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醒来是非多

这一天风光大好,人也跟着恁般精神。

纵然睡了有些时日,可有苍双鹤精心维护着,晏亭醒来之后,也只是微感不适,用过了别夕专门调制的药粥,随后又洗了个热水澡,复又用药物遮了容颜,再出门之后,倒也与先前区别不甚明显——她先前就是那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躺了好些日子,总也想见见日头,晏亭也不过在晏府的院子里晃了一晃,不过半日光景,她原本静谧的院子便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

围在晏亭身边的几个,曾胜乙对这些日子的情况知之甚详,将晏亭睡了之后发生了事情粗略的说了一遍,晏亭心中已然有了分寸,沉吟片刻之后便有了对策,外头这么多人是不可能一下子放进来的,却也不好一个也不见,寻思片刻,还是点头允了几个进了院子来,目的也只是为今后避开外面的那么多人的怀疑清清路。

这样的机会屠夫人是当仁不让的,她抱着晏子恩与屠幼菱在晏忠开门之后最先挤了进来,屠夫人的动作委实彪悍,不过她身后跟着的是屠幼菱,晏亭先前便说过这个时候见见屠幼菱是最好的选择,晏忠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们去了。

晏亭先前只是睡了,并非伤了脑子,睡前经历过的事情总也有个印象的,自然不可能忘记那一晚在昭阳殿发生的事情,她若一直睡着,想来睿王也不会咄咄相逼,可如今她醒过来了,睿王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的,醒来之后就是麻烦,又不可能任性而为,那就要处处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能留了漏洞给睿王,让他有办法再将她逼近那等危险的境地,想来若是再有一次,脱身可就难了。

晏亭思来算去,只想到了这样一个办法,那便是拖着,能拖上一日便是一日,总也听人说睿王不是个常情的人,且现在的“晏亭上大夫”的样貌又是处处不和他的心意,他这突然生出来的兴趣大概也只是好奇罢了,等到再过不长的时期,睿王感觉乏味了,她也就能解脱了。

再者那个貌赛天仙,又柔情似水的王后据说也有了睿王的骨肉,好歹睿王也算是有妻有子了,想必对她这个长得差强人意的“男人“的兴致消失的更快,她现在该做的就是等待,如今盛康与公子野皆被睿王所控,朝中的局势对于如今的睿王来说并不是那么的不可掌控,少了她这个谋臣倒也算不得什么,借着她这几日睡熟的机会,如今初初醒来,只说她这些时日耗了许多精气,身子太虚,称病躲在家中个把月的,睿王也不好太过勉强了她,若然他生气撤了她的官职,那样更好,她也落得个解脱,更合她心意。

晏亭这样想了之后,只觉豁然开朗,喜上眉梢,先前打算是要在堂屋见屠幼菱的,却在听见脚步声之后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随后往榻上一躺,她这张才处理过的脸不必刻意的修改也呈现出了虚弱的样子,要骗就全骗了,知情的人越少,她是越安全。

屠夫人身后跟着屠幼菱,怀中抱着晏子恩,走起路来脚底生风,直接冲向晏亭的卧室,还没进门便哭将开来,“哎呀我苦命的流云啊,先前我便说你这身子虚,让你好生养养,你偏偏不信我的,如今是真的病了吧,这些日子可担心死我了,对了,幼菱也挂着你,还专门去庙里给你求了符,如今听见你醒了,咱们今晚可算是能睡下了。”

听了屠夫人这夸张的声音,晏亭偏过头看了看立在一边的曾胜乙,曾胜乙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声的说道:“少主若是不想见她,属下这就去将她拦住。”

晏亭叹息一声,“不必了,沉寂了这么多日子,总也要活络活络脑子。”

晏亭说完这话的时候,屠夫人正好推门走了进来,直到了榻边,随即将怀中的晏子恩塞到了晏亭身边,然后掏出帕子擦去眼角不甚明显的泪痕,抽抽噎噎的说道:“这些日子你一直昏迷着,可苦了咱们这些挂着你的人,吃不香睡不下的,总想着见见你,不想竟被他们这些个下人阻在了外头,你爹没了,我也便没啥说话的权利了,可好歹幼菱和子恩是你的妻和子,他们也瞎了狗眼的拦着,你还在呢,他们便如此,说句不嫌你生气的话,若你就这么一直睡着,那我们这些正主将来不得被一群本不相干的外人欺负死啊,流云,你瞧瞧子恩,他也想着你呢,从生下来到现在,总共也没见了你几面,先前倒也怨不得你,出征打仗那是正事,可如今你就在府中了,他想见你却见不着,多可怜呢!”

屠夫人说了些什么晏亭也只是听了个囫囵,从屠夫人将晏子恩送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便一直绷着身子与这几个月的奶娃娃大眼瞪小眼,晏子恩生得好看,一双乌亮的大眼滴溜溜的转着,见到晏亭之后,一直看着晏亭笑,笑得晏亭**现一抹温暖,且他的身上还带着一股奶香味,晏亭**道让她十分的着迷,竟有些闪神—— 这个娃儿是屠幼菱和柴安的,将来有一天她会不会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宝宝呢?

