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莲盈醒过来时,觉得浑身酸疼,某几处还有隐隐的刺痛,身子特别沉,像是经历过几天几夜的急行军似的,连半个手指头都不想抬起来。
可是心里装着事儿,她实在睡不下去,凝神听了听周围的环境,发现似乎他们还在冶炼场附近。
她挣扎着撑开了眼皮子,就听到了韩笑的声音,“队长,嫂子醒了。”
没有什么起伏的女音里,也难得闻到几丝担忧。凑上前时,还紧张地询问她要喝水还是吃点东西。
她看了眼头上打着的吊瓶,慢慢积聚力气,喉咙口干干的火辣辣地疼,韩笑立即拿过一瓶矿泉水瓶子,她看了眼看出是自己之前兑好的莲露,便张口大大地喝了好几口。
直到一人过来,一把将瓶子拿开了,说了声,“我来。”韩笑离开,她就对上一张严酷冷峻的俊颜。
屠峥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任莲盈看看他的模样,直觉不安,问,“爸爸呢?你们找到他了吗?我把他……”
屠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陆叔在河滩下游被找到了,只是昏迷,没有什么大碍,已经送去医院做手术了。有胡子送去的,李叔那边已经做好了接应,你放心。”
他知道迟昊的人要抓陆盛喆,必然是有什么把柄还在其手上,才会如此穷追不舍,大开杀戒。鉴于特警这边的问题,他自然要派一个自己的亲信跟随,并且选择的更是自己更信任得多的医院。迟昊而今像头被逼疯的恶狼,见谁咬谁,而且还一定要咬死。他竟敢带着这么多人手和武器在这里公然开战,这胆量就怕他一时发疯摸到军区去了。不怕一万就怕那个万了。
任莲盈心头最牵挂的人就是父亲,听到这消息,稍稍安了些心,又想起问,“那风哥呢?我救爸爸离开时,实在没力气了,风哥他还好吧?当时……”
屠峥没有回,只道,“你别想操那么多心,这里一切有我。闭上眼好好休息……”
“峥哥……”任莲盈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输液剂里似乎有安眠作用,撑过心头最担心的事情后,就有些撑不住了。
最后睡着时,她感觉到唇边有温温的触感,一汩汩充沛的阳息缓缓注入她的身体,她浮地宫莲上觉得越来越舒服,闭上眼感受那种舒服的气流冲刷着。
不知不觉中,她身下的宫莲已经从最初开始的紫莲状态,慢慢褪去黯色,仿佛是被彻底刷新了一遍,泛起了淡淡红光,花瓣已经增加了一圈儿,越往花心走颜色越浅。且在叶尖儿上慢慢凝出的青色珠子,轻轻一碰,滚进了花心,慢慢融在花心之中,将那缺失的花心补上了微不可见的一毫。
……
在任莲盈昏睡休养这段时间,外界的一切仍飞速地变化着。
韩笑神色冷肃至极,她带着人在冶炼厂附近搜索了一天,也没有发现陈风的踪迹。此处地势偏远,又是十几年的老厂址,已经很多年废弃无用,没有时下城市四处的监控系统,无法查看之前事发时的情形。
特警的人还想查看屠峥等人在冻炼厂里的行动取相,但被屠峥以国家机密一由给拒绝了。似乎是感觉到他们军方的怀疑,负责人有些不痛快,便借口局中还有大案要查,将事情扔给了副手便先行离开了。
人手一下子被带走一大半,留下的也没有多少心思帮忙查案,只是将几个老外的尸体收敛了,也并没有抓到一个活口,某些人的目光还带着几分不屑之色。
最后屠峥见状,为免麻烦,还是让那些人先离开了。
胡子赶回来时,问起搜索的情况,韩笑只是沉着眉摇摇头。
“老大,这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怎么就他们离开了,好歹多一个人,多一出力啊!现在陈风不知道怎么样了?迟昊那群人要是真将人抓住的话,我怕……”
胡子性子较火爆,一想到之前丁畅遭遇的事情就急得不行,吼了出来。
韩笑立即喝道,“你别冲动。要是那些人真能帮忙,你以为队长会不把人留下来吗?而今这事儿就是傻子都看得出来,你不会动脑子想想?!”
