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富阳侯府也因太后要为大公主赐婚一事,而门庭若市,富阳侯夫人揉着眉心对她弟妹道:“咱们家不用尚这个主,真要尚主,四公主不是更好的人选?”
四公主是富阳侯夫人的嫡亲外孙女,徐夫人见过一次,印象虽有些模糊了,但总比完全没见过的大公主要强,随即低头笑道:“我这不是急了吗?姐姐也是知道的,自打公婆过世之后,咱们老徐家,就越来越往下走了,老爷就怕等咱们这些老的都走了,他们小辈的撑不起老徐家啊!”
富阳侯夫人见过大公主数回,相貌倒是还算出色,但宫里头就连扫地的宫女也都生得齐整,大公主着实不是最出挑的,但令富阳侯夫人不愿娘家侄孙尚主的最主要原因是大公主的品行。
中宫仁厚,大公主自小得她照拂,她却在长大后,捅了她一刀转身攀附上太后,她觉得太后傻啊!好好的去招惹这么一个祸星来身边干么呢?
徐夫人却不好跟着大姑子背后说太后,只能苦笑,“姐姐,杨妃可会同意让咱们家尚公主?”
她可是听说了,因为怀王的婚事,杨妃对父母很有意见,没看平王的婚事就没让富阳侯插手,直接由皇上为平王择妃吗?为此富阳侯还和宁远侯闹翻了,不过宁远侯也是很敢!竟想拿庶子的庶女充作嫡孙女来哄富阳侯。
平王的婚事,富阳侯插不上手,那四公主的婚事,富阳侯夫人还能说了算?
徐夫人觉得自家还是做两手准备吧!反正四公主还没及笄嘛!大公主,她们老徐家还是别想了。
富阳侯夫人跟徐夫人又聊起儿女经。暂把尚主的事抛在脑后,世子夫人这边却从刚迎进门的娘家嫂子口中,得知娘家人也在打大公主的主意。
“可别,千万别。”世子夫人拉着嫂子,小声的细数大公主的事迹,魏夫人听了咋舌,“我说哪!明明彷佛听着太后病情大有好转。怎么忽然又急转直下。原来都是叫大公主给气的啊!”
“原先皇上是要让大公主终身不嫁,还要去给太后守陵,若不是把太后吓怕了。太后怎么会急着把她嫁出去,就怕死后还得被她祸害呢!”
“那,太后这么急着把她嫁出去,岂不是在嫁祸?”
“可不是!那就是个祸水啊!你看啊!一出生就克死了她亲娘。一挪到慈和宫,就把太后给克到中风了。”世子夫人给她嫂子倒了杯茶。自己也倒了一盏,慢慢的喝着。
魏夫人愣了一下,遂问:“可她住在椒房殿中十几年,也没听皇后还是三公主有什么不妥啊!怎么就冲了太后呢?”
“嗐!人家是中宫元后啊!太后都已是太后了,这气运不如皇后,自然就被她冲克了不是?”
“有道理。”魏夫人深感有理。频频点头,“那要尚这位主儿。这家里的长辈们福泽得深得厚才成,要不然,很容易就让她冲克到。”
“咱们家没那么底气,还是别揽这精细活计,留待给有福气有福运的人家去尚这个主吧!”
兰妃宫中迎来了昌平伯夫人,她笑吟吟的对女儿道:“行啦!我去跟康宁侯夫人探过口风,她说了能为皇上和皇后分忧解劳,是他们金家的荣幸。”
“那就好,前两日听诚王妃说,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我就怕金夫人不肯应这门亲,还是娘厉害,一出马就把事儿给谈妥了。”兰妃抚胸欣慰道。
“嗐!其实早些天就谈好了,也不晓得不知是谁传得,说大公主命中犯煞,主克女性长辈,说她一出生就克死了她娘,去了太后宫中,就把太后也给克煞了。金夫人略有不安,是他家世子夫人特地请了护国寺的住持大师,给他们四少爷和大公主测了字,说是上上大吉,金夫人这才给了我准信儿。”
“测字,能行?”
“不过是测个心安的罢了!最主要是康宁侯觉得这门亲事能做行,你不知道啊!那金家四少爷,真真是讲究啊!做男人做到了那个份儿上,任何人想当他媳妇儿,这心啊都得强悍些,不然真是会被打击得一点信心都没有。”
兰妃掩嘴轻笑,“那正好啊!咱们那位大公主啊!就想着要嫁个俊美郎君,这下可真真如她所愿了!”
“皇后怎么会想给大公主选这么一个丈夫呢?”
兰妃冷哼一声,悄悄把那天大公主吵嚷着要嫁杜云寻的事说给母亲听。
要知道,大公主嚷着要杜云寻休的妻,可是昌平伯夫人的侄孙女儿,对这个侄孙女,昌平伯夫人可是极为偏爱的,要不然也不会同意范太傅把自己闺中的昭然院给范安阳住了。
昌平伯夫人大怒,“好啊!真是好!回头我得好好的跟金夫人说道说道。”
虽然尚主之后,会赐给公主与驸马居所,公婆不与小夫妻同住,不过,婆婆要拿捏媳妇,多的是手段,金四少爷除了那个小毛病之外,是个顶顶孝顺的孩子,大公主若是个懂事惜福的,日子肯定能过得很好,就算她知不知进退了。
要是成亲之后,她还是那个死样子,就怪不得人要收拾她了。
腊月二十这日,宫里下了旨意,太后给大公主赐婚,许给康宁侯四子金严悦为妻,皇帝并赐驸马府一座,就在康宁侯府的隔壁。
康宁侯府左邻曾是平辽侯府,自原平辽侯窦专与妻和离并被降为平辽将军后,平辽将军府就一直风波不断,嫡子随秀宁县主归家改姓楚,妾室和那个外室斗得凶,原本让窦专寄予厚望的外室子们,更是和妾室所出的庶子们格格不入。
楚明心下嫁杨家之后,窦专某日外出,竟被人蒙头盖脸痛揍一顿后,就重伤不起。将军府中没有一个正经主母坐镇,那些妾室深恐被窦专一死,她们便要落入那个外室乔氏手中,不管窦专重伤卧床,吵着要分家,吵吵闹闹近半年,终于在十一月底有了结果。
窦专做主分了家。庶子们拿了分得的家产领了自己的姨娘走了。乔氏也带着分得的财产,跟着儿女们去了分得的庄子上过活,窦专没想到自己最后竟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连个送终摔盆的人都没有,活活气死在床上。
平辽将军府在他死后,被内府收回,大公主要下降康宁侯府。皇帝就把原平辽将军府赐给女儿和女婿做驸马府。
至于为何不是公主府,而是驸马府呢?
