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周志国从交流会上被拒之后,就一直奇怪顾老问的那句“你儿子叫周冲”到底是何意。
刚才在楼下看到人,这会被明明白白地质问,就算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必然也关系菲浅,容不得人肆意胡说。
牛春芹浑然不觉,见着任莲盈如今的模样,就把当初的不爽不悦都嚷了出来,“切,明明就是个穷酸学生,还装什么装。穿上金装都是一团肥肉,简直怡笑大方。老爷子,不是我说,这明眼儿的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哪!”
周志国直攥妻子,哪知牛春芹真使上了蛮劲儿,就往顾老爷子的枪口上撞,口气更是不敬,“这是你家孙女儿吧?我告诉你,你孙女儿在我们津城读书的时候,可是天天到各种药店打工的那种,可见你们家是比较困难的,还要读那么贵的私立寄宿学校,为啥呀?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撑门面儿呗,还是想趁机吊上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啊!”
得,这一句还真是让知情者们都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在场的老的少的,大人物,小朋友,全都有点儿傻眼儿了。
这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土包子?!
任莲盈一听这茬儿,就被气笑了,合着所有人里也就这妇人最无知,她歪头看着身边的男人,手指轻戳戳那只已经攥起的大拳头,道,“峥哥,老男人呢?”
哎,少校同志还差一年半载才到三十尔立,这就被人称为老男人了。
“求峥哥哥的心理阴影面积。”
屠峥本来紧绷的额头,一下松了开,回头瞪了姑娘一眼,“被人当面如此侮辱,你还笑得出来。”
任莲盈抓着那大手玩,“有啥好气的,为了大家都知道的事实生气,我才是真的没家教了。我可不傻呢!今儿咱家里有大人,谁也欺负不着咱。”
她冲他眨眨眼,“我还有个实力派的老男人呢!”咯咯地笑出声来。
“这个任莲盈,生了几年病都是我儿子在照顾她,可她倒好啊,回头攀上个高枝儿,切!就是个老男人。就把我儿子给踹了!你说她是不是忘恩负义,是不是没有家教,是不是不知谦耻啊!”
听牛春芹这些话,任莲盈就肯定,背后嚼舌根的除了顾宝荷,不做第二人想。
“凭她这等姿色,还能吊到什么好男人,看那人年纪估计一大把了吧!打扮得人模狗样儿的,还不知道那身衣服是在哪个精品店租来撑门面儿的,简直丢死人了。”
“喂,”这时候,小姑子屠萱实在受不了了,“你这人说话能不能留些口德啊!我们家小峥碍着你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在这里抵毁我们家孩子啊!简直……”
“哎呀,我哪里说错了。好马配好鞍,就凭任莲盈那等姿色,也就配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小白脸儿。这位太太,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香奈尔的包包,就是个A货吧!一家子都爱打肿脸充胖子,就这样的出生,还敢出现在咱帝都最豪华的九龙阁,出门是忘了照镜子吧,别到时候把信用卡刷爆了都还不起,只有坐班房的命!”
一时,屠萱也被牛春芹没头没脑异想天开的思维给震惊了,也是好气又好笑。在帝都还真难碰到这么有眼无珠的奇葩呢!她这个包包,可是直接从香奈尔的公司拿的今春最新款,六位数软妹币!
……
终于有人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当然,情绪这么不自控的,只有恶魔双胞胎这两小家伙儿了。
小虫,“这疯婆子哪里来的!”
小草,“快打911。哥,让他们抓她去精神病院。”
曲南桥提醒,“小草,咱们英国是911,在国内应该打110。”
小草大悟,忙攥着母亲安娜,“妈咪,快打110,这个神精病好可怕,我觉得精神上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小鬼们一闹,还准备下大招儿的牛春芹也被噎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周志国真气毒了,一个用力将牛春芹攥回来爆吼一声“闭嘴,愚妇!”。就这一小会儿,他已经看清这群人里,那位身份最为尊贵的元首大人,绝不可能有假冒的。
牛春芹正要叫,没想哗啦一声水花响,脸上就被喷了白花花红点绿点一堆不知什么东西。她的舌头舔到了一点儿,发现是酸奶,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什么浓硫酸哪!但随即就叫了起来,不是酸那也是被侮辱了啊!