想着想着便感觉自己的脸又浮上了些微的热度,那一瞬间她脑子里盘旋着竟是前一晚与苍双鹤裸裎相见的画面,若和那人把不该做的事情给做了,会不会也生出娃娃来了,若要是生出了娃娃,那是像她多一点还是像苍双鹤多一些呢?晏子恩面上看去更像屠幼菱,因此倒也没人说三道四,晏亭只在心中盘算着,若然生出了像苍双鹤那样的孩子,想必将来又是一个“祸害”,不过,若她有那样一个孩子,大概会真心的欢喜。

“流云,你可有听我说话?”

屠夫人见她说了那么多,晏亭却没有理会她,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其实若不是因为晏亭昏睡了之后,她发觉屠幼菱竟处处受限,更别说她被迫缩手缩脚,心中实在惶恐,晏亭还得亲自上战场,若然下一次再出征了回不来了,晏府却被外人控制了,那么她的后半生大概也没什么指望了,这实在让她害怕,因此瞧见了晏亭.并不顾及是什么场合,直接把心中这几日的不满告诉了晏亭,希望晏亭瞧见日益讨人喜欢的晏子恩的面子上,给她们几个人来个保障,顺道惩处了先前不顺着她意思的下人,以便将来她还能在晏府中说一不二。

听见了屠夫人这拔高的声音,晏亭才微微将视线从晏子恩脸上移开,却没有看屠夫人,反倒对着曾胜乙问道:“老夫人说的可是实情?“

曾胜乙也是个脑子灵光的,方才屠夫人那一痛声泪俱下的表演堪称经典,不过他听着她的话,随后已经在心里有了回话,见晏亭问他,直接开口回道:“回少主,先前咱们是将老夫人和夫人还有小公子一起阻在了院子外,不过那也是属下遵照大王命令行事,少主初昏迷的那一日,大王便来看过少主了,后来宫中传来了要事,大王不得已匆匆的回去了,却害怕人多饶了您的休息,便下了旨意,将一切人等阻在了外头。”

屠夫人擒着帕子半掩着脸静静的听着曾胜乙的话,倒也没胆子去追究这话的真实性,不过脸上的表情顿时缓和了起来,连连道着:“还是大王想得周到,实在不好这么多人来搅扰你休息,大王英明啊!“听着屠夫人的话,晏亭看着曾胜乙的眼光中流着赞许,然后才转过头去看着屠夫人,声音刻意透着虚弱的说道:“让二娘跟着担心,是流云的不应该,多谢二娘这些日的惦念着了。”

屠夫人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屠幼菱心中对屠夫人这番表现愈发的看不顺眼,她虽然顶着晏亭夫人的名号,可毕竟不是真夫人,且屠夫人还把晏子恩塞到了晏亭身边,愈发的让屠幼菱感觉汗颜,快速的上前了几步,微微挤了一下屠夫人,站到了屠夫人身前,对晏亭尴尬的扯出一抹笑,随后俯下身子便要去抱起晏子恩,不想晏亭竟伸出手遮住了屠幼菱,柔和着声音说道:“总也没什么机会与子恩亲近一下,今日难得了个闲,瞧着他似乎很喜欢我呢,就先让他在这玩一会儿吧。“屠幼菱感觉自己的眼圈有些酸涩,咬着唇点头,随后含笑的看着他们这一对特别的父子,心头五味杂陈。

屠夫人被先前曾胜乙抬出的睿王震住了,那之后也没再开口说什么,听着晏亭与屠幼菱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时间久了有些站不住,直接说到了每天晏子恩必须睡一会儿的时间,他若是不睡会哭闹,与流云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拉着屠幼菱离开了,和进门前不同,这次屠夫人没有将晏子恩生涩的抱在怀中,而是把晏子留给了有些赢弱的屠幼菱。

待到他们走了之后,曾胜乙轻叹道:“屠夫人又有起势的意思,其实府中的下人倒是不敢拦着她的,多半都是殁先生吩咐的,因此她心气一直不顺着,先前属下就怕她进了门之后要说些旁的给少主添堵,倒还真被属下料中了。”

晏亭不甚在意的摇头道:“我已经替他抗下了许多的差事,这屠夫人好歹也算得上他的妾室,便由着他自己去解决吧,只这一次,下回儿别放屠夫人进来,稍后差人把我的意思转告给幼菱,她是个明白人,知道该怎么做的。”

曾胜乙了然的点着头,不等两个人继续下面的话题,外头有仆人高声喊道:“大王到!”