胡子目光一瞠,狠狠地一脚踢在石桥墩子上,瞬间红了眼。
桥墩子上还染着血泊,不知道是谁的血,举目四望仍有大战后的残影片片,天色已经蒙蒙亮,可是每个人心里都压着一片血似的云。
他们之前就一直尽量防着压着,不敢轻松将执行的任务透露出去,连请求其他级别的单位支持都是斟酌再斟酌的。就最近发生的这两起事件,迟昊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在市区内和近郊处搞这么大的阵仗,私藏了那么多的军火重弹,当地的居然没有人发现?!这里要没些狗腻,说出去谁都不相信。国内对枪支的管制可是非常严格的,这里可不是北美那些地方。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块坚冰之下,还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和事儿,他们只能如覆薄冰,步步维艰。
先有丁畅出事,现在陈风下落不明,整个小队也被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屠峥默了一默,道,“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整8个小时,8小时之后集团再搜索陈风的下落。只要是人,总会留下痕迹,我就不信翻不出点蛛丝蚂迹。”
另两人眼睛也都是熬得通红,听到这话其实都不想休息。可是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但他们看着面前的男人,直觉地很明白,这个男人一定不会休息,一定会马不停蹄地寻找自己的队员,兄弟。
回到疗养院后,三人又去看了陆盛喆的情况。
李叔表示只是小伤,子弹已经取出,再多休息恢复好精力人就没事儿了。
屠峥叫“解散”时,胡子还不情愿,被韩笑打了一下,只得默下了。
屠峥又去看了看任莲盈,给她又输了些阳气,便立即离开去了丁畅那里。随后,两人就离开了疗养院,开着新准备好的战术车,开始利用电脑和无人机进行全城内外的搜索。
屠峥拔了个特殊电话,“大哥,我有个人不见了,我需要你的支援。”
这个大哥,自然是屠大伯的儿子屠蓟。
此时还是零晨,屠蓟接到弟弟的电话,立即起床进了书房,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神色也渐渐变得无比严肃。
“小峥,你那里有点远,我怕派人过来会耽搁你时间。盈盈的大舅那边,不能帮帮忙吗?我知道他手下有个特种队也非常不错。以前我和他们合作过……”
“这个也行。但是,你还是要帮我。”
“好。”
兄弟之间求助,他们从来不问缘由,只管帮到底,调集一切资源,不惜一切代价。
因为屠蓟知道,他这个小弟从小就心高气傲,不喜欢靠家人办事儿,一切都凭自己实力说话。这么多年都没有向家里人求过助,这便是第一次。若非事情已经棘手到一定程度,是不可能把他逼成这样子的。
说完调人的事情,屠蓟忙又问了下,“盈盈现和你在一起吧?她还好吧?没出什么事儿吧?”
屠峥默了下,按照往常的话他是绝不会说这私事儿的,可现在情况大不一样了,“大哥,我很担心盈盈,陆叔差点被他们掳走。我信不过这里的人,这里的黑洞比我们预计的都要大。”
屠蓟闻言,暗抽了口冷气,心头立即又转了两圈儿,又重新布暑了一下,最后只剩下他最担心的事情,“你别闲我多事鸡婆,盈盈可是咱家的命根子,你别的不管必须把她给我看好了。至于,哎,你那就是天高皇帝远,才让你们在那儿胡搞,怎么能把盈盈也扯进去。行了,我知道这姑娘敏感,多半她是担心陆叔,不过也不能这么来。要是让我爸和你爸知道了,就算有一千张嘴儿也逃不了一顿抽,还有爷爷,不行……我看还是让江陵那边调些人来的好,还是自家人靠得住些。”
说起江陵,那便是屠家的老巢的老巢了。江陵军区从未列于帝国几大军区之列,不过那里训练的军,都是屠家最最忠心的子弟兵了。但若非必要,他们屠家自然不会轻易让其露面,就怕引起些不必要的猜忌和口舌。
可在屠家男人心目中,任家的小姑娘就是他们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就是天皇老子也不能阻他们为保护这宝贝儿,做出什么出阁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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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这桩,已经让男人们听之皆惧,唯恐一个万一了。
屠峥听了,也是一愣,没想到大哥比自己更紧张。不过也可以想像,不在身边又看不到情况,自然会想得很糟糕了。
“如果大哥能调人的话,那我也没意见。”
调江陵的屠家子弟兵来帮忙,那当然是万无一失的了。而且距离还近,比起帝都那边,还有顾大舅这边隔了一层肚皮人心,那可是非常方便的了。因为,屠家男儿个个从小都随军,都在江陵待过几年。和屠家其他男儿一样,屠峥在15岁偷改年龄跑去参军之前的十几个年头,每年都有几个月会在江陵军训。而且,任莲盈也跟着屠峥在江陵过过好几个寒暑假。他们在江陵认识的人,可算不少,个个都是青梅竹马,信任度和忠诚度都是一等一的。
有了这些助力,屠峥仍无法放心。
恰时,丁畅回报,“老大,我已经把屠城几个出城口的监控筛查完了,目前就朝西北方向的出口有明显问题。”
“这么快?”
