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后贝加尔,入了夜的时候,已经无法感受到夏日的温暖,反倒是让人提前感受到晚秋的寒意。
呆在废弃的木屋之中,每个人都想围着篝火尽量暖和一下身子,穿着单薄军装的战士们这会甚至恨不得把篝火抱在怀里。夜越来越深了,同样的天气也越发的清冷起来。此时,所有人的心情极为轻松,但轻松中却又带着些遗憾。
一天,准确的来说是在一个小时内,以化学毒气撕开俄罗斯远东军的防线,十五个师旅多达二十万军队沿着十五个突破口向俄军的纵深推进。
两天,五十公里!
一路上,他们像是死神一样,收割着那些被毒气薰得奄奄一息的俄罗斯士兵的生命。
在过去的两天中,多达两千吨光气以及氯气被施放到战场上,之所以采用这种“低毒毒气”的原因非常简单——其几乎不可能对东北军的官兵造成任何威胁,只需要戴上防毒面具,就可以通过施放毒气的地域,更为重要的是,无论是氯气也好,还是威力更大的光气,都不会对土地造成任何影响,它们只会杀死那些可怜的士兵。
但威力再强大的武器,在使用时也有这样那样的限制,就在战士们以为在毒气的帮助下,他们会赢得这场战争的时候,毒气的使用条件便受到了限制。
一场大雨之后,大地变的泥泞的同时,风向也变了。风向的改变,使得毒气不能再像过去一般随意使用。而现在,真正的死神就在他们们前方,静静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现在近三十万俄军被压缩在不到1000平方公里的地区。
短短两天——超过六万俄军死于毒气之下,超过二十万俄军投降,可俄军的主力仍在!
坐在篝火前,张国梁看着那火焰,火让他的前胸暖和了许多,今天距离他的二十六岁只剩下最后几天了。现在妻儿的相貌再一次浮现于他的眼前,和身边的许多战友一样,他是新移民——去年腊月才来到东北,在新移民培训营培训结束的时候,在官员们发给他和家人居留证的同时,他必须同时在参军报名表上签字。这不是自愿或不自愿,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其它的选择,如果他不签字的话,他将无法获得土地,家人也无法得到居留证,更不可能被分配到移民点。没有任何选择的他在签字后便与妻儿告别领了军服,直接被送进了训练营,在训练两个月后,便送到前线。
那时,战争刚刚爆发,他还是一名一等兵,可随着部队的扩充,再加上几次战斗经历,现在他已经成为一名下士,下士班长。
“列队!”
终于随着连长的命令,稍加休息的部队要出发了。在黑暗中,战士们口中的香烟火一个个在地上拧灭了。
“一,二,三,四……”
木屋内响着低微的报数声,伴着报数声,刺刀插于枪头的声响也随之响起。
六连在前面带路,一场大雨之后,夜晚的寒气越来越浓,而他们的裤子大都被草枝上的雨水浸湿。
“希望能活下来吧!”
张国梁在心里自语了一句,生于死之间,任何人往往都会选择生,他们猫着腰朝着敌人的纵深扑去,天空中甚至没有一丝月亮,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突袭之夜。
突然,前方传来枪声,敌军的步枪声和六连的机枪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先头部队与敌人交战时。
作为连长一挥手,战士们便停止了前进,他们的动作一停止,刚一蹲下,那湿透的裤子只让他们感觉到清冷的寒意,身体受着湿冷的折磨。不一会儿,张国梁所在的八连折向了一条岔道。
那边的俄罗斯士兵还在向黑暗处射击,而九连则绕开敌人阵地前进着。他们的任务是避开小股敌人,夺下俄军的据点,与兄弟部队一同将包围圈内的俄军加以分割,最终将他们分割成无数个小块,再一点点的吃掉他们。
黑暗中,在那没有一丝掩挡的田间上走了很久,为了避免翻山越岭拉长了距离,他们只能选择在山间行军,而在这里却需要尽一切可能,避开俄军的防御据点,躲不开的就要打下来。在大雨之兵的夜晚执行渗透作战,绝不是什么轻松之事,尤其是在他们要越过满是积水的水沟时,张国梁和他们的战友们,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什么是西伯利亚的夏天。
西伯利亚的夏天也可能冻死人!
