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于正月十七出发,范大老爷患了重伤风一事,外间皆传是积劳成疾,皇帝也派了御医前来探视,大概是宫里药有神效,当晚范长泽就醒过来了,随着他的病情好转,合府上下总算松了口气,处处欢笑声不断,一片欢乐中,方姨娘的丫鬟们却为范安松的院子,悄悄点燃新一轮战火。
大少爷和七少爷出行在即,三少爷亦然,范府的老家在京城附近的乐州,离京虽只十天的路途,毕竟不是京城,若是可以谁都不想离开京城,然而少爷出门,丫鬟不随侍在侧,去了老家,自有人想挤上位。
而且这一去也不知道几年,三少爷和大少爷、七少爷不同,大少爷心里有底,早早就安排好,何人看家何人随行,七少爷有大少爷看着,也是早有安排,独三少爷这里,原没想到他也要出京,大家还暗喜,大少爷、七少爷不在家,老太爷自然就会看到三少爷的好。
结果……
秀樱和秀美己是开了脸的通房丫鬟,就算不跟着出门侍候,名份在那儿,日后就算三少奶奶进门,她们都不用愁的。
秀桃和秀叶两个打知道范安松也要出京后,便一直坐卧难安,她们是周姨娘择选出来的,与范夫人给的冬青不一样,虽然冬青的脸被毁了,但看看,人家的手腕啊!把三少爷吃得死死的,就算不用跟出门,三少爷肯定不会忘记她!
但是她们两个呢?
秀桃两个本就不安,留玉她们来串门时,又有意无意的刺痛了她们最脆弱的点,秀桃积极的拉拢秀樱和秀美,秀叶却另辟蹊径,她找上冬青合作。
秀樱不甩秀桃,秀美倒是乐得有人巴结,至于秀叶,冬青对她的态度很平淡,让人捉摸不定,秀叶自己都说不准,冬青是什么意思,反倒是秀樱她们逮到机会就嘲笑秀叶,说她谁不好找,偏去寻夫人的人当靠山。
范安松的院子里,又开始不平静起来。
“周姨娘这几天愁的唷!”瑞芳边嗑瓜子儿边叹息,“将才我从二门回来,刚好看到周姨娘从外院回来,她脸色好差,看来完全不像之前那个周姨娘了!”瑞芳提供最新消息供大家佐点心喝下午茶。
每天下午范安阳午睡起来,贺璋家的都会把她们聚在一起,喝喝茶吃吃点心闲聊一下,顺带指点一下,谁那儿不妥要改进,谁何事做的好称赞一下,有点像在做工作汇报给她听,又似让她知道谁做的好要奖励,谁做的不好要改进,一次、两次之后,范安阳其实已经知道贺璋家的想要她做什么了,不过她还是让贺璋家的跟她指明了,她才顺应要求称赞人。
夏莲她们不觉有异,墨香看了几回后,便想,贺嫂子真用心,不想让她们因六姑娘傻就看轻她,不当她是主子看,才细心的拉着六姑娘参与。
“既然知道她心情不好,就得多加小心,别傻呼呼的撞到她手里去。”贺璋家的边为范安阳中衣缝衣襬,边叮咛瑞芳。
“我知道,我远远的看到她们过来,就闪边去了,没让她们撞见我。”
“那就好。”
周姨娘只消跟范夫人口头上报告一声,就能去外院探儿子,范夫人自己也常去外院探两个儿子的,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周姨娘。
听闻院子里的丫鬟又开始惹事,周姨娘拖着尚未养好的身子去关切,其实还想趁机交代儿子,见到大老爷时,替范安兰多说些好话,好早日让范安兰出庵堂。
瑞芳她们几个常在外头走动,就怕她们疏忽大意,被周姨娘撞上,范安兰是个自己不痛快,就见不得人痛快的,她的亲娘想来也差不多,贺璋家的殷殷叮嘱,实在是怕,瑞芳她们虽是昭然院的丫鬟,但是姨娘算半个主子,她要说你错,小丫头们还真只有认了的份,范夫人也不会为无足轻重的小丫鬟,去跟周姨娘较量。
范安阳坐在暖榻上,怀里揣着红红,红红已经待在她屋里几天了,范安柏他们去侍疾,没空来陪范安阳,疼惜妹妹无聊没人陪,范安柏便让人把红红抱来昭然院。
红红其实是只蛮爱干净的狐狸,竹香她们每天帮它洗澡,它都乖巧得很,就算范安阳把它揉得炸毛,它也甘之如饴,不以为忤。
看它乖巧,贺璋家的也不好赶狐狸,就让它待在屋里,跟范安阳作伴,只是睡觉的时候,不许它睡在范安阳的房里,只让它睡在次间的暖榻上。
现在范安柏他们不用侍疾了,红红却还是每天陪在范安阳身边,贺璋家的开始烦恼了,出远门时,难道还要把红红带着走?
