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摇了摇头,轻声笑道,“汝众人想多了,探测秘道事,不过是多跑跑路。张望在伊吾,眴第、呴黎壶在山北,汉军斥侯和西域好汉一一陷于其手,无一幸免。驼队事大啊,不能出意外,汝众人责任比天大!”
班秉道,“尕叔带这么多马,返程时莫非要扔掉这些骆驼?几百匹素帛啊,几百万钱哪,可惜了……况且,二个老沙匪早没了人影,尤其是断耳贼,怕是早已桃之夭夭,还是吾兄弟二人与尕叔同行罢!”
这兄弟二人,班秉极沉稳。但他对胡焰、肖初月二匪甫一加入驼队,便受到尕叔如此信任,心里很不爽。尤其是那个断耳老贼,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其实不阴不阳、深不可测,此时他最希望这二人别回来算了。
班超对班秉的小心眼洞若观火,他根本不予理会,只是豪情万丈地说道,“不是扔掉驼队,只是临时放在白山。伊吾与疏榆谷不久将为吾汉军所得,白山南北所有驼马牛羊,将尽为汉畜,这几峰骆驼能独跑乎?”
“二匪归来也!”刑卒高俞突然轻声通报道。
说谁谁到,正在此时,胡焰、肖初月二人却归来了,而且马上还驼着四大包沉甸甸的牛皮囊。二匪将巨大的牛皮囊扛到屋内,带进一阵奇冷无比的狂风,令室内众人打了一个寒噤。班驺好奇,主动打开一只黑色的牛皮囊一看,刹时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原来,这四包大牛皮囊中,灯光下金光闪闪,璀璨夺目,全是金银、铜钱、玉器。金饼近百个,各国金币、银币上千枚,女人的金银首饰、玉佩、玉坠、玉胸针等一堆,铜钱约有三十余万。
“老天哪……”
众刑卒无不惊叹出声,这些打家劫舍、占山为寇的山大王们,也没有见过这么多财宝。他们一个个惊讶得眼里露出绿光、凶光,恨不得据为已有似的!
“狗日的,汝这得害死多少商贾?罪恶滔天,杀汝二人十次、一百次……不,生剐活剥或轘刑(注:即车裂),也不解恨!”班驺忍不住批着胡焰、肖初月已经痛骂开了。
蒙榆、周令二人却不屑地“哼”了一声,高傲地昂起头。肖初月见状道,“此九牛一毛,这些年吾做生意所得,尽在于阗国嫂夫人之韩苑内……”胡焰闻言怒瞪了一眼,肖初月这才赶紧闭嘴。
九牛一毛?班超闻言心惊,狗日的,这么多财富才九牛一毛,这十余年这四个惯匪到底黑了多少金银财物?!
权黍一见四匪又在暗中斗起法来,气势上非要高出别人一头,便看着周令,脸上坏笑着,嘴里故意挑着火,“眦诟鬼,看看人家,这才九牛一毛,十数年所得,富可敌国。汝二人亦是沙匪,为何没有存货,莫非均花在女人肚皮上乎?”
原来,周令在江湖上名声很响,却不雅,素有好嫖习性。驼队到了伊吾后,周令战战兢兢,就想在班超、权黍一眼中落下个好印象,这三日他努力克制着,未动胡伎一下。但是,刑卒们还是从别的商队口中,得知周令江湖诨号叫“眦诟鬼”。意即夜晚不睡,白天永远睡不醒。
周令果然上当,脸上瞬间变色,勃然大怒道,“啧啧,帐头大人莫要羞辱好人。吾与兄长虽隐身沙漠为匪,却非不堪之人,血脉中流的亦是先人之血。这些许钱财算个毴毛,吾与兄长早已商定,所有存货,均充作别部军费,一心追随班太公杀出一个功名来。在鄯善、楼兰、敦煌……”
蒙榆“啪”地狠狠给了周令一掌,眦诟鬼这才未说下去。
班超看在眼里,心里为之一喜,面上强忍着不动声色,还是赶紧为四人打圆场,“汝等原是受窦老大人所遣为匪,所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尽为别部军费。过往之事一笔勾消,此事所有人不得再提。”
此言一出,四匪在西域大沙漠上辛辛苦苦打拚了十来年,其心血便都成了别部的军费。
权黍一亲自与周令将财宝扛走,并将其悄悄暂存于店家处。
胡焰还带回一个重要消息,“太公,吾得到可靠消息,匈奴人在山北疏榆谷发现汉军斥侯身影。眴第、呴黎壶二人,已经带着手十数十名死士,从南山口进入山巅鸟道,赶往疏榆谷。”
原来,二匪出去这一下午和一个晚上,可不全是去取藏匿在伊吾绿洲之内的宝贝去了。天黑后,二人胆大包天,竟然到伊吾庐镇守使府去做了一趟“买卖”,想偷出班超的七星剑。可当日晚,屈趄屠与张望一直未离开镇守使府,他们蹲在房顶上丝毫找不到一点下手的机会。
“剑呢?二位盛名流传于西域各国,何故空手而回……”班驺闻言道。蒙榆与周令虽然未说话,但也是一付不屑之态。
胡焰和肖初月却未往心里去,他们有更重要的消息要禀报。虽然剑未偷回,但二匪也没白跑,他却听到了屈趄屠与张望的对话。眴第、呴黎壶二将离开伊吾庐,让屈趄屠忧心忡忡,一再叮嘱张望要搜捕所有汉军斥侯,并斥责张望放纵手下擅杀牧民、商贾,致民怨沸腾,或将激反蒲类人。
肖初月禀道,“太公,屈趄屠与张望已经失和,是面睦而心不和。屈趄屠斥责张望滥杀蒲类人,有激反牧民之忧。张望表面上听从屈趄屠训斥,但从镇守使署堂内离开,返回自己屋内后,吾在屋顶上听其与两名手下借酒消愁,大骂屈趄屠为草包、酒徒、淫棍,还把自己灌得大醉……”
班超闻言,心里既喜又忧。
喜的是,窦固、耿忠判断波绍及他的敌后斥侯均已经陷入敌手,匈奴人此时在山北发现汉军斥侯,说明波绍仍在设法完成任务。而屈趄屠与张望不睦,张望便难展抱负,当晚借酒浇愁,他与胡焰、肖初月出隐秘出鬼风口的行动,将少些波折。
忧的是,眴第、呴黎壶二将赶赴疏榆谷,汉军斥侯定然已经暴露。他既为波绍的汉军斥侯安全担心,更为驼队进入山北后的安全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