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富阳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面面相觑。
“娘一向信重老孙家,孙大有又是他家几个兄弟里最机灵的,您……”大老爷顿了下,拳头紧攒在身侧微微发颤,“您怎么不先跟儿子商量下,如此贸然行事,十一郎他们要如何自处?”
是乖乖的回来,认命去西北服刑?还是从此成黑户,等时机成熟,再为他们翻身?
外头传的虽好听,可是大老爷不是笨蛋,十一郎夫妻1若成黑户,只怕是一辈子都洗不白了!太后年事已高,皇帝都已经不太买她的帐啦,想请她为十一郎销去流放之刑尚不可得,又怎么寄望她,日后为十一郎夫妻洗白?
杨妃就更不用说了!
自延喜逃婚,狠甩杨妃母子一巴掌后,杨妃就跟自家渐行渐远,虽然弟媳侄女小郑氏入怀王府为侧妃,但八皇子的婚事,他们杨家再也插不上手,父亲原许诺宁远侯,定会择其曾孙女为八皇子妃,结果呢?
“母亲,您为何要这么做?”大老爷已然认定是母亲心疼孙儿,才会命人这么做,她是好心,却是好心办坏事!
富阳侯夫人有口难言,瞪着长子不知如何说起,世子夫人想为婆母说话,也因着实不知婆母有无掺和其中,而不敢妄言。
大老爷长叹一声,最后拂袖而去。
富阳侯夫人看长子走了,才悄声问媳妇。“是世子做的?”
“媳妇不知。”世子夫人摇头,“老孙一家不是早被您送去庄子上了吗?”
老孙家确实如大老爷所说,曾是富阳侯夫人的心腹。然而人是善变的,老孙过世之后,几个儿子各有想法,对老主子就不再如以前那么忠心,对富阳侯夫人交代的差事不再如从前那么尽心,老人家心冷了,寻了错处。索性将他们全赶去庄子上。
倒没想到,孙大有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富阳侯夫人让人把世子喊来。查问此事,世子正与幕僚商议如何对付那些御史,应召而来,得知大哥手中竟有侄子的来信。大感讶异。
“娘,您不是早把孙家给逐去庄子上了,这孙大有是怎么离开庄子的?”
富阳侯夫人怀疑的盯着次子,“是不是你……”
“您怎么会怀疑儿子?”世子不敢置信的回视其母,富阳侯夫人讪讪的别过头去,“你哥手上有你侄儿的来信啊!”
世子闻言冷笑,“说不定是大哥让人做的呢!”他大哥自打丢了世子之位,就一直想扳倒他,好得回世子之位。派人去袭击十一郎夫妻,其实是把他们两护送去富庶之地,既不必让小两口去受苦。又能趁机在父母跟前黑自己一把。
富阳侯夫人也胡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世子见说不清,索性不再说了,带着妻子告退。
待出了婆母的院子,世子夫人扯住丈夫,低声追问:“这事到底?”
“不是我做的。也不是爹,我猜应该是大哥的人背着他做下的。”
“你开什么玩笑?大哥的人敢背着他做这种事?”世子夫人嗤笑。
世子却道:“如果指使他们的是大嫂和大侄儿兄弟呢?”
若说家里谁最心疼十一郎。舍不得他受苦,那非杨大夫人莫属。
十一郎把妻子暴打成伤,自己也被岳丈胖揍一顿,小两口伤还没养好就要去服刑,谁最放心不下?富阳侯孙子多着,多一个十一郎不多,少一个十一郎不少,纵使他妻子是鲁王世子的闺女,那又如何?他外孙还是皇子呢!亲王孙女在他眼中不算什么,更何况是个名声烂大街的宗室女。
富阳侯夫人孙子也多,十一郎虽是最小的,按说让是最得宠,奈何他从小就跟太后亲,而不是跟她这祖母亲,年少轻狂奉太后命对皇帝近臣家的女眷动手,最后让她的长子失了世子之位,虽说世子位还是在她的嫡子身上,但富阳侯夫人对十一郎这个频频惹事的孙子,如何疼得下去?她可不缺乖巧孝顺的孙子。
会心疼十一郎的,除了他的生身之母,便是他的嫡亲兄长们了。
西北统帅彭席进原是他家家将出身,但现在已一跃比世子他们兄弟还要高,留在西北的族人们近来不断来信告状诉苦,道彭席进待他们不再优待,还把他们当贼看起来了。
杨家与羌部费十数年之功,才建立起来的暗探,被人轻易掀了,何知府还因此得了皇帝嘉赏,若无彭席进点头,何知府敢这么做?
世子摸着下巴思量,是不是因为考虑这些,才不惜铤而走险,也不愿让十一郎去西北服刑?
