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鱼邸有危

此事夜长梦多,班超决定快刀斩乱麻,第二天朝食后便提审乌日塔。

这是个身材修长高挑的北胡女子头上戴着红顶穰白绒毡帽,一条长长的发辫拖在脑后。身穿浅绿色棉布无领长袍,交襟左衽,襟口和下摆都绣深色花纹。腰间绿色的宽腰带,带扣不是常见的铜质而是玉雕而成。肩上披着浅灰色狼毛披肩,下端饰有毛纱合股而成的流苏。脚上穿着一双褐色兽皮长靴,看似平常,可靴面隐隐露出动物形绣纹。与一身胡妇装扮不同的是,她分明又长着一付中原妇人面孔,肤色白晰,秀目哀怨,连胡妇常见的大耳坠都未戴。

“奴奴乌日塔叩见班将军!”

淳于蓟、胡焰、霜刺都大感诧异,这女人今天太反常了,她一改前几日咄咄善辩神态,顾盼之间分明流露出一股戚戚怜人的小女人之态。尤其是霜刺心情更为复杂,从初到凹岭见到她起,恭敬、倨傲与小鸟依人,她已经表现出三种完全不同的状态,让人无法想象她的真实面目到底是什么。此刻或许她从霜刺、淳于蓟等将的恭敬表现中已经知道她面前的男人正是她要找的人,她提起袍角恭敬、优雅地跪伏于案前。

从她进帐至拜完,班超一直冷静地看着这个女人。单于派她冒名乌日塔,呼衍历令她伴随保护进入汉地的两个小女,他很想搞明白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但只一面,他便有点灰心,这女人显然有备而来,或许提审她只是浪费时间。但从她幽怨的目光中,似乎又读懂了一丝无奈、惶恐甚至担忧,于是班超摆了一下手,“带呼衍历两个小女!”

胡焰便传令黑稗、伊兰与金栗将乌日塔带着两个小女进帐。

不一会,两个小女孩来到帐中。见到阿母跪在毯上,她们并没有赶紧依偎过来,而是躲在金栗与伊兰身后,双手紧紧抓着黑稗的衣裾,神态甚至有点战栗不安。乌日塔见到两个小女,便提着袍裾不顾一切地膝行至她们身边,直起身来将两个女儿紧紧地搂在怀中,一双泪眼感激地看了一眼班超、霜刺、黑稗,嘴唇歙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这一幕令班超看到了点希望,这女人现在已与呼衍历两个小女相依为命。于是,他平静地道,“汝似乎有话要说,吾只想知道,呼衍历机关算尽,说到底不过是想将汝母女三人送到吾手上。乌日塔早为单于血祭,汝究竟是何人,进入汉地又欲何为?要说真话,否则就别说!”

乌日塔转过身,又膝行过来跪于班超案前,低下头将她所知道的一切又从头重说了一遍后道,“请问班将军欲如何安置吾母女?”

“来人!”班超听出了,乌日塔还在避重就轻甚至开始讨价还价,他站起身,目光直视着她一字一句地道,“让汝失望了,吾不是将军,只是一个假司马。哼,汉军别部均为打杀能手,谁都能看出你是死士。吾知死士早年便食秘药,至死再无痛感,吾懒得动刑,既不愿讲真话,便把蒲类国牢底坐穿罢!”

王艾、于僮冲进大帐,站到乌日塔身后,便将其拎去帐外。乌日塔不敢失去最后说话机会,她挣扎了一下急叫道,“将军息怒啊,奴奴有军情禀报……”

班超摆摆手,王艾、于僮将其放下,乌日塔又低首膝行至班超案前道,“汉军下蒲类城时,呼衍将军便在海边,然未出手相助枯且罕,却嘱吾曰,‘袭疏榆谷者,乃别部班超也。此人乃班彪之后,忠信仁义,不会为难汝母女三人!’还叹息道,‘匈奴人天之骄子,却屈居漠北苦寒之地。中原沃野万里,天何如此不公哉……’”

