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勋的剖白,让林慧愣在那里,始终不敢相信这便是当日那个无情冷漠的帝王。须知当初傅云华被烧死在梅园里,李勋真当没有半点异样。
不,若说真的有异样,那便是此后大病了一场。
宫里传言,是皇帝李勋不曾身临战场,所以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死亡,表现出了怯懦与畏惧的反应。
却原来,却原来是为了傅云华。
他压抑着体内的悲愤与痛苦,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掌握朝廷大权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报仇。
呵,这便是帝王爱?
林慧不甘的睁着眼睛,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至少为林玉姝辩驳,至少要用自己的生命,来见证林玉姝的无辜。可是张了嘴,口中只有浓郁的咸腥味快速涌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勋笑靥凉薄,徐徐转身离开。
“皇……”林慧攥紧了拳头,发出了低哑的弥留之音,“贤妃……冤枉……”
呵,真是够情义,临死都要替林玉姝脱罪。
“不管这一次贤妃是否真的参与此事,在朕的眼里,她都该死。不过朕不会杀了她,想来云华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看到她,毕竟这张令人厌恶的容脸,云华很不喜欢。”李勋垂眸。
林玉姝的命,是云华的,还是等着她回来处置吧!
李勋走出去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碧蓝色的天空。
心头隐隐微疼,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云华,你还会回来吗?
朕一直在找你,朕会一直等,等到你回来。
林慧抵死都没想到,原来皇帝藏得这样深,当初他们自作主张的杀了傅云华,还以为皇帝没有半分在乎,却原来这笔账始终都在。
不过,既然这笔账能算在林玉姝的头上,自然也可以算在慕容玉儿的身上。
贤妃林玉姝虽然是个没脑子的,但也不至于第一时间想到杀死傅云华,定是那慕容玉儿挑唆的,毕竟……慕容家有太多的秘密,是不敢被外人所知的。
傅云华与慕容玉儿是“表”姐妹,所以慕容玉儿很是担虑,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便能解决慕容家的后顾之忧。
而傅云华的有孕,便成了消除林玉姝犹豫不决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的慕容玉儿,只见着林玉姝的落败,满心的胜利欢喜,俨然忘了当日还有这么一茬。谁都不曾想过,冷面帝王的心里,竟会在生死过后,衍生出这一片净土。
为傅云华所留的净土!
不过慕容玉儿还沉浸在欢喜之中,因为肚子里这个孩子还是保住了。
留住了孩子,还扳倒了贤妃,真是满盘皆胜。
贤妃以魅之物残害后宫妃嫔,临安宫的掌事姑姑林慧认罪,被施以凌迟之刑。皇帝下旨,此事乃是林慧贱婢心怀不轨,欲为前朝报仇所致,是以挑唆贤妃为祸,其心可诛。
林玉姝虽然罪不可恕,然则圣上感念太师教授之德,特思罪不及家眷,不予株连,望老太师放心留朝。
因此事而使林淑妃及丽妃受罪,帝王特赐安抚,册淑妃为林贵妃,立丽妃为八妃之首。
乍听得这消息的时候,慕容玉儿的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点。
“主子,终是好事,八妃之首……”
还不等艳儿说完,慕容玉儿气急,一个巴掌便甩在了艳儿脸上,“本宫为他人做嫁衣,有什么好?贵妃!林家出了这样的事儿,没了八妃之首的贤妃,却有了一个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娘娘!”
慕容玉儿咬牙切齿,随手便将床前的药碗拂落在地。
砰的一声脆响,艳儿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慕容玉儿很少发这么大的火气,这是头一回,头一回气成这样。
“本宫费尽心机,最后换来的却是林含雪的步步高升,本宫到底有什么不好?论容貌家世,本宫何曾输给林含雪半分,何以事事都要屈居在她之下?”慕容玉儿泣泪,“为什么?”
“主子,如今还有机会。只要主子能生下健健康康的小皇子,那就是皇长子,彼时……”艳儿有些畏惧,“彼时那林贵妃再厉害,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这肚子里的事儿,还真不是人所能控制的。
“那本宫就等着!”慕容玉儿眸色狠戾,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无论如何,本宫都必须生下皇子,这后位……定然是本宫的!”
林含雪,咱们走着瞧。
走着瞧!
可林含雪又岂会怕她,升为贵妃,底下来贺喜的人多不胜数,她身子不便,教依兰一一推了去,等着身子好转再让宫妃来行见礼。
然则奇怪的是,贵妃已经册立,距离皇后也只是一步之遥,可皇帝始终没有要将六宫事交给林含雪的意思。
这贵妃娘娘,似乎也只是个位份罢了!
后宫的大权,仍是握在太后娘娘的手里。
李勋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这后位终究得空着,有些债欠了得还。
可他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回来。
人总要在失去之后才知道可贵,好比李勋,好比卓君御。
李勋守着痴妄,卓君御守着孤冢,都是一样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卓君御已经重新娶了新夫人,只是他再也没有去过主院,一直住在厢房里,那间尹若兮住过的地方。有时候喝醉了,干脆就睡在坟前,清醒了就一言不发。
人去方知情深,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失去的东西也许可以找回来,但是死去的人,再也不可能回来。即便还活着,也不会傻乎乎的回来再续前缘。
痛,一次就够。
然则失而复得的喜悦,还真是极好的。
就好比这朱莎小国的街头,李朔想着既然那女子能出现在此处,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以便同这朱莎小国的国君议谈,拉拢这荒漠小国。
朱莎小国本就经常受周边诸国的骚扰,国君正是心烦意乱。
谁知这大齐使者竟会入宫求见,自然是求之不得,相谈甚欢。
中土乃礼仪之邦,人人仰慕有加。
李朔仪表堂堂,允文允武,更是得人敬重。数日交涉下来,已然达成协议,只等着明日便转回军营。
大漠的夜,总是这样凉。
李朔站在驿馆的院子里,负手瞧着那一轮明月。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真真是少有的壮观美景。
可惜啊,无人共赏。
蓦地,脚下滚进来一样东西。
李朔一愣,延辛怎么如此大意?眼下这情况,怕是被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