丁畅愣了下,面对老大的厉眼儿他还是不太习惯撒慌的。
屠峥即道,“算了。你让他们两过来吧。”
这出城口加起来就七八个,凭他一双眼看当然筛选不了那么快,必然是有胡子和韩笑帮忙才能有这效率的。屠峥也不客气了,这两人也是担心兄弟安危睡不好,索性就将人叫了回来。
……
两夜之后,任莲盈在第三天醒了过来。
她一醒,可把李叔都惊动跑来了,一顿鸡婆似的唠叨个不停,“唉,你不知道你这一睡居然睡了这么久,每天屠峥都打电话回来问情况,就怕你这是一睡不醒。我就纳闷儿了,那天晚上你们到底干了什么,把你累成这样儿,居然睡了这么久?!都快赶上之前你被车撞那回了……哎,呸呸呸,我这说的什么不吉利的话儿。”
任莲盈被啰嗦得一阵儿好笑,问,“李叔,我爸呢?他现在好吗?那子弹没有伤到骨头吧?”
正说着,陆盛喆就推门进来了,他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进来的,唤了声女儿。
随后父女两静静相对,任莲盈扑进父亲怀里,差点儿把推车撞歪。
陆盛喆叹息着抚抚女儿微乱的发,道,“盈盈,对不起,爸爸让你担心了。”
任莲盈红着眼睛,摇头,哽咽,“不,是我不好,我以前都错怪爸爸了。爸,你告诉我,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顾水华的事情?你做卧底,是为了……”
“为了你妈妈,我唯一的妻子,任菁芙。”
真相揭露的这一刻,父女两凝眸相对,都红了眼。
任莲盈觉得呼吸有些难受,想起很多事情,心潮澎湃,觉得不可思议,半晌张张嘴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陆盛喆抬手抚过她满脸的泪水,“盈盈,这么多年,爸爸让你受委屈了。”
任莲盈摇头,又点头,埋在父亲怀里抽泣道,“爸,你是让我受委屈了,所以从今以后不准你再一个人瞎忙乎。从现在开始,我可以保护爸爸了,还有小城。”
陆盛喆默了一下,道,“其实小城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很懂事也很乖,你要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看待。他和顾水华、顾宝荷不一样,他是个好孩子。”
任莲盈听着一愣,看着父亲,“爸,你,你的意思不会是指他并不是你和顾水华……”
陆盛喆没有直言,只道,“总之,你心里明白,就不要再责怪他。他只是个孩子,他不能选择他的出生。爸希望你和小城能好好相处,万一未来……”
“爸爸!”任莲盈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一直搓合她和陆连城做好姐弟了,可是这样的安排,她怎么能安心接受,“现在你已经不是卧底了,要是因为之前的事情你被除职了也没关系,咱家又不缺钱,你就做个富家翁,做些你喜欢的事情,不也很好嘛!我和小城都不想当孤儿,你知不知道?”
显然,陆盛喆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才专门培养了一个向着女儿的养子陆连城。可这叫人怎么接受啊?谁说兄弟姐妹是父母留给孩子最好的礼物,永远不会背叛的伴儿。这也不能拿父母的生命来交换啊!
陆盛喆也湿了眼眶,他又何偿真舍得放下自己一直捧在掌心的小宝贝呢!可是一想到妻子无辜惨死的情状,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被惊醒,后悔自己没有陪她一起去采药,放她不知在那片冰天雪地里经历了怎样可怕的求生折磨,最后还是无法生还。
“爸,我们一起抓杀死妈妈的坏人,好不好?”
陆盛喆猛地想到什么,浑身一震,道,“盈盈,那天是你,对不对?是你在冶炼厂里替我挡子弹,还有用河水救了我?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是不是你母亲的莲花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