世子夫人听了丈夫的话后,在心里来回过了几遍,便明白了。“真是大嫂和大侄儿他们所为?”
“他们心疼十一郎无可厚非,但此举却是陷咱们家于万劫不复之地,当皇上是傻的啊!那么好哄?杀几随行护送的人,就想把此事栽到马贼和劫匪头上去!”世子叹气。“我去跟父亲提醒一声。”
世子夫人目送丈夫颓唐的身影离去,举步往自家小院去,忽然风中传来阵银铃似的笑声,世子夫人皱眉问:“是何人在笑?”
“听声音似是大夫人院里的姐姐。”丫鬟们垂首回道。
“她们倒是好兴致!”儿子媳妇犹生死不明,她那好大嫂院里的丫鬟却笑得这么开怀,虽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世子夫人几乎已能确定,杨十一郎夫妻一行遇劫,肯定是大夫人她们母子做下的了!
想到丈夫在朝廷上被人攻讦、弹劾,而始作俑者却能这般轻松欢快,世子夫人便感气愤。
世子夫人愤愤然的大步离开后,世子也到父亲的书房,宁阳侯正在看墙上挂着的舆图,西北那一块特别用金线平绣,宁阳侯的手轻轻抚过那一片金绣,微微叹息。
他爹有野心,还敢,谁会把怀了身孕的妾送人,就不怕被发现后,引来对方震怒报复?
然而他爹下的那一注,赢了!
羌部就掌控在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手里。
只可惜,这个兄弟的小命就似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玩完。
若他现在还掌握西北军权,就能为小弟护航,绝不让他爹的心愿落空,然而他如今只是空有将军衔,没有实权的侯爵。
世子进来后,一直沉默的站在他爹身后看着。“这几个卫所,原都是咱们的人管着,现在……”
新晋武进士及武举人、武秀才纷纷进驻各地卫所,他们的人有的高升、有的吃罪被换下来,想再收拢这些新上任的都指挥使、指挥使,可得费一番功夫和大笔的金钱。
自打皇帝不再买太后装病这一招后,富阳侯损失惨重,因为平常只需口头交代几句就能过关的事,如今都得真金白银去打通关,开销较往常多上好几倍。
而捧着钱财上门找庇护的商人,却越来越少。
这也是大媳妇会算计上楚明心的主因,鲁王世子之女的嫁妆必是十里红妆,失了世子之位的大房,日子越发大不如前,大夫人会这么做,实是无可厚非,只是十一郎不明父母苦心……
动手打老婆!
富阳侯头也没回,“你看出来是谁做的了?”
“是。”世子躬身回道,“大嫂素来疼宠孩子,舍不得儿子,也是人之常情。”
“她倒是好本事啊!我从不晓得,给你大哥挑了个这么了得的妻子,都能替他当家做主了!”
世子默,富阳侯也没想他回答,长叹一声,转头问起羌部大王的事。
“还是用药吊着命,若能得神医救命或赠药,兴许有机会……”世子斟酌着用词,羌部太后其实是言词极其严厉的要求,他们立刻派人把药谷的神医送往羌部为大王医治,若请不到人,至少也要请药谷赐药。
那位药谷传人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谁知道他在哪儿啊!还有药谷,请他们赐药?说的简单,若真这么容易就能求到灵药,还轮得到她说吗?
对这位太后,世子是极不屑的,他们是大燕人,羌部太后凭什么这般命令他们?就算羌部大王真是他小叔,那也轮不到她来对他们父子发号施令。
富阳侯转头看了儿子的脸色,便知羌部太后肯定是惹他不快了!
“她信上说什么了?”
世子咬咬牙,才把她的要求说给父亲听,富阳侯闻言苦笑,“若是可以,我早就把药谷传人打包送到羌部救人了,只可惜我们连他人在哪,长什么样都不知!”
至于赐药,他们随便送颗药去,她真敢让她儿子服下?最终还不是要药谷传人去施救才成。
“您可记得,范家那傻儿曾得药谷传人赐药,说不定从范家下人那儿,能问出药谷传人的相貌。”
有了相貌要找人就快多了!
为何不去药谷开设的药铺相询?因为他们也没见过这位大名顶顶的东家呗!或者该说,药谷药铺的这些下人着实嘴严,自药铺开张后,每天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富豪世爵想从他们口中问出药谷传人的下落。
可惜这么久了,就没人如愿过。
富阳侯摇头,“范家与咱们家有仇,你以为咱们去问,范老头就会告诉咱们?”
“咱们悄悄去问,范太傅又不知。”
“那你去试试吧!若你小叔叔能得救,倒也是好事一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