来,边追边用恶毒的语言骂个不休。健彬喊着嫣嫣的名字,试图阻止她。仨个人就这样出了咖啡馆。
在没有任何人防备之下,我突然转身,抡起拳头重重地击在韩嫣嫣的脸上。韩嫣嫣连连倒退了几步,便软柿子似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