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昏,萨弗里郡东南边境。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衣衫破烂,大多数都半裸着身子,行动迟缓,宛如一具具行尸。
只有在看到漫长车队时,他们眼中才会露出一种光芒,混杂着贪婪、渴求和恐惧的光芒。
他们是难民,从农奴转化来的难民。
蝗灾的到来摧毁了他们今年的收成,在吃光本就不多的粮食后,交不上租子的他们,不得不踏上逃荒的路程。
就是因为难民堵塞了道路,丹妮丝才不得不改换路线向北,却没想到,即便是到了这里,都无法摆脱难民的浪潮。
“夫人,我们得快点走了。”曼瑟妮策马来到丹妮丝身边:“要是到晚上还没能摆脱他们……”
“我知道。”丹妮丝轻轻点头:“立即下令,抛掉多余的东西,只带粮食,咱们轻车简从,甩开他们。”
曼瑟妮一愣,看向丹妮丝的眼睛充满了惊奇。
“怎么了?”丹妮丝问道。
“不,没什么。”曼瑟妮收回目光,调转马头大声呼喝:“所有人准备,除了前5辆外,所有车辆解下马匹,弃车!”
曼瑟妮惊讶的点在于,在她看来一向高高在上、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丹妮丝,竟然会有如此果断的决策,和她想到了一起,让她准备好的一番说辞胎死腹中。
丹妮丝多少察觉到了曼瑟妮的心思,但没有过多在意。
她的目光越过车队,落在了难民中,那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脏污褴褛的衣衫和面孔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在贴身女仆安琪的搀扶下坐回马车,给雷文报了平安,丹妮丝看着不远处跟在车队后的难民,幽幽叹了口气。
“夫人,也真是奇怪。”安琪看出丹妮丝心情不好,主动挑起了话题:“这些难民,怎么都在往西北走啊?未免太蠢了一点吧。”
蝗灾之下,没有哪位领主会接收难民,而此地是诺德行省西北,再向西去,除了血腥高地,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滨荒原。
说是海滨,但那片荒原足有上百里宽,虽然蒙恩河会沿着那里流入大海,但走不出多久,河水就会变成倒灌回来的海水。
他们的结局基本已经注定。
“你是小康人家的孩子,不懂这些也正常。”丹妮丝拉住安琪的手:“他们不是愚蠢,而是别无选择。”
大多数农奴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庄,去一趟领主所在的镇子就是不得了的远行。
他们对外界的环境一无所知,只能凭借本能向蝗灾还没有波及到的地方迁徙。
放下帘子,丹妮丝轻轻叹了口气。
她承认自己同情这些难民,早年间的艰苦生活并未磨光她心中的柔软,可她也不能将自己的粮食分给他们。
人性不可考验,她要对自己的人负责。
如果要怪,就怪难民们生在了这个贵族占有一切的时代吧。
“安琪,把袋子给我。”
从安琪手中接过袋子,丹妮丝从中抽出一张卷轴,想要再熟悉一下掌握的魔法。
忽然,咯噔一声,马车戛然停在原地。
扶住差点跌倒的安琪,丹妮丝掀开帘子:“怎么回事!?”
“夫人,请回到车厢里!”曼瑟妮高声叫着:“所有人准备作战,一旦有人要靠近车队,格杀勿论!”
昏暗天色之下,云层中透着一种火炭闷烧般的暗光,就在前方不远处,又是一群难民。
他们和后面那些并不是同一批。
因为他们的成员中几乎没有老弱,每个人的表情和眼神都狰狞无比,手中拿着草叉、木棍、锄头等农具,有些上头还沾染着黑色红色的血迹。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难民,而是一群被蝗灾逼到揭竿而起的暴民。
维斯冬策马走到队伍前方,抽出长剑,高声呼喝:“我们只是过路,不想死的话,就让开一条通路!”
如今的维斯冬不再需要义肢来妆点自己,左肩之上是一面闪烁着血光的狰狞盾牌,再配合他长剑上升腾起的斗气,威势凛然。
暴民们有些瑟缩,这时候,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穿并不合身板甲的大汉,他的脸罩在头盔里,瓮声瓮气地道:
“你们可以走。”
“但是,我们也要活命,你们总得留下点东西来。”
这身装备不是平民可以拥有,他们显然是杀掉了统治自己的领主。
维斯冬哼了一声,对身边亲随使了个眼色。
亲随上前,取出一只钱袋抛在了那暴民首领掌心。
暴民首领先是掂了掂,随后打开袋子,见里面装着几十枚银币和铜币:“好东西啊。”
“但是,太晚了。”
说着,随手把钱袋抛在了地上。
“我们要的不是钱,是粮食!”
