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八旗新军

光绪十八年,十月。

虽已是初冬,但今天天的天气却特别暖和。几天猛烈的东北风吹过,天空丝云不挂,碧蓝碧蓝的,蓝得透明,蓝得深不可测。太阳斜挂于西,但却又散发着浓浓的暖意。

在那暖暖的冬日挥洒着最后一丝温暖时,于西苑校场中,却是响彻云霄的口令声,一队队方队随着口令,踏着正步列着队列,操习着洋操。打从咸丰十年英法联军侵入京城,将西苑校场的阅武楼焚毁后,这里便再也没有举行过校阅,甚至就连同这西苑校场也跟着荒废了,也就是在五个月前,奉命操练新军的荣禄选择了西苑作为八旗新军的军营所在。

也就是从那时起,这西苑便热闹了起来,一万两千余名于京营旗丁中精选出的青壮旗丁,便开始于此进行操练。相比于那三两几经克扣旗饷不同,这八旗新军虽说没有月发米粮,可却有足实4两纹银,至于旗丁的米粮……早都停了下来。

如此比较一番,自然是八旗新军的钱饷更丰厚,更实在。一时间,新军优厚的待遇只使得京营上下旗丁,无不是趋之若鹜纷纷投奔,甚至走起后门来,虽说有不少人找旧主子递条子,打招呼。可在新军征募时却依然颇为严格,与过去上峰点差不同,那应募的旗丁需要扛着百斤的石滚当众走出半截地去,那可是有几千双眼睛盯着,即便是有主子递的条子,打的招呼,又能如何?

如此一来,严格的征选之下,倒是选出了一批精锐青壮来,待那些精选的青壮旗丁进了西苑,原本准备如过去一般混日子的他们,这才发现这地方不同于旧时混吃混喝的洋枪队。

对于习惯了养尊处优的旗人,甚至他们之所以进新军中。也不过是抱着过去于洋枪队中一般的心恩——混份粮饷,以粮饷糊口,至于什么打仗,什么朝廷与他们何干?过去于洋枪队中。这些人不只对洋操不感兴趣,对洋枪也不感兴趣,不仅洋操操练不起来,连洋枪也懒得拿。虽然八旗洋枪队拿着全大清国最好的洋枪,而且几经扩张。但扩进来的人,大抵只对增加的粮饷更热心。

这八旗洋枪队连洋枪都懒得摸,平日洋枪都锁在柜子里,不见天日。好在八旗老爷的风范,上下都一样,上级即使看出名堂,也无可奈何,全做视而不见。连朝廷早都不指望八旗打仗了,有事,全靠湘淮军。靠地方防军,可现如今地方上指不上了,那就只有靠自己了。

这自觉被逼上绝路的朝廷要练新军,而且这新军不能像洋枪队那样,可不是给旗丁赏口饭吃,不是给旗人的恩养,而是为了保住旗人的脑袋,保住爱新觉罗家的江山不被那些忘恩负义的汉人夺去了。自然容不得他们在这里混日子。

可指往那些习惯了养尊处优的旗人规规矩矩的练洋操,习洋枪,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正如同早先朝廷对八旗不死心,原本打算以各地八旗洋枪队为基础,编练八旗新军,但没想到成立了二十来年的八旗洋枪队硬是枪怎么放都不知道。没有办法只好悉数解散,挑选青壮八旗另行组建这八旗新军。

练洋枪队的时候,还有地方防军可指往,现如今没了指往的朝廷只能把目光投在八旗新军的身上。最终所有的压力都落在练兵钦差大臣荣禄的身上,指往着他再练出八旗劲旅来。

如何将早在圣祖那会就已经失了锐气,指往不上的旗丁练成新军?练成一支八旗劲旅来?对于荣禄来说不能不说是个考验。不过他的办法倒也简单,从新军操练的第一天,荣禄便坐在那在西苑那片残存的月台上,身边站着一队从陕西带来的甘军洋枪队,盯着台下的旗丁操练。

一但发现稍有懈怠者,立斩!

当时在砍那几十人脑袋时,还有一群旗丁跟着起哄,结果荣禄从陕西带来的洋枪队便是对空一排洋枪,然后又拉出了几十个带头起哄的,押到月台上一下砍掉几十个脑袋后,这才算是平静了军中的哄乱。

也就是从那天起,那多达八十六个脑袋就被挂在笼子里,悬于木杆上,虽说夏日里不知招来多少蝇虫,可却让这营中的旗丁规规矩矩的操练起洋操起来,再不见旧时洋枪队中的混吃混喝。有的只是训练场上的挥汗如雨。

往日里时的那些个大人,谁人敢招惹他们旗大爷,可现如今谁不知道这荣禄是“活阎王”,别的不说,即便是你靠山够硬,有人给你出头,可那也是脑袋被他荣禄砍掉之后的事儿,更何况荣禄砍了几十个脑袋的事儿传到宫里头,太后那边更是下旨为其叫好,给那“活阎王”,这私下里都说什么,若是早知如此,就早该砍掉千儿八百个脑袋给旗人提提醒,现在砍个万儿八千个,总好过将来让汉人把旗人男女老少的脑袋都给砍了。

好吧,道理是这个道理,没地方哭闹的旗丁们,瞧着朝廷发着狠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已经进了火坑的他们,也就只好丢掉大爷的作派,规规矩矩的于营中操练了。

“叭!”

