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小峡谷,与他们来时的峡谷分别一道小雪岭的两边。雪岭不过数十丈宽,如果匈奴死士追击中同时控制了岭这边的这条小峡谷,班超等人将插翅难逃,只能束手就擒。
这是一招惊险万分的险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所幸的是,向山上走了约小半天,已经确认匈奴人果然是顺着汉军斥侯的足迹向山下慢慢追去。正在此时,尖兵蒙榆轻轻地一挥手,身子则紧紧地伏在雪壁上,众人赶紧隐伏在积雪中一动不敢动。
班超与胡焰将小姑、寡妇的大脑袋紧紧抱在怀里,不让它们示警。虽然寒风呼啸,雪雾纷飞,但面对的可是专门从事刺奸的匈奴死士们,此时那怕极微小的声响,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雪岭另一边的雪坡上,眴第和呴黎壶二将走在队伍正中,死士尖兵跪在雪上,慢慢扫去刚飘上去的厚厚浮雪,现出汉军斥侯纷乱的足迹。确认方向后,大队人马便又悄悄地向南方山下追去。积雪过腹,行军艰难,死士们不急不缓,循迹追踪!
班超等人隐藏在雪谷中,与匈奴人仅仅隔着一道数十丈宽的低矮雪岭,便与眴第和呴黎壶的小队悄然错身而过。
等匈奴人的后卫也走远了,蒙榆确认前方已经安全,这才顶着寒风,带着小队顺着峡谷向山上攀登。积雪太深,每挪一步都十分费力,既要保持速度,又要防止陷入雪坑。当夜晚降临时,他们终于登上山巅,进入一条东西向冰雪大峡谷内,然后顺着山巅峡谷南侧的崖顶又向西艰难地走了约有十余里。
这里虽然离白山千万年冰雪覆盖的群峰尚远,但大雪封山,整座大山已经变成冰雪世界。此时小队东倒西歪地走在大峡谷南侧的崖壁上,峡谷很深,狂风不时将对面岩壁上的雪团吹落涧内,发出轰然声响。只要稍不小心滑入冰谷,便将粉身碎骨。
虽然疲惫万分,所有人都快累倒了,但没人敢停下脚步。湿透的衣衫已冻成坚冰,每行走一步都咔嚓咔嚓响,冰凉的衣衫擦在身体上如刀割一般,疼痛难忍!尤其是身体虚弱的波绍,已经瘫倒在地,班秉、班驺兄弟二人只能一边一个搀扶着他一步一步挪!
忽然路没有了,一道高大的雪岭挡住了去路!
熟悉地形的胡焰、蒙榆、波绍等人都知道,下到涧底,顺着一条裂隙可翻过这道高耸的雪岭,便会再进入雪岭那边的另一条冰雪峡谷。而顺着那条峡谷一路南下十二三里,便可直通山下的葫芦峡口。可为摆脱死士们追踪,在积雪中一路疾行军,所有人都摇摇欲坠,即将崩溃,此时怎么可能再翻越眼前这道高高的雪岭?
就在众人绝望之时,前卫周令竟然匆匆从涧底顺着绳子攀上崖顶,众人诧异,不知周令何故要从深涧内爬上来。却听周令气喘吁吁地禀道,“涧下峡谷尽头出现一处雪洞,深不可测,蒙大哥……问,是否进洞躲……避?”
原来蒙榆也早已下到了涧底探路,波绍已瘫倒雪上,闻言怀疑地道,“雪洞?此处……吾……吾来过,山中怎……么可……可能有雪洞……”
肖初月也坐在雪上,“狗屁,吾从未听说过,蒙榆想害……死众人么?下涧后顺裂缝可爬上雪岭,能省些力……翻过前方雪山,便能下山,吾与胡大……哥曾经走过……”
胡焰、肖初月、波绍几人都曾经数次躲藏进白山,躲避匈奴人追捕,对这里较为熟悉。闻午后地动(注:即地震)后涧下出现雪洞,便齐声质疑。再说,躲藏进情况不明的雪洞,难道让匈奴人瓮中捉鳖?!
但班超却闻言大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蒙榆、周令分明已探出生路。他断然道,“匈奴人两三个时辰后才会到,先下涧再说!”
原来,这里的地形太过奇妙,峡谷被雪山挡住了去路。但崖顶上与雪山相连处,却是陡峭的雪壁,无路可走。人只有下到涧底,从一条猎人开辟出的冰雪裂谷艰难曲折上山。这条冰雪裂谷又称为一线天,直到半山腰,狭窄处只能容一人爬行而过。
班驺、班秉在路上打了三只肥硕的高山盘羊,此时便扔下峡谷。班秉则拴好绳结,先将波绍捆好放下,然后自己也滑了下去。等班超、胡焰等人肩上蹲着小姑、寡妇手抓着绳索都滑下去时,蒙榆已经在洞口旁边打好了一个大大的冰窝子。
峡谷内长着一团团低矮、稀疏的松林,众人打了柴火,进入冰窝内点起两堆篝火,先烤干衣服、靴子,然后才开始烤羊肉,准备就着雪团吃香喷喷的烤肉。
蒙榆、周令则带着班超来到悬崖下的洞口前,波绍不放心也挣扎着艰难挪了过来。原来的一线天裂谷已经在地动中轰然崩塌,上山的路已经断了,想翻越山巅必须另寻通道。但是,在崩塌出的新崖壁上,却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山洞口,人弓起身子能勉强进入。
蒙榆呵着热气道,“吾适才进入一半,洞中尽是冰,头顶巨石、冰块摇摇欲坠,不断坠落,十分危险……周福已经进洞探路,不时将归!”
班超二话没说,举着松明,带着胡焰便弓起身子,踩着散乱的冰块与石头,慢慢蹭进洞内。
洞口曲曲折折,地面怪石矗矗。顶人直不起腰,只能爬行或半蹲着往里挪。这是一个冰洞,头顶、两侧都是坚硬的冰,偶尔挂着粗大的冰棱,岭巆嶙峋,这些冰怕有上万年了,从来就没化过,如铁一般硬。
进入洞内十余丈,空间突然大了起来,人能直立行走了。但从洞顶崩塌下来的乱石、冰块,却让洞中变得纷乱难行。远处则不时有巨石、冰块坠落,发出令人心悸的轰然巨响!
又进入数十丈,空间弯弯绕绕。这里空间巨大,地面堆积着从洞顶掉落的巨石和巨大的冰块。看一眼黑黝黝的头顶,约有十数丈高,洞顶似乎即将摇摇欲坠。就在此时,周福举着火把,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已经回来了。
见到班超,便喘息着兴奋地禀报道,“司马……司马,累死吾……也,老天呐,太奇妙了。此洞一直通向对……面……面涧内,洞口掩埋在雪中,吾……吾……已扒出出口。此洞很深很深,吾是一路跑回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