维斯冬神色一肃:“我们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你们。”
“巧了,我也不认为你们会把粮食乖乖交出来。”说完,这暴民首领高声喝到:“动手!!”
一阵哗啦啦声音响起,草丛里、树丛中,一排排暴民站了起来,然后齐齐发起了冲击!
事发仓促,丹妮丝的护卫们没来得及结成阵型,所以一开始就是混战。
丹妮丝的护卫一共50人,都戴着铁盔、穿着链甲,手中是精钢锻造的兵器。
而暴民们只穿着单薄衣裳,鞋都没有几双,手上更是只有农具。
但他们的数量,却是护卫的10倍不止,如同野兽般嚎叫着蜂拥而上!
一个护卫挥剑向前,斩杀了冲上来的暴民,还没等他擦去脸上温热鲜血,就又有人冲了上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这护卫再度挥剑,可当他看到面前暴民时,却犹豫了一下。
那只是一个小孩子,看起来也就13、4岁,他脸上稚气未脱,手中举着一把菜刀。
可就是这一个犹豫的工夫,那孩子却像野兽似的咆哮一声,借着冲势跃起,双手握住菜刀,狠狠刺向了护卫的咽喉。
锃——
菜刀本就劣质,在铠甲上徒劳地带起一溜火光铿然崩断,但护卫也被这孩子爆发出的力量压了个趔趄,仰头倒地。
更多暴民蜂拥而上,这护卫再也没能站起来。
队伍前头,维斯冬剑上燃烧着暗红色的血腥斗气,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他每次挥剑都能带走一条生命,但这些暴民就好像杀不完一样拥在他身边。
锄头、草叉、木棍、链枷不断向他身上招呼着,若非铠甲结实,维斯冬又不断拨转战马,早就被敲成内伤了。
即便如此,那不断响起的咚咚闷响还是让他越发烦躁。
暴民们自有一套对付骑士老爷的方法,他们并不尝试接近维斯冬,只是拿着长兵器在远处袭扰,不让他离开,显然是想耗尽他的力气。
维斯冬也渐渐回过味儿来,他收回长剑,伸手嘭地抓住一根凿来的锄头,用力向后一拽,那握着锄头的暴民就被拉着飞了起来,嚎叫着砸倒了几个同伴。
手腕一翻,握正锄头,维斯冬猛地一挥,将身侧袭来的两柄铁铲、一把草叉打断,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些活动空间。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他的马蹄上没有甲,戳马蹄——”
维斯冬注目看去,锁定了那藏在人群中的家伙。
没有犹豫,维斯冬瞄准那人抬手将锄头掷了出去。
嗖
那人察觉到维斯冬的动作就要逃跑,但他刚刚转身,带起破空声的锄头就印在了他的后心。
沉重铁头咔一声击碎了他的后脊,血肉随着骨头炸开,衣衫被撕裂,包裹着铁头旋转着扎进去,又带着浓稠鲜血从他胸膛透出。
铁头上,还挂着正蓬勃跳动的心脏。
噗一声,那人栽倒在地,让本就脆弱的心脏血管受到冲击而崩裂,鲜血如泉水般冲刷开来。
这可怖一幕顿时吓住了周围的暴民,对粮食的渴求让他们不远后退,可也不想接近维斯冬这尊杀神。
混战之中,唯有曼瑟妮如鱼得水。
她周身升腾着阴暗斗气,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她从阴影中悄悄现身,割破了一个难民的喉咙。
随后手在大腿上一抹,飞刀呼啸而出,将一个想要接近丹妮丝马车的难民钉死在了车框上。
来到马车旁边,曼瑟妮揭开车帘,马上又神色一惊侧开了身子。
一枚混沌颜色的光弹与她贴面而过,落在了一个暴民肩膀,无声无息地开出了碗口大的透明窟窿。
那暴民一开始还毫无所觉,当鲜血喷溅而出时,才嚎叫着扑倒在地。
这正是丹妮丝的魔法。
曼瑟妮咽了口唾沫:“夫人,暴民的数量太多,而且显然是饿疯了,悍不畏死,如果拖延下去,等后面那批难民再赶上,恐怕……”
“我知道。”丹妮丝道:“你来得正好,立即下令,所有人弃车,换马,全力突围!”
曼瑟妮用力点头,然后高呼着开始传达丹妮丝的命令。
维斯冬听到了这句话,也让自己的手下士兵高声重复着。
这群暴民不是杀手,他们的目标是粮食,既然己方已经决定放弃,那么双方就没有继续战斗的理由。
但维斯冬还是想得太甜了,暴民们早已杀红了眼,想要停手哪有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传来,让本来混乱无比的战场出现了一刹那的停顿。
这响动,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那是蝗虫翅膀震动的声音!