不带着走,六姑娘会不会闹腾?要带着走,就还得多加照顾狐狸的人手,唉!多一个人就得多好几口箱笼,幸好七少爷对他的宠物没那么看重,不过六姑娘要带红红,说不定七少爷也会闹着要带。
不行了!贺璋家的觉得自己再算下去就要未老先衰了!还是交给大少爷去烦!要是大少爷不允,七少爷闹也不成,就是可怜六姑娘了。
“你们去跟大少爷问一声,红红是不是要带着去?”
贺璋家的其实是希望能带着红红上路,去了湖州,两位少爷去书院读书,六姑娘得住到丁府去,没有兄弟们做伴,面对不熟悉的表姐妹们,贺璋家的怕六姑娘会不适应。
这一点,也是范安柏所顾虑的,所以范安岳吵着要养宠物,他没反对,父亲重病时,他让人把红红送到昭然院来陪范安阳,就是希望他们不在身边陪着她时,她能有个伴陪着,不是说贺璋家的她们不成,而是她们有她们的地位,红红是用来填补他们兄弟不在时的空缺,虽然红红是只狐狸,看不懂她写什么,但是有红红陪她写字习字,就像他们兄弟在时一样、
因此不多时,答复就来了,红红要陪范安阳一起去丁家住,贺璋家的叹口气,掏出随行人员的名单,坐在桌边开始划拉起来。
“贺嫂子你这是怎么了?”墨香抓了把果子打赏给来传话的小丫头,回头看贺璋家的不知在忙什么,不由好奇的问。
“大少爷说红红要跟去,咱们总不能老叫竹香、丁香去侍候它,她们是侍候姑娘的,所以还得添几个人,专门侍候红红。”
墨香忍不住笑出声来,“红红真是走大运,还有人专门侍候呢!”
“嗯,说不定大少爷会想,反正他们侍候一只也是侍候,不如就把七少爷的和他自己的宠物也都带去,省得那些人太闲没事做。”
墨香噗哧一笑,“说不定,要出门时,除了主子们,最金贵的,就数红红它们了。”
江庄头肯定没想到,自己为老主人不舍,抓来讨好小主子的野物,竟然成了这般金贵的宠物!范安阳抱着红红,听着贺璋家的与墨香讨论人手问题,红红伸舌舔小主人的手指头,甜甜香香的,范安阳觉得指尖微湿,低头看它的同时,顺手喂它吃把核桃,红红很好养,她吃甜食,它也跟着吃,有几回她喝药,它也傻傻的跟着去舔碗,大概是药太苦了,它舔了一口就喷着鼻跑掉,竹香后来在浴间找到它,它在趴在水盆边喝水。
见红红吃完核桃,她倒白水在炕几上红红专用的吉杮福莲纹彩碟里,红红听到水声就眨了眨圆亮眼睛,待她倒好水,它就扑过去喝水了。
墨香听到动静,微偏过头看着,就怕被六姑娘发现自己在看她,“贺嫂子,咱们六姑娘不是真傻,对吧?”
“哦?”贺璋家的以问题回答她。“为什么这么想?”
“你看,咱们六姑娘会照顾红红呢!之前我听太医们说,那些烧坏脑子的傻子,有些连穿衣吃饭都得人照料,有些好一点,会自己吃饭,可是连自己吃什么都不知道,可咱们六姑娘跟他们说的情况完全不同,相比起来,六姑娘就像没烧坏脑子一样啊!”
“嗯。”贺璋家的暗自点头,看来墨香确实用心。
墨香又道:“真要说六姑娘有病,我倒觉得,六姑娘是被吓坏了!我听人说,小孩子魂魄干净,最忌讳遇上不干净的东西,那次意外,六姑娘一人孤身在野外足有三天三夜,就怕六姑娘给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才会……”
贺璋家的倒是从没往这方面想,她只想到六姑娘大概是被意外给吓坏了,“回头我跟丁嬷嬷说一声,看是不是找人给六姑娘收惊。”
墨香点点头,正说着,竹香领了两位管事嬷嬷进来,她们是范太傅派来的,昭然院摆设的东西己经开始装箱,这两位嬷嬷来帮忙清点箱笼,不带出门的箱笼上锁收妥,清单一式四份,一份交范太傅,一份交丁嬷嬷,一份留在昭然院库房里,一份由贺璋家的收着带出门。
“这几件要一直挂着不消吗?”明嬷嬷指着几件首饰的图样问。
贺璋家的为难的皱了眉头。“这几件都在三姑娘那里,大老爷说了要她归还,可她就是……”那毕竟是主子,她耍无赖,她们做下人的能奈何?
另一位嬷嬷闻言却是笑了下,“她那儿既是来路不明,想来未必要登册记檔,不如……”明嬷嬷听了直笑,贺璋家的不甚明白,不解的看着两位嬷嬷,她们也不明说,只让她等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