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和宫奴
通往厨房的道路晦暗空荡,几道身影电光般掠过,攀爬过梁柱,像几只灵活的猿猴飞上了屋顶,眨眼间消失了。借着疏冷的星光,我隐约看到封泽花白的头发,飘逸而逝。
三更半夜的,封叔的人在干什么?
带着这个问号,我摸索着找到了厨房。门轻轻一推,吱嘎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一只老鼠吱吱叫着从我脚下窜过,我大吃一惊,不由“噫”地轻叫出声。
与此同时,眼前一道寒光,有冰凉的东西横在了我的脖颈。
“不许出声!”
黑暗中,有人沉声警告。
我听出是谁,忙应道:“是我。”
“你是谁?”
“二哥,我是婉茹。”我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经历过的年代。
冰凉的感觉消失了,眼前似乎拂过一缕微风。我定了定神,木窗外洒入丝丝微光,一个剪影似真似幻地立在我的眼前。那双格外漆黑的眼直直地迎视着我,冷峭到极处的神色。这让我想起那场墓战,被击中双膝的楼家盛跪倒在地上,绝望地嘶吼着。
我的心里一暖,再度叫了一声,“二哥,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
窗外夜风如刀,楼家盛的脸上一片阴影。他冷森地笑起来,“司鸿宸连你也杀了。没错,后世我们都死在他手里,心腹大仇没法报,楼家盛活得太窝囊!但是,我现在是袁放,不是什么楼家盛,我是梁汉王朝的护国将军,靖帝身边的红人!司鸿宸啊司鸿宸,我得好好感谢你,让我再次风风光光做人!”
我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低喃:“原来……”
那个紫袍男人会不会就是靖帝?
楼家盛——不,此时应该叫袁放,警觉地细听外面的动静,突然问我:“你现在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的命就差了,一醒来就是宫奴,还遭人变卖。”我苦笑,将经历简单地告诉了他。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漏了嘴,司鸿宸其实也在异世。如果他们相碰,司鸿宸休想活着回去。他俩的身份换了——楼家盛成了将军,而司鸿宸却是人人可诛的可怜的宫奴。
袁放听完我的叙述,咀嚼着一个人,“俪城的封叔……”
我立马想起心中的谜团,问道:“你现在是将军,应该知道裕王是谁?”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梁汉王朝竟然没有裕王!”袁放轻摇头,接着又阴笑,“裕王根本是一种幻象,一个传说而已!哼,金缕玉衣一旦出现,我会让它灰飞烟灭,就让司鸿宸一辈子找去吧,他永远也休想得到!哈哈!”
闻言,我彻底相信了。
没有裕王,所谓的裕王地宫就根本不存在;没有裕王地宫,哪来的金缕玉衣?将来有一天,我见到了司鸿宸,我会很坦率地告诉他,他的先祖撒了个弥天大谎!
司鸿宸,你来这个朝代何苦呢。
我暗暗苦笑,竟有点失神。袁放黑袍抖动,无声地穿过我面前,我回神,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儿?”
“我回房休息。刚才听到点儿动静,就出来查看,原来是你。太晚了,待白天再说话。”
他的声音很冷漠,全然没有楼家盛亲切温和的感觉。我倏地放了手,深切地明白,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二哥”了,他是全新的一个陌生人。
我失望地看着他走,看他的身影隐过半掩的木门,黑袍在风里展翅舞动。那一刻,我无法通透我的感情,我最后一次将他当作“二哥”看待,于是我轻声提醒他,“对面屋顶有人。”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袍风微动,无声地消失在黑夜中。
夜风剑一般划过。
我站在屋檐下,耳边有杂乱的声音,和马的嘶鸣声,因为离得远听不分明。客栈外有火把如团团日光,把天空映得昏黄一片。
不消片刻,黑暗重新笼罩夜空,周围又恢复了静谧。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过什么,只是守着封逸谦睡到天亮。霞光映上窗纸,我尚在梦乡,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封叔带着两名随从进来。
封逸谦坐起身,迷迷糊糊地问:“干什么?”
封叔阴鸷的眼光直直落在我的身上,一甩袖子,命令两名随从,“把这个女人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