维斯冬吞口唾沫,回头看去,只见天际线上,正有一片黑色墙壁横推而来。
虫群——真正的虫群!!
难民们开始尖叫着逃命,纵然维斯冬将冲到马前的暴民连斩数个,依旧难以逆流而进。
“夫人,请上马!”与此同时,曼瑟妮已经对丹妮丝伸出了手。
“你带上安琪走。”丹妮丝道。
“可是……”
“没有可是!”
就在曼瑟妮准备打昏丹妮丝、把她带走的时候,丹妮丝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锐利的附魔匕首。
这本来就是她的护身武器,在安德森一战后被雷文拿在手中,后来,又被雷文交还给了她。
扯住裙角,嘶拉一声,丹妮丝将那碍事的裙摆割断抛在地上,露出了丰满有力、包裹着肉色丝袜的大腿,随后又切断了拉车战马的绑绳,踩着车辕,一手摁住马背就骑了上去。
这一套下来行云流水,几乎看呆了曼瑟妮。
因为丹妮丝是双腿跨坐在马鞍上的——这可与贵族女性的侧坐骑马大相径庭。
“我的马力不如你,带上安琪,在前面开路。”
曼瑟妮慕然回神:“是,夫人!”
身为二阶阴影骑士,曼瑟妮驱策战马横冲直撞,将拦路的一切都横推开来,那场面多少有些血腥。
而丹妮丝则紧紧跟随在了她身后。
焦急不已的维斯冬只看到了曼瑟妮和安琪:“曼森!我母亲呢?”
下一刻,事实告诉了他答案。
即将沉入西山的太阳以微薄光辉照亮了丹妮丝的面孔。
她的身姿随着马匹步伐而起伏,一头黑发随风飘扬,额头上泛着一层带有油光的汗珠,纵然衣衫、脸庞溅上了马蹄带起的血迹,眼神却依旧坚定无比。
“维斯冬,走!”丹妮丝大声喊着,与维斯冬擦肩而过。
维斯冬回过神来,拨转马头跟了上去,脸上带着一丝惊奇。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母亲不仅在商业上杀伐果断。
战马飞快,渐渐远离了蝗虫群,原本50名护卫此刻还剩下27个。
他们是幸运的,不是每个人都能逃脱蝗虫的追逐。
蝗虫飞舞的速度,总是比两条腿奔跑更快。
它们并不挑食,有许多就落在道路旁的树上、草丛中,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用口器切割着一切能够入口的东西。
所过之处,青草化成碎屑,又消失殆尽;原本繁茂的树木失去了树叶、失去了嫩枝、失去了树皮,只剩下光秃秃、仿佛石头般的树干。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到处都是蝗虫啃食东西的声音。
那个杀掉了一位护卫的13岁少年,此刻就听着这种声音。
在他身边不远处,倒着许多尸体,他们有些是护卫,有些是被护卫斩杀的难民,还有一些则是被蝗虫杀掉的。
但少年却好像没看见一样,他坐在一辆马车上,身边围满了蝗虫,只有在蝗虫爬到脸上时才会去挥舞驱赶。
并不是感觉不到疼,只是他此刻脑袋晕晕乎乎的,因为他刚刚灌下了两瓶红酒。
甜滋滋的,好喝极了。
他手中正抓着一块干硬的长棍面包,用力地撕咬、吞咽着。
如果当初有这么多面包,也许他的父母、他的祖父母,还有他的妹妹就不必死了。
不对,也许妹妹还没死,因为少年记得妹妹用自己的身体换到了两块灰面包,然后跟着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离开了。
灰面包很好吃,但不如白面包。
少年一口口啃着,等面包没了,就再抽出一条——口袋被他牢牢压在身下,不会被蝗虫钻进去。
他看着自己的腿,那上面爬满了蝗虫,鲜血流淌,他却没有丝毫感觉,只有当那些虫子啃到灰白色的东西时,他的腿才会抽动几下。
少年知道自己要死了,但他不在乎。
死了之后,也许就能和家人团聚了。
就算是死,也要多吃点东西、多吃点东西、越多越好!
