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了一会,见雨势转小,长妤便起身告辞,皇后娘娘叫住她道:“长妤,如果……有一天让皇上在你跟江山之间选一样,你愿意他选你,还是江山?”
长妤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一时间怔在那里。
萧诗媛道:“皇上有今天,一半的功劳在你,可见你是希望他好,如果有一天因为你,要让皇上失去这个位置,你愿意为他做些牺牲吗?”
长妤牵牵唇角,觉得两颊肌肉坚硬,笑得尴尬至极,“娘娘怎么说这样的话?”
萧诗媛垂眸轻笑,像是自嘲,“妤儿,我一直不如你聪明,你能替他作的事我却不能,你能为他做的牺牲,我不能,从前我很恨你,恨你夺走他的宠爱,可是后来我明白,这是你应得的……”她抬眸看着她,眸中全是真诚,“因为,你替他做的牺牲是我们望尘莫及的,所以妤儿,如果有一天仍旧需要你做出牺牲来成全他,我知道你会义无返顾,可是他不同,皇上……他放不下,万一他一念之差做出错的选择,我希望,你能及时提醒他,别让皇上为难。”
长妤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不认识她了。
萧诗媛此刻言语中的恳切与真诚,让她恍然似梦,长妤唇畔翕合,却说不出话,只能叫一声,“娘娘……”
萧诗媛苦笑着摆摆手,“去罢。”
离开中宫殿,长妤心神不安,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却猜不出。
她掀起轿帘看了看,对明月道:“去静毓宫。”
明月有些惊讶,小声劝道:“公主,静毓被羽林军守着,没有皇上口谕是进不去的?”
长妤道“无妨,我有皇上金牌。”
至此,明月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她吩咐了轿夫,一行人缓缓往静毓宫方向走去。
着人通禀过后,长妤带着宫人进殿。
太妃获罪被禁足,虽然皇上恩准每个月份例不少,但宫人们向来喜欢察颜观色,进了宫院,看到人丁稀少,断不是太妃娘娘应该有宫女份例。
太妃娘娘的宫殿也装饰得十分朴素,素白的帘子透着光,越发惨淡。如此,只能勉强说得过去。
长妤抬头看去,果然看到西殿一角塌了一边,工匠正在修缮,房梁屋脊密密的搭了几排架子。
宫院里侍卫林立,仗剑在前,戒备森严,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宫院中行走的女官内侍并不多。
领头的卫尉过来参见,“末将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长妤见他穿着紫辰殿服饰,点头道:“免礼,你是紫辰殿卫尉?”
那人道:“是,卑职奉皇上旨意来给太妃娘娘护驾。”
长妤见他对答如流,一脸英气,心里添了几分喜欢,满意的点点头,“退下罢。”
长妤带着宫人进殿,太妃娘娘独自从内殿迎出来,笑着道:“真是稀客,长妤公主怎么有空来我这个破地方?”
长妤见她精神焕发,声音宏
亮,不禁微微诧异,朝她行礼,“长妤见过太妃娘娘。”
华太妃亲昵的拉着她,“快快免礼,来,让哀家瞧瞧,啧啧啧!越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她笑赞着,目光一直盯着她,倒把长妤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道:“娘娘过赞了。”
太妃娘娘拉着她在椅上坐下,“知道你回宫,一直惦记着,但你知道我是自不由己。”
长妤抬头,看她殷殷笑颜谆谆厚语,一时间,长妤有些恍惚,华太妃对她未免也太和善了,就算是冰释前嫌,可华太妃到今天这地步,多半是因为她的原故,她能如此,真是让她惊讶不已。
长妤垂眸望着自己被她紧握而显得苍白指尖,语声凉寂,“娘娘这样,长妤就放心了。”
华太妃脸上笑意转淡,定定望着她。
长妤抬头看着她,接着道:“妤儿还以为太妃娘娘会怪我当日年少不懂事。”
华太妃笑得讪讪的,终是不能再装作没事发生,松开她的手,别过脸道:“过去的就过去罢。”
“太妃娘娘好肚量。”长妤道,转身走到一旁,拿起案几上一樽玉瓷花瓶翻看着,“娘娘怎么这样清寂,宫中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我刚打发他们过去取药。”
“哦?娘娘哪里不舒服吗?”长妤故作惊讶,放了花瓶看着她。
华太妃道:“不过是些小毛病,不碍事。”
说着,她咳了几声,以帕掩口道:“这几日殿里潮湿,哀家让人醺了香,没想到就老得这么不中用了,连味香都顶不住。”
长妤知道殿里醺的是安息香,笑着道:“娘娘近日失眠罢?”
