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马翼曦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司马啊,吾是假神仙……右扶风,伤太重,也耽搁了……如脓入血中,大人则必死。即便手术,亦会流很多血……吾怕,右扶风坚持不到最后……”
窦戈眼里含着泪,也抓着马翼曦的手鼓励道,“汝勿怕,天塌下来,有吾与司马顶着。汝只管救人,吾和司马相信汝!”
三人都没有退路了,想将秋曹送至长安或别的地方,根本不可能。马翼曦抹尽眼泪,开始施救。他从一个蓝色的小葫芦内倒出一团蓝色药粉,命仆妇烧开水,和好药,慢慢给秋曹灌下。半个时辰后,秋曹完全昏睡过去,他便让两名宋府医工做下手,两名仆妇负责烧水,开始手术。
仆妇将马翼曦一包小手术刀,用开水烧开凉透,马翼曦先一一切开秋曹十指,将其间的碎骨挑出,将脓包、烂肉,一一切除。然后洒上药粉,再一一疑缝好。然后又切开胸部皮层,将打断的肋骨轻轻接上,挑掉碎骨,再慢慢缝好包扎上。最后,又将两条腿上被铜针刺伤的地方一一切开,挑净碎骨,切除脓包、烂肉,再一一缝好,包扎上。
门板便是手术台,上面铺了垫子和白色的丝绢。手术一直到天亮前,才告完成。此时,血已经染红了台子。班超和窦戈不放心,便一直陪着。两个杀人无数的勇士,面对屠宰场一般的手术台,其心理受到的震撼,还是难以形容。
天亮了,秋曹全身被裹上白绢,仍在安静地睡着。而马翼曦却累得倒了下去,手都没洗,染满血的外衣都未脱,精神一垮,便一头睡了起来。冯菟带着红绡和几个仆妇,提着熬好的鸡汤匆匆忙忙赶来,命众人吃了朝食都去睡一会,由她亲自守候着秋曹。
一直到饷食时分,药劲慢慢过去,秋曹才慢慢醒了过来,虽然浑身疼痛令他微微哆嗦着,但神智却第一次那么清醒了,烧竟然也神奇地退了一点。冯菟急忙令仆妇叫起班超、窦戈与马翼曦。马翼曦检查了一遍,脸现兴奋神色,又从一个红色葫芦内倒出一些药,命仆妇和水灌下。
秋曹有很多话想对窦戈和班超说,但他失血过多,身子太虚弱,冯菟一口一口地喂食少许鸡汤后,他又慢慢睡了过去。
马翼曦又迈开了他招牌式的小方步,自信地对班超、窦戈禀报道,“右扶风身体强壮,顶过去了。只是多处骨裂,不能乱动,需静卧数月……”
班超、窦戈二人闻言,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当天后半夜,甘英、刘奕仁也归来了,并带来了华松的命令和司隶校尉部的兵符,令郎官窦戈为司隶校尉部别驾从事,迅速进入河西,剿灭氐池城林氏庄园,断了呼伦的归路,斩断北匈奴与潜藏大汉斥候之间的联系。并命窦戈剿灭林氏后,持节率本部出访高原各羌国,警告各羌王,“各国胆敢有异心,朝廷必严罚之!”
华松特别严令:“可调动沿途郡兵,如遇抵抗,杀无赦!”
窦戈不敢耽搁,连夜出发。出发前,二人来到秋曹的病房,恰好秋曹已经醒了,他叮嘱道,“林氏在河西,有商队数十个。将军此去河西,当警醒沿途各郡,严查各商队。凡林氏商队,一律由各郡扣押细察,勿放走一人!”
窦戈领命西上,拒守宋氏庄园的使命,落在班超一个人肩头!
朝廷的缓兵之计到底起了作用,整整十数日,等宋府防御体系已基本成形,连东西两门前坚固的瓮城都建成了,司马瑞才派人来宋府。原来,五陵原及周边都快搜索完毕了,也没有找到秋曹身影。九月十六日晌午前,司马瑞派管家来宋府,言第二日司马浮屠有大佛会,邀请宋太公夫妇与冯菟出席观礼。
宋府当家人冯菟接待了管家,并婉谢了司马瑞的好意。
管家离去后,冯菟想想觉得不同寻常,便硬着头皮来到前门旁边的前院,厅上班超召集屯长以上军官,刚部署完毕晚上的防御,便见到冯菟款款走了进来。从班超进入宋府自现在,已经十数日,冯菟因憎恨他那天在宋洪坟前的疯话,便一直故意躲着不见他。此刻见她进来,两人都格外生分,尴尬地互相点点头。
军侯、屯长们都友好地对冯菟点点头,华涂自侍与冯菟心理上更亲近一些,便故意道,“嫂夫人好,难为嫂嫂那日在坟前相救,弟兄们感激不尽,一直没有机会表达谢意啊!”
冯菟笑道,“吾命都是汝和别部营兄弟救的,说谢字干啥。在宋府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尽跟吾说!”到底是在自己的家园,冯菟一张嘴便摆开了当家人的架势。
班秉来布了茶,并恭请道,“婶婶请坐下用茶!”
“吾不坐了,一句话便走!”班秉的一句婶婶,让冯菟脸色绯红。她扭着身子低头看着墙壁,对班超说道,“今日司马瑞派管家来府,请吾一家至司马浮屠观赏佛会盛事,吾拒绝了……之前有佛事,也来请过,宋府从不参与,后来也就不请了。今日这是为何?吾寻思,这有点……不同寻常。”
班超正感到尴尬,见冯菟说起这事,便顿时忘了窘迫,正色道,“冯菟,汝感觉一点没错,司马瑞这是派人来察看动静哪。今夜或明后天,司马庄园必会攻打宋府。大战将起,汝且转告宋太公与宋老夫人,勿要害怕,有汉军数百人在宋府,宋府已成堡垒,有何惧哉?”
正在这时,两名庄丁抬着正在养病的秋曹走了进来。秋曹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医工还是提着药匣跟在马翼曦后面。班超和冯菟赶紧迎了上来,班超道,“大人,庄园有吾防守,汝应该静养才是!”
秋曹气色已经稍好一点,马神仙果然是神医,秋曹身上的烧已经完全退了下去。但是双腿仍然肿涨不能行,双手十指和胸部都裹着一层一层麻布,不能动弹一点。
看到班超,秋曹焦急地道,“闻司马府来人,吾觉得今明两日便有大事。杨大人在彭城,东边吾不担忧。窦戈大人至河西,陇右、河西便也无虞。可司马南老奸巨滑,城腑深厚,手握重兵,别部区区三百卒,吾不放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