在趟过河水时,张国梁只感觉自己手脚都很凉,但在慢慢的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大半身冻得不听使唤,双腿好像要离开身体一样,就是过去在冬天的时候他也没像现在感觉这么冷,那是一直传到骨子里的冷,而他所能做的只是咬着牙苦撑着。
为了避免引起过多的声响,在趟过水沟的时候,在军官的带领下,他们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可以用缓慢来形容,冰冷的河水冻得张国梁感觉自己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肺像是已经冻结在冰冷的空气里。
“现在家里一定很暖和吧!”
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张国梁左脚终于上了岸,一上岸,双腿大腿以下的地方,就更冷了,甚至在连长下达停下的命令时,他感觉自己的血管都快要冻结。
“快点暖和起来吧……”
张国梁在心里这么想着,他甚至开始怀念起老家热死人的“秋老虎”了,不,现在还不是“秋老虎”的时候,现在还是夏天,可是在这里,这天气却像是要进入冬天一样。
他抬起头趴在沟边前方看着,俄军的堑壕距离他们不过只有数十米,在数十米开外的简单战壕内,偶尔可以看到一些橘光,那是掩蔽所里透出的火光,冻的浑身不停打着摆子的他从腰后摸出了一枚手榴弹。
“打到堑壕里烤把火……”
一个营的战士趟过小河沟后,都冷得够呛的官兵们,这会都只剩下了这么一个想法,但却没人敢言一声,在他们头顶上就是俄军的阵地,发出任何声音,都有可能惊动他们,张国梁隐约看到远处,依在沟边的营长似乎正在对七连长布置着什么任务。
不一会,那边的一连已经动了起来,这边张国梁和他的战友们,纷纷端着步枪、机枪瞄准着看不清楚的敌军战壕,他们的动作不大,但却是一副猛虎下山的模样。
“中国不会在这时用毒气吧!”
站在战壕内听着夜空中传来的凌落的枪声,听着那些枪声或是密集或是零星,最担心的、同样也是所有人最害怕的,就是那致命的“毒雾”,尽管在毒气的进攻只逃回了一部分士兵,但黄绿色的以及白色的烟雾的可怕却已经随着那些人传遍了整个战场。
“任何人只有一沾着那死雾,立即就会失去性命”
“身上的肉都会被化掉……”
因为曾亲身经历过毒气的关系,所以曼纳海姆对那种说法嗤之以鼻,但他的眼睛这会还是专注的盯着空气中那薄薄的雾气,生怕那白色的薄雾会变成黄绿色的死雾,或者白色的死雾。他的部队就是在毒气的攻击下崩溃的,甚至就是他本人,也不过是侥幸逃出一劫。
“中国人连死雾都有了,咱们怎么可能能打赢这场仗!”
“你们听说没有,第17师几乎所有人都死了……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活下来的人,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他们虽说只吸了一点死雾,可早晚还是要死的,那可是死雾!”
战壕内的士兵们在那里轻声交谈着,为了掩饰自己逃跑的耻辱,那些逃兵们添油加醋的形容,把所有人都吓坏了,现在几乎所有人唯一关心的就是死雾,而不是守住他们的防线。
在毒气的面前,顽强的意志只会加剧死亡,每一个人都非常清楚,人是无法抗拒毒气的!
听着他们言语,曼纳海姆几乎有一种错觉,就是他们如果看到黄绿色的烟雾,恐怕会第一时间放弃自己的……当然,如果中国人使用的是这种毒气的话,似乎相比于黄绿色的毒气,使用更为广泛的还是那种白色的毒气。
“那些毒气是什么?”