响亮的耳光声传入耳中的时候,勒尔明的视线余光朝着一旁看去,只看到富六下在被教官抽着嘴巴子。

“叭、叭……八嘎!”

又是两计响亮的耳光声,伴着一声日本式的国骂道出了那名教官的身份——教官是日本人,准确的来说是前日本军官。

早在日本投降前,就有不少低级日军官士乘船逃离日本,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在八旗新军中找到了工作,与旧时那些与洋枪队中混吃混喝的西洋教官不同,这些日本人多少会说几句中国话,再不济也可以采用笔谈的方式交流,而且他们曾接受过严格的现代军事训练,自然比那些混吃混喝的西洋人更适用,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便宜,最差的西洋教官一个月至少要200两的薪水,而最好的毕业于士官学校的日裔教官也只需要百余两,如若是普通的军士每月十几两便足以聘请。

正因日裔军人的廉价。才使得其成为国内各地新军教官首选,于八旗新军中同样也是如此,窘迫财力使得其更倾向于用东洋教官,初时这八旗新军中不过只有十余名东洋教官。不过随着东洋的局势对日本越来越不利,逃出东洋的日本人越来越多,这军中的东洋教官自然也就多了起来。尤其是在日本投降之后,这日本军解散后,不知多少被遣散的东洋军官来到了大清国。靠着旧时所学谋求生计来。过去只有营中才有东洋教官,而且还是练兵处派下来的,现在非但每营都有常驻的东洋教官,甚至就连同各队也有东洋教官。

也就是从那时起,这训练场上总能听到那生硬的混杂着日语的训斥声,这对勒尔明等人倒是没什么,毕竟过去的洋枪队还用洋人的话发过口令,可最让他们难以适应的却是那些日本教官无一不喜欢抽人嘴巴子。

这就是日本人和中国人最大的不同,他们好扇嘴巴子。但凡是日本人,遇事自己心里不痛快,就互相扇嘴巴子。不仅扇别人的嘴巴子。也扇自己的嘴巴子。

而中国人一般不打脸,打屁股。在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打人不打脸”。中国人爱面子,要脸。可这些东洋教官显然不会考虑到“风俗习惯”的不同,对于这些拿着朝廷兵饷的前日军官佐来说,他们更愿意通过自己的认真工作而得到清国的赏识,能够长久的从事这份工作,以便在清国长久的生活下去。

“叭……八嘎!你的,不认真的干活,不佩作为军人!叭!”

在那响亮的耳光声中,勒尔明那里还敢有一丝懈怠。立即精神十足的投入到训练中去,生怕教官找到了自己,和其它人一样,他也掺过东洋教官的嘴巴子。他的脸被抽的肿得像馒头一样,脸庞火红火红的,火辣火辣地疼。

足足疼了半天!

这些东洋教官可是没少抽人嘴巴子!若是搁过去就是西洋教官,他们也敢起哄,可现如今有荣禄那老儿子活阎王在那,谁还敢硬气。得了,抽嘴巴子就抽吧,全当是孙子抽的!

可不就是孙子咋的,这些个东洋鬼,连国家都没了逃到大清国来,也就是朝廷仁义赏他们一口饭吃,可这当奴才的却欺负到主子的身上,这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群狗奴才!爷就当是让狗咬了……心里这般安慰着自己,勒尔明又一次精神十足的投入到训练之中,就像是为了在奴才面前显摆自己似的。

“狗日的东洋鬼……”

训练间隙休息的功夫,富六的那双小眼恶狠狠的盯着端坐于树荫下的山田教官,恶狠狠的说道。

“他求爷告奶的别打起来,打起来,老子非打这孙子的黑枪!”

鼻青脸肿的富六并没有唉声叹气,可那狠话配着嘴角流出的血,却让人觉得好笑,其实他挨的这几下倒也不算亏,毕竟他的枪没保养好。

“我说,六子,往后你也勤快点,每天临睡觉前擦擦枪又是什么事儿?动动手不就行了嘛?你看今个抽到你了,瞧这嘴巴子抽的……”

因为两人过去是邻居的关系,勒尔明对富六倒是极为关照,他一直劝着富六,这新军和洋枪队不同,可富六就是不听,每隔五六天,总会挨上一顿长长记性。

“勒爷,瞧您说的,咱说是新军,可你瞧瞧,你瞧瞧……”

脸肿着富六将洋枪往勒尔明的怀里一塞。

“这是什么鸟破枪!”