皇帝说朕就是要赐给驸马。谁有意见?众朝臣能说有吗?皇帝高兴赐给女婿宅第,你管得着吗?
下了朝,三三两两走在一块儿的朝臣们忍不住交头接耳,皇上怎么突然任性起来了呢?而且皇帝不是向来不买太后的帐的吗?怎么这次竟真的就让太后给大公主赐婚了呢?
这是打皇帝的脸面啊!皇上怎么就忍下了咧?太奇怪了啊!该不会是。太后,真的时日无多了,所以皇上才大发慈悲。忍了太后这一回?毕竟大公主是他女儿嘛!舍不得女儿真的不嫁,又不好自己开口。既然太后愿做这个主,皇帝便顺水推舟了?
只是那些暗自运作找人脉走关系,想要尚主的人家无一不感到失望的。
接下来的几位公主,他们是甭想了,兰妃背后有昌平伯和范太傅两座大山,二公主的婆家,自是不会挑他们这些不入流的人家,皇后所出的三公主更不用说了,那是唯一一位嫡出的公主啊!大燕不兴公主和亲,所以这位嫡公主会花落谁家?总之不是这些想要尚大公主的人家之一,杨妃的四公主有太后这尊大佛在,她岂能嫁得比二公主差?
这么一算下来,他们起码还得等上四、五年,才有背景不那么雄厚的公主要议亲,只是到那时候,族中可还有拿得出手的人选来尚主?
皇帝可不管这些,大公主订下婚事,就不好再住在慈和宫里了,毕竟太后年事已高,又在病中,大公主备嫁,要忙的事情可多了,往来的人必不少,恐会打扰到太后,因此,皇帝下令,将大公主移往宜秋宫备嫁。
宜秋宫是丧母的公主们统一居住的地方,大公主命好,一落地,亲娘死了,被皇后养在椒房殿中,一切待遇几与嫡出的三公主齐平,偏偏人家不领情,没想到临要出门子了,还是住进了宜秋宫。
宜秋宫里住着几位小公主,她们都是和大公主一样,一生下来就没了亲娘的,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大公主虽是本朝第一个有封号的公主,也是诸公主之首,但是她最晚住进来,掌事太监不可能为她,让其他几位公主换屋子,因此大公主住的是宜秋宫里最偏僻的枫华院。
枫华院听起来好像是个好地方,是在一片枫林的后头,别以为住在枫华院,秋天时放眼望去就是枫红似火的美景,枫华院和枫林间隔着一座玲珑奇石,也不知当初设计这院子的人是怎么想的,竟然将这片奇石设在院子和枫林中间,不管在院中那个角度望去,看到的都是灰扑扑的玲珑奇石,也许,对爱奇石的人来说,住在这儿是享福。
但对大公主而言,这简直就是种折磨啊!
才住进宜秋宫,她就吵着要掌事女官给她换院子,掌事女官恭恭敬敬的对她道,“回大公主话,这宜秋宫小,院子就三个,您这枫华院还是最大的呢!其他的院子可都挤着两位公主呢!”
杨女官趾高气扬的对掌事女官道:“那你就找人把那片奇石给移了,省得大公主看了不喜。”
掌事女官睃了她一眼,并不回话,大公主气极,转头就要去见皇后,掌事女官也不拦她,反正她是出不了宜秋宫的。
大公主一路冲到宫门口,就是出不去。
但她可以往其他公主屋里去吵,直把几个小公主吓哭,奶娘和管事嬷嬷哄不停,皇后直接派了两个宫嬷嬷来教导大公主为人妻的道理。
两位宫嬷嬷一来,直接就把大公主给关了起来,杨女官更是被扣上一个侍候不力的罪名,给拘了起来。
这一关就是一天,没人侍候吃喝,大公主饿得头昏眼花,出来后就是大吃大喝一顿,完全没发现杨女官不在。
杨女官直到三天后才重出现在大公主面前,她一出来就冲着大公主哭诉委屈。
宫嬷嬷之一板着脸冷斥道:“大公主婚期在即,你一来就冲着大公主哭,是故意要把晦气带给大公主的吗?”
大公主虽不愿嫁金四少爷,但她一个深宫娇女,根本无法反抗太后赐婚的旨意,是杨女官教她,等她出宫下降,想招那个男人成为入幕之宾,还有何难?这才让大公主乖乖备嫁,不再吵嚷着要嫁杜云寻。
但是她不愿嫁是一回事,把晦气带给她,让她这门亲事一开始就沾上晦气又是另一回事。
自此,她与杨女官之间,渐生隔阂,而力争上游的几个宫女和女官便把握住机会,时不时的在大公主面前踩杨女官一脚,上眼药,直至下降前,大公主选择撇下杨女官,将她剔除在随嫁的名单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