用力地吃,大口地吃。
渐渐地,他开始吃不动了,身体越来越冷,也越来越虚弱,他也无力再驱赶脸上的蝗虫。
嘴里多出了血腥味儿。
忽然,噗的一声,他觉得身子一轻,原来是肚皮被蝗虫咬破,那些只是被粗暴嚼碎、压成湿润面团的面包掉了出来。
少年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将面包拢回肚子里。
他听人说,死后,除了身子里的东西,什么都带不走。
所以他才想多吃一点,把这些粮食,带给自己的家人。
小小的身体,却因为这次倾斜栽倒在了车下。
蝗虫覆盖在他身上,也覆盖了整辆马车。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
4天后。
雪枫郡,铁炉领,铁炉镇。
距离摆脱难民已经过去5天。
虽然逃跑时有些狼狈,但路途中,他们还是在贵族领地里购买了补给,换上了虽然不算华丽,但也足够体面的衣衫。
除了面上疲惫之色难去,丹妮丝依旧光彩照人。
城门打开,裘德拉骑马迎了出来,笑着道:“丹妮丝夫人,一早听说你要到达铁炉镇,我可是苦等了好久。”
坦然接受了裘德拉的吻手礼,丹妮丝不动声色抽出手掌:“男爵大人费心了。”
本来在儿子眼中,所有接近自己寡母的男人就都是流氓,更何况裘德拉还是安格尔的儿子——维斯冬可还没有忘记汉弗莱兄弟的遭遇。
于是他策马上前道:“裘德拉男爵,多谢您的好意,不过距离雄鹰领也就只剩下几个小时的马程,我们就不打扰了。”
“要打扰的。”裘德拉笑着道:“这几年来,幸亏郡长大人的天鹰平台,武器装备不愁销路,铁炉领的发展是越来越好,我一直都想回报。”
“如今诸位远道回返雪枫郡,我如果不能热情接待一下,那岂不是显得我没有良知?”
说到这里,他抬高了声音,让丹妮丝的护卫们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而且已经这么晚了,诸位又是连日奔波,夜路难走,都已经快到家里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太不值得了。”
“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面包、烤肉和美酒,还有松软的床铺,丹妮丝夫人您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体贴下属的辛苦啊。”
这番话说完,连维斯冬都有些动摇了。
他们这一路,为了能够尽快回到雄鹰领,几乎没有在贵族家中留宿过,一直是寻地扎营,在天黑之前有个住处就好,基本上没得到太有效的休息。
“母亲大人,您看……”
丹妮丝沉吟起来。
裘德拉毕竟是一位男爵,而且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做得如此之足,还是要给一点面子的。
而且连日奔波,丹妮丝也感到有些疲累,不想带着一身憔悴去见雷文。
“那,就多谢裘德拉男爵的好意了。”
裘德拉也松了口气,率先调转马头:“请跟我来。”
既然是要好好接待,一场酒宴就不可避免,裘德拉还把自己怀孕的妻子拉出来,陪着丹妮丝说小话。
从准备的食物酒水来看,也是用足了心思。
给护卫们准备的,都是大块的熏肉,一口下去满嘴流油,还有整只的鸡鸭——反正养着也没用了。
而丹妮丝面前的菜肴,就以可口开胃的爽脆青菜为主,充足照顾到了女性奔波后的羸弱胃口。
餐厅里唯独少了曼瑟妮。
警惕性十足的她独自去马厩看顾、照料战马,以备一旦遭遇突发事件,就可以立即策马离开。
裘德拉没往丹妮丝身边凑,而是和维斯冬坐在一起。
对于这个“长辈”,维斯冬并不怎么感冒,对他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埋头吃东西,心中也在冷笑。
你妻子那么像我母亲,真当我看不出来啊?
倒是丹妮丝这边,气氛更加融洽一些,莉莉本就口齿伶俐、善于察言观色,又出身商户,与丹妮丝有很多共同语言。
“丹妮丝夫人,能不能和我说说,当初您的眼光是怎么那么精准,能赶在死亡之手教团闹事前,就开始屯粮的?”
“不是我,是雷文。”丹妮丝淡淡笑着:“我要是真有那么精准的眼光,也该为这次蝗灾做足准备才对。”
“那……”莉莉眼珠一转:“那此前,蒙恩城租车行,经由您的手,起死回生总的事,总是真的吧?”
丹妮丝点头道:“倒是有这件事,不过也没有起死回生那么夸张。”
“那您能不能详细和我说说?”莉莉眼中带着一丝崇拜。
“这……”丹妮丝一时间有些迟疑,她有些疲惫了,实在不想去讲那些费心劳力的事情。
见丹妮丝犹豫,莉莉立即为自己倒上了一杯天使之泪:“那,为了这个故事,我先敬您一杯。”
莉莉早已显怀,那肚子都遮掩不住,丹妮丝伸手遮住了她的杯口:“你还怀着孩子,怎么能喝酒呢?”
说着,她端起许久未动的酒杯,将其中天使之泪一饮而尽:“这心意我领了,你既然想听,那也不是不能说。”
与此同时,坐在维斯冬身边的裘德拉看到了这一幕。
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又马上隐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