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想死也难

居中者眨着一双老鼠眼,忽然淫邪狞笑,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今日吾不仅要取了尔三人狗命,收了尔坐下三匹宝马,还要收了汝嫂、汝妹……对了,吾闻汝嫂雁旋和汝妹班昭俱国色天香,汝府上侍婢亦尽是上等货色。原想待官卖时取其为奴,好好品尝品尝,没想到汝狗日的好大能耐,坏了吾好事也……”

说得高兴处,又俱抽出剑,竟然又仰天哈哈哈地狞笑起来。

班超自小便在北军营中跟师傅左车厮混,虽然这些人都穿着黑色襦袍,但他一眼便能认出,这五人确实是汉军士卒。而居者,从其气度、做派看,不是屯长也是个队率。

“敢骂吾嫂吾妹,让汝等带着这笑下地狱吧!”此时,不待这个人骂完,班超已经杀心顿起。又想起窦大人的话儿,“遇雍营的人,则杀之!”大人说得没错,雍营果然不会放过班家,现在也只有悄悄杀了他们,才能少生更多事端!

他丝毫没有迟疑,无声地抽出重锏,在五人的狞笑声中,毫无征兆地拍马便冲了上去。赤萧似乎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此时如箭一样骤然射出。班驺和班秉则紧随其后,三匹黑红色的战马,如三团烈焰,成三角队形箭一样掩杀过去,瞬间便至五名歹人近前。

对方五人愣了一下,止住笑声。他们大意了,只顾得仰天大笑,快意至极。他们身处封闭的雍营之内,对大汉江湖上事虽有耳闻。但是,他们并不信那些传言,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班家老二手段是何等高强。于是,他们为自己的孤陋寡闻付出了代价!

本以为三个五陵原上农夫,威压之下定然会下马束手就擒。可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碰上的是班超,一言不合,瞬间已经仗锏杀到马前。

双方相隔不过几十丈远,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切已晚了。

午后的阳光下,毫无征兆,三匹黑红色的火焰瞬间已飞至歹人眼前。班超座下的赤萧速度更快,如一道黑红色的闪电,交接之间,“啪”、“丁当”,一声闷响伴着清脆的金属断裂声传出,班超挥锏将中间男子握剑的右臂生生给砸下。而男子手中的长剑,则已经被震断为两截。

班超没有用锋利的锏尖取其性命,更没有拍碎他的头颅。而仅是用重锏砸断,连皮带骨,飞出老远。

男子“嗷”地惨叫一声,随着手臂拖着血飞出,人也栽落马下。班驺和班秉也争先而上,长剑瞬间便取了两人性命。第一个回合,对方三人落马,两死一伤。

另两人回过神来,大惊之下仓皇不敢迎战,拍马而逃。

班驺抽出腰中短刀甩手掷出,一名歹人仆落马下。班秉则挽弓搭箭,飕地一声,最后一名贼人应弦落马。仅仅一个回合,刹那间的事儿,对方五人仅有中间的男子伤重被俘,余皆毙命。

“班公子饶命,老天哪……班公子饶命啊……”

中间的男子左手捏着呼呼流着血的断臂,白骨、肌肉淋漓着鲜血,一个劲地往外涌着,惨不忍睹。此刻他心里悔死了,他大意了,他没想到班家这小崽子坐下马速度这么快,手中锏又这么凌厉。不是读书人么,什么时候竟成了锏客?

心里懊恼着,见班超策马而回,赶紧伏地求饶。

“汝不是口出狂言,要吾一家性命么?适才何等威风,汝不是要辱吾嫂嫂和阿妹么?”班超跳下马,怀抱重锏,蔑视着他,怒声问道,“说吧,究竟是谁指使汝来的?”