就在这时,曼纳海姆隐约感觉似乎有什么朝着自己这边飞了过来,他抬起头一看,只见夜幕无数个黑点从空中划着抛物线,朝着战壕飞了来。
“那是……”
在那黑点儿落进战壕的时候,曼纳海姆听见的附近有什么东西在嘶嘶响,几乎就像是本能一般,在那黑点落进战壕的瞬间,他便立即扑倒在泥泞的战壕里,下一刻剧烈的爆炸接连在战壕内外响起来,在气浪的冲击中,曼纳海姆不住的让自己的身体贴着地面。
手榴弹!
与中国人的作战,使得曼纳海姆知道,那是中国人投来的手榴弹,中国人打到这里了?
这时枪声、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在一轮上百枚手榴弹的攻击后,被炸的昏头昏脑,还没回过神来的俄罗斯士兵又被机枪火力压在战壕内无法抬头,趁着这一良机战士们,在掩护部队甩出第一轮手榴弹之后,已经悄无声息的逼近了俄军的战壕。
从泥泞中刚爬起来,曼纳海姆看到逼近到眼前的一个华军士兵举枪对准了自己,连忙拿起手中的转轮手枪站起来,冲着那个人连开数枪,那个人应声倒地。
不等他将枪口转向其它人,曼纳海姆就看随后一个身影压着枪口瞄准了自己,那枪口闪出一道火焰,刚站起身的他再次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倒在泥泞的战壕里,他听到耳边响起密集的机枪以及步枪声,还有华军发出的吼叫声,其中掺杂着更多的俄语发出的绝望的嚎叫声和惨叫声。
阵地被占领了……在意识消散时,曼纳海姆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一个念头。
“暖和起来了吗?”
天将破晓的时候,在战士们打扫了刚夺下来的俄军阵地时,感觉浑身暖和起来的张国梁冲着自己的战友们喊了一句,拿下俄军阵地后,已经不需要再执行保持静寂的命令了。
“班长,要是能烤火就行了!”
“你升火看看,没准下一秒俄国人的炮弹就会打过来!”
一番激战后的战士们在那里轻声说笑着,生与死的争斗带来的热意过度,感觉小腿冷的发痛,的张国梁从阵地上里俄国人的遗物中取出干的毛毯,然后便随意的拉了几具俄军的尸体,用尸体垫着战壕里的泥泞,再把俄罗斯士兵的毛毯随意扔在尸体,靠着战壕,坐在俄罗斯士兵尸体上,盖着他的毛毯蟋缩着身体等待天明,周围的战士们大都是这么做着。
不一会他就觉得浑身的缓和了起来,顺着战壕躺下去,躺在战壕里的张国梁舒舒服服地点了烟支烟吸,枕着这么一具尸体,尸体上的衣物像个软垫子似的,借着吸烟时的一点光亮,张国梁看清了自己枕着的俄罗斯士兵的相貌,尽管他的脸上带着不少泥土,但仍能看出这个俄罗斯人很年青,那张年青的脸上依还带着恐惧,他的生命似乎定格在最后的恐惧之中。
枕卧敌尸……突然间,一种莫名的壮烈之感由然而生,张国梁叼着烟,他想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种意境,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最终,他还是把视线投向了对面的俄国人,那是一名俄国军官,他有胸前中了枪,不过已经由医护兵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这是一个俄军中校!
也是张国梁俘虏过的最大的敌军军官,没错,这是他俘虏的,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如果不是尸体动了一下,他差点就用刺刀扎上去了,但现在他却俘虏了一个敌军的中校——指挥不到三百人的中校。不过因为现在还未与后方取得联系的关系,所以现在他和其它俘虏一样,都被捆在战壕之中。
“他们会怎么对付自己?杀了自己了?”
感觉到敌人投来的目光,曼纳海姆默默的在心底想着,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而在紧张的同时,他却又有一种觉悟……
“看来这次俄国真的赢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