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虞延、代行太尉事赵熹、司空牟融、尚书令孙堪和尚书台众官都吓得跪地,低头不敢说话。
汉明帝见三公和尚书台众官无一人敢说话,气便更大了。他起身怒不可遏地拿起苔杖,可犹豫了一下,又放了下来。刚即位那几年,对犯错的官员,他年轻气盛,常常亲自执杖苔之。但随着年龄渐长,他已经很少杖责官员。
“隗里令如此胆大妄为,三公竟然蒙在鼓里,司徒府当自责考校不力!”虽然没有苔挞,但汉明帝还是怒责司徒府失察于下。
司徒虞延低声道,“臣忙于治河、练兵诸事,确对官吏有失察之罪,请皇上治罪!”
汉明帝没有治虞延的罪,他背着手在室内思忖一会,才正色道,“自即日起,派出郎官、谒者,对天下各郡国详访暗察。同时,令各州刺史,密考郡县行为。不管是两千石朝廷柱石,还是一千石以下各郡国官员,凡枉法害民者,一律杀无赦!”
“臣遵旨!”司徒虞延赶紧领旨。就在此时,杨仁已带着华松进殿。
华松平时律已甚严,对官员考察也很严格,咋日他刚接到密报,言三辅右扶风隗里令有枉法嫌疑。原本,他便想亲自去三辅查访呢。此时,见是杨仁亲来司隶校尉府“传”他,华松何等聪明的人,迅速判断是自己的治下出了乱子。而这个乱子,一家是隗里令提前事发了。
“臣华松叩见陛下,愿皇上长乐未央!”
“华松,汝知罪么?”汉明帝猛然转身,怒问道。
“臣知罪。之前臣察访发觉,右扶风隗里令木容毂有枉法之嫌。臣已派司隶校尉部别驾从事秋曹,带人隐秘前往暗访已年余,原本欲待查明之时,再禀报圣上,不意皇上已得禀报。三辅重地,木容毂乃臣举荐,彼赴任后臣为假象蒙蔽,便有失察之罪。举荐不失和失察之罪,按律均当斩。臣请皇上治罪,以儆众人!”
华松跪伏于地,叩首禀报道。
汉明帝愣了一下,看着华松。这老家伙脸色平静,先一通检讨,再自请处罚,这让人还怎么去处罚他?
本来,怒极的汉明帝是想将其下狱、并杀其须发斑白的狗头的,要不也就不会让杨仁去传了。可现在闻华松言,气竟然一下子消了。这老东西乃当朝大儒,官声一直不错,且一肚子智慧,他那里舍得杀啊!
此时御书房内众官这才知道,原来华松大人早已经访察明白了,人家只是在收集证据,司隶校尉部果真不是摆设。与华大人比较,自己整天忙于治水、练兵,对三辅之事一点未觉察,真是连落井下石都没有资格啊!
君臣二人在演着双簧,两人都未提起负有驭下失职之责的行右扶风事司马南。楚王事、司马南事、北匈奴“国师”事,都是汉朝最高机密,因事情可能涉及司徒虞延与朝中多位列侯,故而除窦固、杨仁、薛池、耿忠、华松等相关大臣知情外,汉明帝连三公与尚书令孙堪都瞒着,满朝文武自然更不知晓。
赵熹躬身说道,“陛下,臣以为当追究右扶风守司马南渎职之罪!”
牟融也禀道,“右扶风驻隗里,司马南难辞其咎,臣也以为应治其严察其失职之罪,以警醒天下各郡国二千石官员!”
汉明帝闻言,竟然由怒而喜,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笑意,他对华松命道,“三辅重地,皇陵所在,朕限司隶校尉部亲自督办,京兆府与右扶风协办,御史台行监督之责,务要除恶务尽,限十日办结……”
华松叩首,“臣遵旨!吾即自往三辅,查勘枉法之事,清明隗里之治!”
汉明帝又对尚书令孙堪道,“代朕书诏,斥代行右扶风事司马南,驭下不严,枉费国事,如若再犯,必予严治!着司隶校尉部严治隗里令,除恶务尽,惩治乡霸,疏泄民冤,令庶民安居乐业!”
“臣遵旨!”尚书台迅速拟好诏书,通过都亭驿派出的驿吏,驰送三辅!
只有老臣华松接的是一个棘手的活,一千二三百里,十日办结,除去来回路途耽搁的时日,剩下的时间只够抓人。皇上的诏命,迅速以六百里加急,通过险峻的崤函官道急驰至三辅!
这是司隶校尉部派出的快骑,正举着杏黄小旗,飞驰而过。这面杏黄小旗,是司隶校尉部有权直接拿人的标志物,即便王公、列候、三公也不敢阻挡。当然,只有对皇帝钦办的大案要案,司隶校尉部的司隶们才会持这面旗先拿人,后再查清事实!
冯菟对班老二到底用没用心、有没有能耐帮冯家讨回公道,心里并无疑惑。但几天过去了,华阴方向的官道上一点动静没有。想想当年在安陵农桑时班老二那个熊样,三脚都踹不出个屁儿来,心里到底还是揣着一只小鹿,开始惴惴不安。
这些天,她命自己的小厮每天呆在官道边上,就盼着听到这消息呢。
这天她自己恰好也在河边石桥头,看着河心奔腾不息的流水,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忽然,从华阴方向飞奔而来四匹驿马,冲过小桥,便又卷起一阵尘烟,顺着官道飞驰向西远去。
冯菟分明看清,驿官们手里的杳黄旗迎风招展,这让她激动得难以言表。她走回“别部营”时,心里的震撼无法想象,心里不断地感叹着,“班老二啊班老二,汝狗日的果真今非昔比,好大好大的能耐呵!”
又过了两三天,这天班秉和班驺按照班超之命,突然拟将冯菟和班前都藏匿起来,“宋夫人,今日朝廷有重臣来军营,司马命汝切勿出帐……”
“哼!”冯菟甩手道,“班老二在吾面前,说的从来不管用!有朝廷大官来,吾正要拦路鸣冤呢……”
班驺吓坏了,长拜于地道,“正是紧要关头,夫人切勿使性子,应为司马着想,也为冯家着想啊!司马既然敢为冯家出头,也就与三辅一干官吏结下了梁子。夫人想想看,汝只要抛头露脸,三辅人将尽知司马为汝家出头,今后汝可就没法呆在三辅了……”
这话到底管用,冯菟闻言,一下子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