“说有用的,呼衍历现藏身何处?”班超闻言,心里一阵后怕。如单于用呼衍历防守疏榆谷,而不是去追踪什么狗屁柱玺,汉军别部则必有一番艰苦大战。

乌日塔频频摇着美丽的脑袋,“妾实不知……还是那天晚上,呼衍将军言彼既答应过单于,此生便定将完成陈命。彼让吾母子三人隐于海边,不得擅自逃去燕然山与车师,是专等投班将军……还说,‘回去难逃一死,不如做大汉降民。如班将军能容下吾等,便可据实告之下面的话儿:栗弋贾胡襄助汉军已令单于恨极,左贤王优留已派死士潜入中原,定要重罚之……’”

“重罚栗弋贾胡?!”班超顿感汗毛倒竖,已经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儿。他腾地从行椅上站了起来,用严厉的目光看着这个胡女,厉声问,“在哪里罚,是雒阳、河西、还是西域?!”

乌日塔道,“呼衍将军未尽言,妾委实不知详情!”

左贤王派死士要在汉地袭击栗弋贾胡,这是一个何等重要的情报,呼衍历再一次选择了中立,甚至不惜向汉军通风报信。可乌日塔这个女人却隐藏了三天,整整三天才说出来。宝贵的三天哪,现在或许一切都晚了,鱼邸有危,权鱼和小鱼儿有危,寒菸有危!

顾不上其它,他挥手命人将乌日塔带下。班超急驰蒲类城,窦固闻报面色铁青,“究竟会是哪里?”他目光严厉地看着班超,口中厉声道,“权鱼已入河西,如果汝是左贤王麾下死士,会攻击人在河西的权鱼、小鱼儿,还是权鱼的老巢鱼邸?”

“鱼邸!”班超脱口而出,“定然是鱼邸!权鱼、小鱼儿身在河西,其镖队好手云集,又受杨仁、窦戈二位大人、河西各郡郡守严密护卫,即便死士亦未必能得手,更未必是其对手。可权鱼另一妻曼陀叶与四个儿女尽在雒阳鱼邸,绑架、袭杀更易得手,也更能震慑天下栗弋贾胡!”

“混蛋权鱼,顾头忘腚……”此刻窦固能做的十分有限,他急忙修书三封,派快马以八百里加急一封送回雒阳,请朝廷缉拿奸细,保护权氏一族。一封送人在武威郡的杨仁与窦戈,一封送敦煌郡太守王遵与中郎将郑众,并传檄河西各郡,“务要防范呼氏袭击权氏商队,务要保权鱼、小鱼儿、寒菸安危!”

第二天整整一天,窦固还是感到不踏实,他越想越觉得鱼邸或已遭大难。身为汉军主帅,窦氏第二代掌门人,他又再次修书二封,令快马以八百里加急速度连夜一封送往河西武威郡。在信中,窦固又撒了一张大网,他令人在武威的杨仁、窦戈向江湖上发出檄文,“鱼邸一府老弱,北胡胆敢践踏津门,天下剑客、侠士可共击之!”

另一封则送雒阳窦府涅阳公主刘中礼手中,他命窦氏府兵护卫鱼邸众妇孺,“窦氏当与权氏共进退,倘鱼邸、班府遭屠,窦氏府兵纵追至漠北龙廷,亦要斩杀为祸斥侯以震慑单于!”写这封信时,窦固已预料到鱼邸与班氏交厚,或会同时有危!

窦固在撒下大网的同时,班超正在通过金栗、伊兰搞清乌日塔的真面目。此后几日,伊兰与金栗还多次带胡塔嘎和波日特来汉军别部军营,班超、淳于蓟与众将对这两个战战兢兢如小鹿一般的女孩十分关照。慢慢的,她们不再害怕,似乎投靠汉军、投靠汉朝,是她们的归宿,是她们的重生一般。

伊兰与金栗果然从胡塔嘎和波日特二女口中,证实这个“乌日塔”确实并非其母,其真名叫娜兰耶月。早在她们幼年时,阿母乌日塔便突然不见了,后来毡帐内便又来了这个继母,名字竟然也叫乌日塔。更多的,二女战战兢兢地却说不明白。班超判断,这两个小女孩不是不想说,呼衍历为保护她们,便不会让她们知道更多的血腥之事!

