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楼兰绿洲

见班超怀抱重锏、面色凝重地遥望着南方茫茫的沙海,显然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上,淳于蓟便收起了话头。

接下来的几天行程枯燥乏味,跟在身后的那支大驼队或许发现汉使团缺水,也是河西栗弋商贾李同主动送来二十羊皮囊淡水示好,然后便亦步亦趋地跟在汉使团后面行军。

前方沙漠慢慢变得略显潮湿起来,偶尔会看见稀稀落落、一丛丛孤立的锁锁木(注:汉代的锁锁木即今天的沙漠植物梭梭),骆驼们经过时会不由自主地咀嚼它们的细枝。在这些锁锁丛间,偶尔会有一小块沙变得潮湿一些,每逢此时,士卒们都会手扶湿地,感慨万千,有的甚至会流出泪水。

湿迹、植物、动物,是生命的象征,是走出沙漠的希望。未经历过沙漠行军的人,永远也理解不了沙漠孤旅对绿色的渴望和珍惜!

慢慢的植物越来越多,前方的地平线上已出现一簇簇金色和绿色相间的锁锁木,且越走慢慢便变成一大块绿洲,茂密的锁锁、红柳、芦苇、胡扬扑面而来,让从无垠、广袤的沙海上走出的众人百感交集,似乎重生了一般。

“驼日的沙漠……”不知谁骂了一声,队伍又静静地开始行军。

顺着树林中的沙道,越过大团的胡杨林、红柳丛,前方突然出现一片漫天泽国,原来已到盐泽(注:即今罗布泊,汉时又称蒲昌海)。驼队顺着蒲昌海西侧黑色的砾石沙道,慢慢进入生机盎然的北河(注:即今塔里木河,下游为孔雀河)三角洲。黄沙弥漫的大漠气息已一扫而空,一丝好奇和兴奋的情绪开始在驼队弥漫着。

对于来自中原的刑卒们而言,这里是傅介子、赵破奴等书写过千古传奇的地方,这谜一样的沙漠绿洲小城令他们充满向往!

北河源自葱岭(注:今帕米尔高原)和昆仑山下的葱岭河(注:即今叶尔羌河),沿天山和库鲁克塔格山脉的南侧,延绵二千多公里,是整个西域的一条生命之河。蒲昌海是北河和南河(注:即今车尔臣河)的尾闾,葱岭、天山冰雪融化形成的涓流注入北河,南山(注:即今祁连山脉西段和阿尔金山)冰雪融化形成的涓流则注入南河。北河与南河到下游在蒲昌海西侧段便分出若干岔流,形成了面积广阔的三角洲。

在北河分出的若干条岔流中,又有两条较大的岔河交叉形成了一个奇妙、丰饶的小三角洲,而楼兰城便坐落在这个小三角洲中。此刻坐在战马上的班超与刑卒们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是第一次来到楼兰绿洲,他瞬间决定,下鄯善国后定要迅速安排在这里屯田,为蒲类国搭建一座避难所!

驼队顺着商道扭头向西,顺北河西行数十里再扭头北上。河道边放眼所及,长满茂密的胡杨和红柳,芦苇、白草等各种草本植物。一片片农田内,青色的麦苗、栗苗在茁壮成长,成群的牛羊在草地上悠闲地啃食青草,一座座倚树而建的破烂民居坐落在胡杨林和榆树林中。

在北河以北,使团驼队穿过一座已经废弃的古城,从汉朝通向西域的古驼道穿古城而过。岁月沧桑,古城只剩下断垣残壁,北门外二三里处即是鄯善国的一个驿站,门楣上依稀可见用汉字隶书手写的“埒娄驿”三个大字。埒娄城曾是前汉孝武大帝时的楼兰都尉府所在地,当年汉军在此开渠屯田近万亩,屯田卒近两千人。可惜此时已砾石遍地,仅埒娄驿幸存。

北河两岸的民居一般均依托一棵棵巨大的胡杨而建,胡杨为房屋支架,以藤柳、红柳编织墙壁,以茅草、芦苇苫顶。这里的居民以黄肤汉人、羌人(注:实为古娄人)居多,蜷须深目高鼻的塞人较少。商道边田野中正在给春栗压苗的几名农夫抬起头瞅一眼,便又低首忙碌,表情漠然、司空见惯。拖着长长黄鼻涕的男童女童们跟随围观,两条黄色、三条黑色的土狗则夹着尾巴,远远地避开驼队。

穿越金色的胡杨林,驼队从巨大的木头浮桥上渡过北河,进入北河小三角洲。河边是一排木板搭建的伸到水中的小栈桥,士卒们牵着战马来到河边,破开薄冰,畅饮冰凉、甘咧、清甜的河水,再兴奋地捧水洗净粗糙的脸庞后,便让战马饮水。而役马和骆驼驼着重载,却安分守已地停在商道边,队形丝毫不乱。