可这嘴巴刚张开,就被人塞了一块毛绒绒的东西,霍然是一块肮脏到不行的烂抹布。
陆连城气得大叫,“臭婆娘,你敢再侮辱我姐姐一句试试。我告诉,要是我姐愿意,别提帝都了,就算在你们老家津城,你也别想买到一副药!不信你就试试看!”
“唔唔……”
牛春芹吱唔着只有向丈夫周志国求救,可此时周志国已经是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的表情,将她一把攘给了儿子周冲,回头跑到顾老面前连连道歉。
“顾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们不知道……都是贱内愚蠢,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是咱们……咱们周家家教不好,才辜负了……任小姐的厚爱,是咱们阿冲没福气。是咱们家教不好,真的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顾老爷子此时气头也没那么冲了,冷冷道,“我们家盈盈的家教,有我们自己大人教管,还论不到外面的人在这里指手划脚,说三道四。到底是谁不忠不义,没心没肺,拈花惹草玩劈腿,做家长的也该擦亮了眼睛,明辨是非。该和什么样的人往来,别到时候被人坑得体无完肤,倾家荡产,才来后悔!”
说完,老爷子冷哼一声,目光冷冷地扫过了顾水华、孙子誉一行人,拂袖而去。
顾水华被那一眼扫得心头一颤,在老爷子侧身时,低低地唤出一声,“大伯父……”
恰巧就被牛春芹听到了,顿时震惊得瞪成了牛眼儿。
顾水华更不敢看儿子身后的那个男人,陆盛喆。从头到尾,他是看着儿子动手的,没有半句阻拦,喝斥。
“还傻愣着干什么?你们还嫌自己人丢得不够吗?!”
大任奶奶气得声音都发抖了,直想拂袖也去了,可她到底是这个家当前的主心骨,要是在对手面前这样认了输,回头她该失眠了。她硬挺着背脊,重重一喝终于将众人拉回神儿。
顾水华忙肘了孙子誉一下,招呼众人进了早预订好的厅堂。
“亲,亲家太太,请问那位顾老和任小姐……”周志国忙上前询问。
可顾水华的脸色极其阴沉,一句话不说,只忙着去扶母亲了。
顾宝荷忙上前扶住公婆,解释,“叔叔,阿姨,对不起,我……我也是刚才听表妹说,任莲盈是大爷爷的亲外孙女。对不起啊,我从没在帝都待过,不太清楚这些亲戚关系。阿姨,我们在酒店订了休息房间的,我带您去整理一下。”
她忙叫了周冲过来照顾其父,自己带着还有些没回过神的牛春芹离开了。
……
顾宝荷和周冲之间的互动,看在了陆连城的眼里,他的小拳头依然攥得紧紧,但立即被父亲拉走了。
……
这方,顾老爷子还在气头上,跟着预订酒店的大儿媳妇向可卿,进了宴会厅。
屠老爷子忙追上老友,直竖大拇指,“老顾,这么多年都没见发脾气了。没想到今天冲冠一怒为孙女儿,连我都被震慑了!真是宝刀未老啊!”
顾老爷子瞪过去一眼,“你跑我家堂子干嘛!你丫的革命立场根本就不稳,我可不想跟个墙头草称朋道友。”
又拂袖而去。
屠老元帅愣在原地两三秒,哎哟一声,哈哈大笑着又追上去。
……
“峥哥,人家开玩笑的,你一点儿都不老啦!”
任莲盈摇着屠峥的手,故意嗲声嗲气地哄着。男人眉头还蹙得紧紧的,都能夹死三只苍蝇了。
这时候,长辈们都簇堆儿议论刚才的事情,没空搭理他们两个暗渡陈仓地。
屠峥目光平直地看着前方,半晌挤出一句,“我今天发现,家教太好,也不好!”
