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权鱼从陇右归来了。班超正在视察士卒们的训练,马琅正在给五十名胡人士卒开小灶,“左手握缰,身躯前倾,贴于马脖,右手持刀,格开弯刀、长矛,借冲力劈杀……”
马琅讲解一遍要领,与屯长高轩烨示范一遍。只见他们策马箭一般冲了过来,右手挥动长长的环首刀,格开一溜战马身上草人手中的长矛,一刀一个,将草人全部斩首。动作连贯,一气呵成,男女胡卒们爆发出一阵掌声。
士卒们开始训练,他们精于骑射,可马上格斗就差太远了。尤其是十二名胡姬,动作笨拙,顾此失彼,一排十余个草人,因马速太快,多数人只能斩杀一二。还有两名胡姬,被草人“手”中的长矛给绊落马下。
高轩烨大怒,拉起两个落马的胡姬,“啪啪”,一人兜头两鞭子!
胡姬被打哭了,抹抹眼泪,一声不吭地爬上马继续训练。班超没有制止高轩烨体罚胡姬,所谓慈不掌兵,她们是女人,可她们首先是士卒,是要上阵与匈奴人拚命的。训练时对她们心慈手软,战时便是害了她们!
但班超还是挥手叫停训练,将五十名胡卒集合到一起,他骑着赤萧,从队列前面一一巡视至队尾,突然高声问道,“是谁,占领了尔等家园?!”
“北匈奴!”胡卒高声答道。
“是谁,奴役西域男人,奸淫各国女人?!”
“北匈奴!”胡卒们眼里冒着怒火,齐声答道。
“对,在北匈奴人眼里,西域人是牛马、是猪羊,被任意宰杀、欺凌!尔等均亡国之人,且均有夺回家园之志。汝等要记住,训练便是战场,这些草人便是万恶的北匈奴人,汝等应该对北匈奴士卒心慈手软吗?!”
“不会!”胡卒们振臂高呼!
重新开始训练后,胡卒们策马呼啸而至,他们怒视着这些草人,双腿站立在马蹬之上,右手挥舞环首刀,一一将草人头颅斩下!此时,三军军侯们正带着别部在演练血腥的战场陷阵,班超正要前往巡视,一扭头,却见权鱼正带着几名镖师,也站在身后不远处观看着胡卒们的训练。
权鱼策马上前,与班超在马上互相抱抱拳。他用充满期望的目光看着权鱼,小声问道,“是否已有眉目?”
权鱼带着歉意摇了摇头,“陇西各郡吾已遍访,可惜毫无收获!”他已经遍巡权氏在三辅、陇右各郡的商号,命各地隐秘探查当年司马南与东吾在陇右时的行踪。“此事毕竟过去这许多年,贤弟不能抱太大希望。倒是今日之事,贤弟不可大意!”
“东吾早亡,司马南未必还敢轻举妄动,此事急不得……今日何事?权兄是指呼衍历乎?”
“正是此人,贤弟请看此物!”权鱼说着,从袖里拿出一个小而玲珑的黑色羊皮水囊递给班超。这是一种用西域或高原高山岩羊羔皮,经过特殊加工制成的小水囊,坚固耐用,携带方便。汉人游侠、羌胡高人、汉朝朝野的高人们,隐秘远行,必配此物。
班超细心察看,不禁眉头紧锁。庶民猎户不会携带如此珍贵的装备,只有呼衍历这样的人,才会有如此顶级的装备。
班超抬首向南遥望着如黛的太华山,他清楚,此时呼衍历一定蹲在某个山巅,也正在观察着他的别部。他略一思忖,瞬间便下了决心,“是祸躲不过,改日带汝一家人太华山打猎,会会呼氏!”
回到帐内,班超又仔细想了一遍。身为汉军假司马,他不敢自专,便给耿忠写了一信。令他兴奋的是,窦固与耿忠的信几天后便送来了。两位老将命其隐秘追踪呼衍历的行踪,找到其在三辅之落脚之处,再速报侍中庐杨仁大人!
于是,应小鱼儿、曼陀叶姐妹俩的“请求”,班超便带着权鱼一家六口,在班驺、班秉带领的二十余名劲卒的护卫下,到太华山打了一次猎。
他们带着帐蓬,在山里整整呆了三天。班秉选择山中一块相对平坦的盆地为宿营地,一条小溪穿营而过,营地南方十数丈便是一处高高的断崖。夜晚,小鱼姊妹俩、寒菸及她的两个女侍卫苏姜、竽姜五个女人住一个帐蓬,班超、权鱼和班驺、班秉及士卒们三个大帐蓬,将女人的帐蓬围在核心。
这三天时间,他们扎营在溪水边,每天会打了猎物烤着吃。每天晚上,胡女们坐在篝火旁,唱着情歌,银铃般的歌声飘荡在山野、丛林间。
“尕叔,果然有人盯着……”进山的当天晚上,班驺半夜报警。
“是同一伙人,不要理他,更不要惊动他们!”班超淡然地道。他相信,此时的华涂定然已经在跟踪歹人。令他纳闷的是,当天后半夜无事,呼衍历未行动。这个营地在崖下,易受攻击,但班超未换营地。不过,为防万一,他还是在崖顶放了四外士卒蹲守。
他的轻敌,很快便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且正是这崖顶四卒,救了众人一命!
野营的第二天朝食后,他们正准备外出狩猎。三个女人在二个侍女的陪伴下,刚走进山崖旁边的松林内欲小解,突然从树丛后钻出一头巨大的棕熊,正慢悠悠地向她们走来。小鱼儿姊妹俩连衣服都不及整理便落荒而逃,寒菸却带着苏姜、竽姜二女,为掩护小鱼儿,和大熊斗开了。
等班超听到女人们的尖叫声,熊的吼叫声、狂嚎声,大树的轰然倒塌声,迅速带着班驺、班秉和士卒们扑过去欲支援时,突然班驺大呼一声,“崖顶有刺客……”同时,班驺与班秉冒着自己被击中的危险,挥动宝剑,“当当”二声,将四支重弩箭瞬间拍开。
崖顶自崖底不过数十丈,这么近的距离,重弩发射的四镰箭带着令人胆寒的啸音从天而降,从班超身侧飞过,“咚咚”二声,三支箭直直插入班超身旁的大树中。另一支箭击中地面石头上弹起,又受到大树阻拦,竟然弹向侧面,无声地扎穿班秉右腿小腿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