不管娜兰耶月为何要进入大汉,曾经遭受过“使节案”陷害的窦固已决定将计就计,他令外刺椽吏波绍速着可靠之人率一彪军,将乌日塔母子三人隐秘送至敦煌郡太守王遵、中郎将郑众处,并嘱郑众“隐秘深藏,严密监护,后有大用!”

临行前,黑稗就象阿母送小女远行一样,将两个用毛毡和丝绸织成的红色栉带(注:即类似今女子化妆包)背到两个小女肩上。栉带饰有五彩花饰,周边有流苏飘带,里面放着铜镜、线团,胭脂包、梳子和篦子等。娜兰耶月跪谢黑稗替其照料小女,可胡塔嘎和波日特两个少女却死死拉着黑稗、伊兰、金栗的手哭成了泪人,战战兢兢地就是不上车。

霜刺与别部众将纳闷不已,黑稗、伊兰、金栗、娜兰耶月也一头雾水,但经历过无数次生离死别的淳于蓟却看出了名堂,他想起了自己流落江湖的两个年幼阿妹,自然也就理解了呼衍历两个小女此时的心情。自进入蒲类国王宫后,王妃象关爱小女一样怜爱她们,短短十余日,这两个小丫头已经离不开王妃与伊兰、金栗。她们也从二位公主口中听到别部一个个传奇故事,也知道别部与国王一家情义深重。于是,她们现在也是把别部当成了自己的靠山,而不舍离开呢!

第四十二章 那是座山第三十五章 校场比武第二十八章 羁至帝都第二十七章 重返河西第十五章 地动人怨第四十五章 高台拜将第三章 驭人之术第十五章 为老不尊第七章 安鹊传信第二十四章 杨终发难第二十六章 千钧一发第十四章 智斩东吾第三十五章 无地自容第二十章 娇俏怜人第十六章 风雪孤城第三十六章 无功即过第十八章 商道往事第三十四章 胆大妄为第十五章 再犯于阗第三十三章 静候来客第一章 客栈遇刺第二十二章 亡国孤儿第一章 长亭惊马第十二章 军无戏言第十四章 血腥杀戮第二十九章 博士邓尧第十三章 高原武士第一章 帝宫夜色第三十七章 崤山秘战第二十八章 凉州大营第三十二章 促汉内乱第二十三章 奔袭石城第十八章 单于南下第二十七章 血战孤城第二十三章 再战皮水第八章 智斗群狼第十九章 懿侯后人第四十四章 金蝉脱壳第六章 夏季血祭第一章 兵临城下第十一章 铁血雄师第五章 圣山王庭第十七章 附庸风雅第十章 祖孙情深第一章 马氏骄奢第七章 顺手牵羊第一章 虎口脱险第十四章 智斩东吾第二十二章 孰不可忍第四十四章 钟鸣鼎食第三十五章 班妤山下第八章 暗藏乾坤第六章 千古贤后第七章 天折将星2第四十三章 偶得匪踪第一章 虎口脱险第四章 染指陇右第二十章 张网以待第五章 圣山王庭第二十六章 千钧一发第十四章 智斩东吾第十四章 现世报应第十八章 活剐法师第二十二章 沽了算了第二十章 阁间夜谋第二十三章 老谋深算第四十一章 张望受阻第九章 惨绝人寰第十二章 铁血外交第二十二章 河西岁月第三章 巅峰论剑第六章 帝求良将第四十二章 别部成军第十三章 鲍昱两问第十八章 名门之后第二十四章 桑株古道第四十三章 偶得匪踪第三十六章 雪中送炭第三十二章 教化刑卒第三章 驭人之术第二十六章 生死边缘第四十六章 穷困班家第二十七章 生命挽歌第五章 北山来客第二十二章 身后之事第四十章 一门三将第二十章 出尉头谷第三十八章 战机骤现第二十二章 摸岭人家第二十八章 私定终生第三章 百年树人第四十章 将星坠落第八章 天折将星3第二十七章 耿恭悒亡第二十六章 于阗河畔第二十七章 生命挽歌第十九章 兰台事发第二十二章 大战之前第三十一章 客栈历险第三十一章 窦固开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