他低下头,看着姑娘圆圆的脸,沿着脖颈下,内里虽然有高领掩着,还是显露出几分狰狞的斑痕,心底里的气愤和不甘更重。
“没关系的啦!小城不是帮咱们报仇了吗?”
正说着,小少年低着头上来,低低地说,“姐,峥哥,对不起。”
两人听了都是一阵诧异,随即又双双明白。
“傻冒儿,说啥呢!你都帮姐姐我报仇了,姐可高兴了。要不是顾着外公的家教,我也想上前抽她丫的大嘴巴呢!”
屠峥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伸手抚了下男孩的头,“峥哥也要跟小城说声谢谢,你把你姐姐保护得很好。”
“可是我妈她……”陆连城抬起头,目光里有莹莹的闪光。
“你妈是你妈,你是你。你不都说你是大人了,思想成熟了,有自己的判断了。所以,你没必要为另一个成年个体的行为负责。乖,姐姐渴了,给我拿杯小香槟吧!”
任莲盈笑着,转移弟弟的注意力。
“不行。”
“不可以,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喝酒。”
没想到,两个男人都异口同声地反对。
任莲盈故意夸张地叫起来,“喂,你们合着伙儿,欺负我这一个病人嘛!”
几句打趣儿,气氛终于回温。
任莲盈想到之前两家各分东西时,顾宝荷转身时的那个阴恻恻的眼神儿,心头一冷。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人一面是白莲婊,博无知者同情,一面更是地道的心机婊,喜好借力打力,从不亲自出击。她倒要看看,等撕开那层面具,顾宝荷还能装什么婊?!
陆连城听话地跑到饮料处,给姐姐张罗吃食。
肩头就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正是屠家小姑屠萱的独生子,曲南桥。
他没忘,刚才曲南桥的一针见血,都是维护自己姐姐的伙伴。
“小城,我这么叫你,你不介意吧?”之前由于任莲盈的态度,他们屠家的男孩子们也都同气连枝,不待见陆连城。
现在嘛,任莲盈的态度变了,他们也非常默契地立马转换阵营。
陆连城点头,“什么事儿?”
小少年们的默契,很快就培养起来了。
曲南桥左右看了看,“刚才,我看到盈盈姐的前男友周冲,似乎和那个叫顾宝荷的走得很近。刚好,那个顾宝荷跟你也有关系,所以想打听点儿事儿?”
很快,几个调皮鬼聚在一起,展开了一场侦察和报复的行动。
……
时间尚早,负责组织聚宴的向可卿和屠家这边一样八面玲珑的小姑子屠萱,正忙着指挥全场,安顿长辈,招呼小朋友。
正在这时,酒店经理听说之前发生的冲突,忙不迭地跑来,向首长同志、元首大人赔不是,还亲自带人要帮忙。
向可卿看了眼大门口,就道,“咱们这里早就安排好了,不用麻烦经理你。不过,要是经理能搬个漂亮的屏风,鲜花啥的,把对面那股子晦气给咱们挡严实了,咱们就算领了这个情了。”
经理一听,只犹豫了一秒,立马拍大腿表示给办得妥妥的。
屠萱回头就对向可卿竖大拇指,“姐,还是您高啊!”
向可卿并不怎么高兴,“高什么高!要早知道那群倒霉催的家伙跑来订这里,我就把整层都给包了,真是晦气死了!”
几个妯娌立即笑着过来安抚,到底是向可卿之前拍胸脯说要给大家安排一个有趣的除夕夜,这突然的意外自也不能怪她。
……
其实大任家订的厅堂,比小任家这边不知小了多少倍。而且大任家的厅门开在斜后方,不像小任家这边的大堂子,连大门儿都是八扇的,那打开时叫一个气派十足啊!
所以当屏风一摆上,花盆一装饰,顿时就将大任家的小厅堂的存在感彻底抹去了。
顾宝荷带着终于又拾掇干净的牛春芹回来时,正好碰到隔断刚刚做好。他们只能绕过大厅堂的八扇大门,去自己家的宴会厅。
一见这情形,顾宝荷只觉得像吃了颗苍蝇屎似的不舒坦。之前听父亲说,这九龙阁能在除夕夜里订到堂子,都是中央首长级的大面子了,她想着自己怎么着都能在未来公婆面前得瑟一下,为自己挣下些面子。谁料到?!