晏亭心中一惊,实在没想到睿王这么快就能得到消息,曾胜乙上前一步谨慎道:“少主,属下扶您起身。“

犹豫了片刻,晏亭附在曾胜乙耳畔小声说道:“确定大王快要进门在扶我起来,要让大王以为没有你搀扶,我是起不来的。”

听了晏亭这话,曾胜乙笑着点头道:“属下明白。“然后,睿王畅通无阻的走进了晏亭的卧室,他进门的时候,见曾胜乙小心翼翼的扶着晏亭,可晏亭看上去恁般的虚弱,好像即便起来了也有倒下去的可能性一般,睿王顿时紧张了起来,对着晏亭急声道:“爱卿,你这是干什么?“

晏亭嫩吧虚弱的回答道:“臣听闻大王到了,不能出门见架已属重罪,若大王进了门来,臣依旧赖在榻上,那便委实该杀了!”

一边听着晏亭的话,脚下也没闲着,几大步就到了晏亭面前,毫不客气的挤开曾胜乙,随后顺手接过晏亭的胳膊,柔声道:“寡人是断不会杀了爱卿,爱卿尽管放心,爱卿的身子不舒服,这也怨不得爱卿,寡人又不是那等昏庸的大王,断不会因为这样的借口而惩处你的。”

睿王的表情很真挚,可看在晏亭眼中却是一阵阵寒毛倒立,悄悄的从睿王手中将自己的胳膊拉回来,然后绊装体力不支的倒回榻上,倒下之后还要掩着唇干咳一阵,随后才虚弱的说道:“大王,臣这身子委实的不中用,恐这一段时间内是起不来了,别夕先前便告之臣,该好些歇息歇息了,不然怕臣这条贱命要要给搭进去了,臣想……”

不等晏亭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睿王已经紧张的出声道:“爱卿也该歇歇了,这些日子爱卿不用上朝,若不是万不得已的事情,寡人不会让人来打扰爱卿休养的。”

如果没有先前的事情,晏亭倒是要为睿王这话感动的七零八落了,可如今听见他这样说,只是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发寒,面上却还要扯着笑,不胜感激的说道:“大王仁慈,臣定当为我大央鞠躬尽瘁。”

听着晏亭的话,睿王绽开了一抹笑,别有意味的说道:“只要爱卿养好了身子,寡人便欣慰了,旁的倒是不必说的那般的远。”

晏亭扯了扯嘴角,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睿王摸起眉头盯着晏亭,小声道:“爱卿怎要如此表情,莫不是身子不舒服?“晏亭无奈,点头应道:“大王英明。”

睿王跟着便紧张了起来,转头对立在自己身后的曾胜乙不满的出声道:“晏爱卿身子不舒服,你身为他的护卫怎的这般的不在意,还不快去找人过来给他瞧瞧。”

曾胜乙尴尬的笑了笑,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晏亭点着头,这才应道:“小人遵命。“

见曾胜乙走出门去,睿王上前一步便坐在了晏亭榻边,随后还抓了晏亭有些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覆盖在晏亭手背上,恁般心痛的说道:“爱卿受这般的罪,寡人心中当真不舒服啊!”

晏亭这会儿是脸僵硬的笑也扯不出来了,想着自己本身也是装作不舒服的,不笑了睿王也不会怀疑,索性就那般沉了脸,轻缓的说道:“大王圣恩浩荡,大央有大王这般的有道明君,定会开创盛世先河的。”

说完这话,晏亭心中暗道自己也是逼不得已才这样说了,想来老天也不会怪她的,叹息完了之后又想着日后见到了盛康,定要跟他学些溜须拍马的本事,瞧瞧她这虚头八脑、没边没际的话扯了出来,倒也让睿王喜上眉梢了。

曾胜乙总也是担心晏亭的,总觉得把晏亭单独留给睿王实在太危险,就好像把鸡雏送给黄鼠狼看着一般,却又不敢抗命,脚下没有丝毫的迟疑,快速的出门之后寻了别夕,若然换做寻常时候,曾胜乙是不屑开口对别夕说话的,这次却急声的说了起来:“大王到了,少主一个人在。”

只这两句别夕便明白了一切,心头扑通扑通的跳着,不多问一句,拎着自己的药箱子就冲了出来,曾胜乙撇撇嘴:“瞎了几年了,竟也有这样的身手……“

随后跟着别夕的方向追了过来,待到他二人到了晏亭的房间后,看着眼前的一幕都呆在了原地,最先醒来的往往都是事外之人,曾胜乙清了清嗓子,随后躬身施礼道:“大王,别总侍到。”

听见了别夕的声音后,睿王缓缓的离开了晏亭的上方坐起身,冷然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曾胜乙一眼,随即寒声道:“晏爱卿身子缘何这般冷?”

别夕看着躺在那里的晏亭,暗暗吁出一口气——晏亭身上的衣服是完好的,没有任何拉扯过的痕迹。放心了之后说话就顺畅了,“上大夫近日来一直昏睡,并没怎么吃东西,加之先前就有微恙,身子太过虚弱,因此会冷,待到休养个七八月的,大概就缓和过来了!“静静躺在原地的晏亭险些笑出声来:她只想着拖他个个把月,别夕实在是个笑脸宰人的,一干子将这事支到半年以后了——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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