华太妃道:“年纪大了难免失眠。”
“哦?不是因为心中的负担放下了吗?”长妤玩笑的道,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华妃大殿,大殿像一般的宫室一样,外室是正殿,接见宫人,内室是寝殿,四五间房的大通殿,摆着四个香炉,炉子里燃着香。
刚才进门时长妤就闻到了刺鼻的沉息香味,但是此刻却觉得那香里还掺杂了一些别的味道,长妤凝眉,一时想不起来。
华太妃微笑,走到她身边,“妤儿你真会说笑,我一个等死老婆子心里能有什么负担?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太妃何必这么说,满朝文武皆知,太妃虽然现在身不由已,但您太妃的身份一直不可替代,将来沉冤昭雪,自然还公恢复原位。”
“公主不必安慰我,我心知自己的处境。”她笑着,笑意却不能到达眼底,“妤儿,我们还是过去那边坐罢。”
神色间好像在避讳着什么。
她拉着她往另一边的鸾榻走去,背后内殿,突然传出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太妃娘娘的脸色刷得惨白,惊怔看着她。
长妤亦看着她,眉峰渐渐挑起冷意,“殿里还有什么人?”
“不不,没有人。”华太妃笑着摆手,“可
能是风罢,刚才哀家觉得气闷就开窗子透了会风,忘了让他们关窗户。”
她向殿外道:“来人,去把窗户关上。”
说着就过来拉长妤,“让他们去罢,我们到外面坐。”
长妤不理会,“只怕这次饶了下次再酿大错,太妃您也太惯着她们了,这样的奴才就该狠狠教训才行,省得她们日后变本加利,宫里的东西不知被她们打破了多少去。。”
说着,就往里走,华太妃想要阻止已来不及,长妤几步走过去,一把掀起帘幔,嘴里说道:“狗奴才,还不滚出来。”
长妤装作愠怒,要进去替她出头,快速的走进内殿,看见屋子并没有人,里头帘幔低垂,窗户洞开,原本在窗台上摆着的一盆花摔在了地上,刚才那声响应该就是由此而来。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头平静似水的院子,除了远处西院里正在房顶上劳作的工匠,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她有些失望。
华太妃进来看到如此,心绪稍稍平静了下,“不过是个花盆,公主不必动怒,来人哪,还不快将花盆扫了出去。”
她走过来,“妤儿,我们还是出去说话罢。”
长妤笑着说好,跟华太妃出去的时候目光还是将殿内搜寻个遍,并没发现其他可疑的地方。
出来后,太妃扶着她在椅上说话,来来去去左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长妤耐心应付,暗中打量殿前侍候的宫人。直到太妃娘娘伤感的说:“哀家跟昌王在这里,好歹有个伴,只是难为了旖玥,这些日子为了我们的事一定不知怎么担心呢。”
长妤道:“太妃娘娘放心,大姬识大理晓大义,何况皇上与皇后并没为难她。”
华妃苦笑,“皇恩浩荡。”
长妤环顾殿内,疑道:“怎么没见昌王?”
华妃惭愧的道:“哀家教子无方,他从小自负,现在到这步田地,越发自暴自弃,这不,到现在还未起床,让公主见笑了。”
说着,便唤来近身一名侍婢道:“你去,把昌王叫起来,让他来见过公主。”
长妤忙道:“不必了,我来这里也有一会了,该回去了。”
说着,就站起身。
华妃起身送她,见她意兴阑珊,歉意的道:“都怪我,早起见那一盆牡丹开得好,就让人搬了一盆放在殿里,惊着你了。”
长妤笑着道:“哪那么容易就被吓着。”
长妤往外走,临出门前又嘱咐,“听说最近京中涌进一批可疑的人,在皇宫附近四下走动,太妃这里离宫墙近,您还是小心些为妙,我回去后也会了奏明皇上在这里多加派人手看护。”
“多谢公主。”
出了殿,长妤回想刚才太妃娘娘的神态,分明在掩饰什么,她在院子时停顿了一下,指了一旁剪花的宫人道:“你过来。”
那个内侍怯生生的走过来,“公主有何吩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