金栗和四个小胡姬也冲到河边的栈桥上,甘英、刘奕仁早在冰面上砸开冰窟让她们戏水,咯咯咯的笑声感染着每一个人。只有伊兰与两个侍女裹紧身上的毡毯,瘐俏柔弱的身影孤寂落寞,百无聊赖地呆在驼马身旁。

班超陪着郭恂也走到河边,郭恂蹲着洗脸时,他抱锏伫立河边一块凸起的土堆上,心思重重地望着远处上游河面芦苇丛间一群正在嬉戏的白色水鸟出神,小姑与寡妇痛饮了一顿后温顺地蹲在他的脚边。顺着北河上行数百里便能到秦海(注:即今博斯腾湖)边的尉黎国,向北穿越尉黎国便是焉耆国。而北匈奴南呼衍部的西域都尉府正设在焉耆国王治南河城,从南河城出发的北匈奴使团此时或许也快到了楼兰城。

郭恂仔细地洗完脸,见只有赤萧独自走到河边饮水,他想叫班超一起来洗去疲惫,可回过头便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汉明帝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阴历闰三月十七日,此时的班超正站在北河岸边伫目远眺,凝视着西方,天上是大团大团奔逐的白云,他怀抱重锏犹如一尊雕塑,融进了大地、蓝天和原野。刹那间,郭恂产生了错觉,他知道此番出使可是汉帝国的国家行动,是注定要写入正史的,而这尊塑像仿佛现在便已经融进了沧桑的简册中。

两千年后,北河早已经改称为孔雀河,正是因为班超当年曾经在此饮过马而被后人称为饮马河。遗憾的是,北河与南河在楼兰段已经干涸,鸟语花香、生机盎然的绿洲平原,早已经变成了库鲁克塔格大沙漠,成为生命的禁区!

驼队越过北河继续南下,前方渐渐出现一座土黄色的夯土城池身影,正是曾经的楼兰古国王治楼兰城(注:即今楼兰古城遗址)。驼队在孩子们的追随围观中走过田野、树林和一座座民居,此时天色已晚,胡焰和肖初月二人早已在城北门外一座宽敞的大客栈内包下其中一个院子,让使节团队歇息。而温柯和李同两支大驼队,自然也同住在此客栈中。

士卒们旅途疲惫,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便在这梦幻一般的楼兰绿洲上早早进入了梦乡。这里离楼兰城不过二三里远,这里是权鱼与胡焰约好的歇脚地点,可权鱼的人并未来接头。但客栈人来人往,整个晚上,班超和淳于蓟背上就始终有一股正被人悄悄窥视的冷飕飕感觉。

楼兰城是八方通衢之地,不管从伊吾庐还是焉耆国进入鄯善国,都必须经过楼兰城。虽然汉使团早出发了几天,但班超有强烈的感觉,人在山国的焉渑夫人精于秘战,定然会在楼兰城提前埋伏人马等着汉使团!

自从进入楼兰地界起,甘英与刘奕仁便有了特殊福利,连晚上睡觉也不得离开伊兰左右。伊兰、金栗几女原来住的是大间,也是客栈最好的房间。甘英、刘奕仁的房间便在她们隔壁,稍小一些。可夜深后几女已经睡下,淳于蓟却传令几女悄然起身,住进二将房间。

这间房本来就小,现在一下住进这么多人,便显得拥挤了些。婢女们兴冲冲地在中间用毡布拉起一个布帘。帘内榻上,两位公主、两位侍女与四名小胡女只能横着挤在一起睡。而帘外门口,便是甘英、刘奕仁二人打的地铺。临睡前,金栗还不忘示威性地对二将道,“不准偷看,否则眼抠掉!”

小胡姬们闻言都咯咯地笑起来,笑得很自豪,可甘英、刘奕仁却已经鼾声如雷!

五更天起了一阵风,甘英、刘奕仁醒了。室外先是隔壁、后是房顶上隐隐传来了刀剑相接之声,远处院中的狗已经狂吠了起来。几女都醒了,战战兢兢地裹着毡被挤成一团。伊兰带着哭腔小声道,“没完没了,这是追杀吾的……”

但甘英、刘奕仁抱着剑坐在地铺上巍然不动,只要有人敢推开房门,他们会毫不留情地击杀之。但一夜无事,他们与几个胡女一样,便一直坐到天明。

楼兰绿洲上的房屋墙壁均采用木骨墙,四周是柱子,上有上梁,下有地袱,中间有红柳枝穿插,外墙和内墙均附有生土,屋顶大多有芦苇和生土做成坡面,与中原屋顶大体相同。天黑乎乎的朦朦胧胧一片,在客栈屋顶倾斜的坡面上,周令和淳于蓟趴在茅草上一动不动。伏在淳于蓟身边的小姑,突然嗓子眼深处,发出丝丝的报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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