牛春芹却丝毫不觉有异,直觉得今日见了大世面。被几个不懂事的毛孩子欺负,也没什么大不了,所谓童言无忌嘛!
这会儿见着对方的大场面,就禁不住想要凑上瞧一瞧,还拉过没离开的服务员打探,里面是不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服务员也不知道牛春芹正是那事儿主,也很是得意地宣扬,“里面来的可真是大人物呢!有开国的老元帅,还有知名的中药泰斗。我刚才好像看到,咱们元首也在里面。”
服务员一边说着,一边拉来个要好的确定,“我去!你们连屠家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家吗?未来很可能竞先总统的家族,现在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真正的豪门中的豪门,世家中的世家。元首今天穿的很低调,就寻常家居服,不过元首夫人很漂亮的,你们居然都没看到嘛!”
牛春芹傻眼儿了,“元,元首夫人,是哪个?”
顾宝荷想要喝止,也来不及了。
那服务员就指给牛春芹看厅堂里,坐在左上位的一桌人里。
屠政正有些不满地叫儿子,华苓拍了丈夫一下,直接坐到了任莲盈身边。
牛春芹一看这情形,忙问,“那个……那个元首面前的年轻人是……”那不就是刚才被她损成“老男人”的年轻人嘛,她已经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了。
服务员就笑了,“哎,这还用问。看元首和元首夫人的样子,那肯定是他们的儿子嘛!听说,还是位年轻的少校呢!”
竟然是元首的儿子?还是一位帝都军官?少校军衔吗?
牛春芹的脑子一下糊了,炸了,有点儿转不过来了。可是她仍记得,隔壁邻居老爱炫摆自家舅舅是军区的一个营长,军衔很高,少校呢!这种官职和军衔,一般人至少要到四十多岁才混得到。
“这,”她抖着声儿问,“少校军衔?他们儿子,有四十好几了吗?”
顿时几个服务员全笑了,直觉这妇人真是有眼无珠,脑子有毛病了。
“阿姨,屠家的公子们,年纪最大的都没过四十,元首家的少爷,我看那样子也没过三十吧!风华正茂呢!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好运气,能嫁进元首家,未来说不定就是第一夫人呢!”
第一夫人?!
牛春芹彻底呆掉了。
顾宝荷再也受不了,趁着经理喝斥服务员,忙忙地把老妇人拉走了。
ωwш★ ttk an★ ¢o “宝,宝荷,那个任莲盈,到底是怎么攀上这样的高枝儿的啊?”
“阿姨,我也不知道。总这,她肯定有些手段吧!您别想了,今天我妈安排了很多好吃的,不少都是津城少见,您快看看……”
可惜,牛春芹已经完全没那个心思了,终于意识到她刚才是踢到了帝国第一强的铁板儿,得罪了完全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吓得她整个人儿都变得木讷了。
周志国本想骂两句,但见妻子呆滞的模样,又有些不忍。
牛春芹突然抓住丈夫的手,喝问,“老头子,你,你知道,那个任莲盈,到底是什么身份?”
周志国虽有不忍,还是叹息道,“任莲盈是药业泰斗顾老爷子的亲外孙女儿,更是……咱们津城第一名门任氏一族的未来族长。”
牛春芹就算不清楚前者的身份,可是生活在津城,有哪家做医药的会不知道任家的名声。从古至今,家都是皇家御佣的制药师呢!每年过年,他们家拜拜祈祷,都会到旅游街的任家祠堂,拜上一拜任家的祖师爷,保佑他们药厂能兴旺发达,万事如意。
“天哪,我……我竟然得罪了咱们祖师爷的亲外孙女儿。我……我……哎呀,我这丧门的嘴哟!”
刚刚气氛才回归一些的大任家,这下被牛春芹的哭闹声又拉回了郁闷的深渊。
大任奶奶气得,“大过节的,哭什么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