怀中的步枪可不是什么破枪,枪管通体黝黑在阳光下泛着烤蓝特有的幽光,而核桃木枪托也是油亮油亮的,说它是新枪也不会有人怀疑,可搁在富六的口中却成了杆破枪。

可这确实是旧枪,准确的来说是搁在仓库中没有发出去的旧枪,这枪是前些年和法兰西打仗那会北洋衙门从德国买的八响毛瑟枪,结果还没运来战事便结束了,于是便存在了北洋军械局的仓库里头。后来其中的一半又被朝廷给要走了,说是要给八旗洋枪队用,可却一直被搁在了仓库里,足足五万支步枪就那么一搁便是小七年。

这朝廷要练新军的时候,才想起搁在仓库里的那些平素不怎么用的洋枪,这不这些压仓底的洋枪现在倒是成了新军的家什。可这“旧枪”与富六眼中却成了“破枪”,成了不受待见的证据。

“勒爷,您不知道,我听人说,那北洋的新军,可都是一色最新式五发小口毛瑟,你说,咱爷们拿这破枪顶个屁用!”

富六的抱怨倒也不是没有出处,过去“大清国”有的是银子,这每练一支兵都会置办一批新家什,若是搁过去,这八旗新军毕竟是朝廷的“亲儿子”,什么五响毛瑟之类的新枪肯定随他们挑。

可今日不同往日,对于自身没有什么税源的朝廷来说,能筹措出练兵的银子,便已经着实难为了,甚至就连同这军营中都说着什么,这练兵的银子里头可是有太后老佛爷和皇上省下的饭钱。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没多少银子买洋枪来,更何况这八响毛瑟也算是新锐洋枪,搁在地方上用的可都是单响老毛瑟,这几万支洋枪可是足够三镇新军的,放仓库里确实可惜,一方面是没有钱,另一方面有现成的新枪,自然的这八响毛瑟便成八旗新军的武器。

但,显然对于这些习惯了养尊处优的旗人来说,他们不会因为所谓的什么“太后老佛爷和皇上省下的饭钱”之类的话语而感恩戴德,反倒是埋怨着朝廷不待他们,给他们破枪用。

“你说,咱爷们过去那日子,一个月三两的旗饷,就是再克扣还有那么几斗米粮,现如今倒是好,这旗饷给扣剩的不到二两,就连这米粮也都给扣尽了,咱那铁杆庄稼给扣到了这份上,好不容易进了这新军,当了个差事,你瞧瞧这脸……”

手一指脸,富六抱怨道。

“这有拿咱当人了吗?”

(这命苦的,现在无语深切体会到什么是人民战争的旺洋大海,那火,总是会不时的冒出……)(。)

第362章 应对之策第183章 决定第168章 笔刀第44章 差遣第50章 海上之事第49章 可用第42章 大清国的希望第246章 一路向西第231章 观察员第141章 风云际会第285章 尾声(三)第182章 辽阳战役(一)第14章 商斗第267章 图存第27章 幕友第42章 恭王第110章 逃兵第244章 启航第312章 江宁变第32章 梦碎第265章 释放第38章 沉默第132章 海军的春天第120章 滨江第8章 一言非是用人道第93章 在京城第119章 日人之心第6章 入幕为宾方立足第265章 释放第51章 统筹第127章 铁路工地第64章 太平洋第299章 阴谋第214章 末日(下)第82章 根基(下)第352章 划时代的惊骇第20章 内外之别第336章 别无选择第49章 百年大计第84章 钢铁时代第27章 幕友第28章 外放之地第341章 停战日第69章 缘何第203章 新官上任第3章 募勇第282章 勒梅尔大海战(五)第44章 根本第15章 毒策第10章 万事当以财为先第11章 碧蹄馆第125章 面对现实第139章 失望第75章 游说第34章 会商第64章 变革第39章 校长之势第14章 鸿门第6章 湘与淮第197章 心思第5章 同文馆(下)第26章 日子第26章 犹商第121章 弹劾第118章 潜伏第366章 后进国家第125章 人才(下)第173章 义务第210章 好天气第160章 新玩意第50章 搭架子第352章 划时代的惊骇第34章 求知识于世界第373章 虽远必诛第196章 手腕第59章 在东南第200章 奉天第122章 父子第115章 内地之变第22章 应对之策第171章 旅顺口(下)第101章 委员会第150章 前奏第76章 衙门第2章 朝鲜之困第380章 德意志的决定第72章 扩张第150章 前奏第124章 人才第198章 不同之处第141章 星洲第311章 革命之初第61章 财富第340章 用意第326章 兄弟第40章 笑一场第210章 天下第17章 心病第2章 壬辰之夏(中)第16章 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