“尕叔,这货留不得。”班驺和班秉检查了被射杀、射伤的两人,并带着尸体和伤者策马而回。班驺担心班超心软,便提醒道。而班秉已经跳下马,在圣水河桥下一处洼地,用刀开始挖坑。

被班驺射伤的人,箭矢从肩胛骨下穿胸而过,却未致命,他嘴里的血拖到胸前,奄奄一息。楼烦人够残忍,班驺扶其坐在桥下,看着他嘴里的血一团一团流下。“刚才汝也骂得挺凶,这会慢慢享受罢!”班驺痛骂一声,这才磨磨蹭蹭地欲去帮着兄长挖坑。

这一切,断臂男子看在眼里,便跪于地上求饶开了,“班二公子饶命,是雍营司马李铭之妹李慧驱使……这妇人好……淫,蛇蝎心肠……其兄为司隶校尉囚禁后,那晚此女悄然至军营,献身吾等,吾色迷心窍……”

班超抱锏立着,感到纳闷,“吾与她无怨无仇,到底为何欲加害于吾?”

“班公子威武,官司打赢了,李铭也折进去了……李慧**,是不会饶了班家的……雍营的人,也不会放过班家……”

男子叩头不止,血仍在滋滋地流着,班超却已不再理他了,而是走到桥下帮着班秉挖坑。自己一家老小俱住在五陵邑,这可是雍营的兵,一旦走漏了风声,雍营难免仍有李铭余孽,班超不敢留下数不清的麻烦,最好的办法是一了百了,埋掉了事。

日头正向西天坠去,看着坑已渐成,男子已经明白那坑里分明是自己的归宿,刚才的威武劲、不可一世劲儿早已不翼而飞。他跪于地下,脸色煞白,身下血已一滩,犹哀求不已。

另一边,班驺怀抱宝剑,见坐于桥边的中箭者血已差不多吐干了,身子一歪便软绵绵地倒下。这混蛋抽出剑,便一剑斩下其头颅。

兄长班秉一边忙活,一边训斥道,“尕叔说过,不允许委琐地斩下头颅,汝又忘耶?”

班驺却不理会兄长的絮叨,而是对断臂男子训斥道,“耶耶耶耶耶,甭求饶好不好?叽叽歪歪的,汝若象一个男子汉,就敢做敢当。怎么这简单的道理还不明白,想想看,尔等乃十恶不赦的混蛋,还能留得么?当然,汝也可以走,然不能骑马。既然不想走,汝不如自己了断吧,省得吾动手!”

班驺胡乱说完,便抱着剑站于一旁,摆明了就有放他走的意思。正在此时,“啪”地一声,一节枯树枝重重地砸到班驺身上,班秉怒吼道,“威风使够了吧,滚过来挖坑。尕叔都在掏土,汝威风个没完耶?!”

班驺回头一看,见班超跳进坑内,班秉用剑挖,班超用双手正一捧捧往坑外扔,这才觉得不妥,赶紧过来帮忙。要用刀剑挖出能埋五六人的大坑,绝非易事。等日头快要隐进西北方连绵的群山后,坑才大体挖成了。

这是闻名天下的崤函官道,是从京城雒阳进出关中平原的咽喉要道,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可是,平时往来不绝的商队不见了,整整一个下午,未见一人一马,更不见一辆商贾的牛车。班超隐约明白,雍营替李司马出头的绝不仅是这五人。华阴和郑县,可能人家都有人做了安排。这也让班超心中隐隐生出寒意,雍营的人绝不会放过他班家!

再没人理会断臂男子了,这三人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断臂上的血仍在汩汩流着,此刻钻心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抖着。他恨恨地看着这三个魔鬼,这坑是干什么他一清二楚。杀完人,再悄悄挖坑埋掉,一了百了,这种事他可没少干。看着这越挖越深的坑,他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班壮士……帮帮忙……求求……汝,杀了……吾吧……”断臂男子不再徒劳地捏着断臂,而是费力地抽出短刀,可看一眼蓝天白云和无垠的旷野,咬了半天牙自己却该死下不了手,只好低声下气地恳求道。

班超和班秉太忙,没功夫理会他。班驺心眼多,闻言一边挖土,一边讥道,“吾不会杀汝,好歹是条性命。吾刚才便放汝走,没听到吗?不走也有办法,不过得自己想……”

断臂男子的脸,已经被疼痛折磨得变了形。他没辙了,这才知道,有时候想死都是很难的事儿。狗日的,太欺负人了,这点忙都不帮。这才华阴地界,血都快流干了,天也快黑了,方圆百里并无人家,不让骑马,还说要放,吾能走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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