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雨宁扭过头,还在生气。
韩绍宇抿嘴:";穆律师,希望你能答应。";
";你都能不经过我同意强行进入我家,我为什么要答应。";
";第一,我征求了你的同意。第二,是你开门带他们上去的,你上面所说的并不成立。";韩绍宇神色平静。
穆雨宁被抢白的说不出话来。
韩绍宇再一次道:";我要走了,";接着又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我以我的人格起誓,我所做的一切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党,对得起我头上的国徽和国旗。所以希望你能帮我们保守今天的事情。";
穆雨宁站在路上,目睹着这辆平凡无奇的车子离开。面上傻傻的,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认真的韩绍宇。他是反贪局的局长。曾经的骄傲跋扈已经被岁月的风刀所磨平。
她虽然心中不快。却隐隐约约察觉事情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她现在已经不敢轻易下结论了。既然他们低调的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必然有他们的理由。刚才只是一时生气而已,她愿意保密。什么都不会说的。
再一次去水天一色,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异样,倒是宽带,真的可以上了。这让她高兴了很久。韩绍宇也算帮了她一个小忙。
她也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
从会议室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安宁跟在韩绍宇的后头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个笔记本,她向来给人冷傲的感觉,可是只有真正接触过的同事才知道,她也不过一个爱玩的女孩,只是职业习惯让她善于伪装自己。
她笑眯眯的对韩绍宇说:";头儿,案子总算有点进展了,今晚请我们去宵夜吧。";
估计这里也只有她敢这么跟韩绍宇说话了吧。
韩绍宇回神,盯着她一张明艳的素脸:";案子是有进展了。但不是破了。";
安宁的脸垮了垮,韩绍宇的表情挺吓人的,她也跟着噤声了。
小鲁走过来说:";头儿,别这样,都吓着小姑娘了。";
安宁仰起脸:";你说谁是小姑娘呢。";
";谁哭鼻子谁是小姑娘。";
安宁不服,开始追着小鲁打。很快的,反贪局的走廊上便传来吵吵嚷嚷的笑声。在这样的午夜,疲惫了一天之后才能听到这样的笑声,韩绍宇唯有摇头失笑。看着跟在自己身后同样满脸倦容的同事,他想了想,拍了拍手,所有人立刻又聚集到一起。连跑远的安宁和小鲁都跟着回来了。韩绍宇清了清喉咙:";肚子饿了,这样吧,我请大家去宵夜。";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副我是不是听错了的表情。
韩绍宇不动声色,说完便走在前头,还是安宁先反应过来叫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都赶紧跟上啊。";
韩绍宇莞尔。带着一票人杀去吃宵夜。韩绍宇第一次主动请客,安宁狮子大开口去了澳门豆捞,其他人虽然没有说,不过还是默认的。
韩绍宇今天就是被宰的份,看着平日里辛苦的一丝不苟的下属难得这么开怀,他也高兴了不少,但是他们没有喝酒,人人都保持着清醒。一顿宵夜差不多吃去韩绍宇一个月的工资。他连连摇头叹息。
安宁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怎么,头儿,心疼了?";
韩绍宇拿好账单,摇头:";吃完了饭就要卖力干活啊。";
";是,头儿!";一群人呵呵笑起来。
小鲁说:";头儿,等我们破了这案子,你得请我们好好玩一场。";
韩绍宇抬眼望了望天色,点头:";回去吧,小鲁负责送安宁。其他人自行解散。";
安宁跺脚:";头儿,我可以自己回去,不需要他送。";
韩绍宇望回去,眼色凛然,安宁吓了一跳,再也不敢说什么。任由小鲁带着她走了。
韩绍宇回头去取车,没走几步手机就响了。010的区号闪动在屏幕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打来的。他愈加的不耐烦。任由手机的音乐无止境的回响在车内。深夜的道路上并无多少车辆。他的奥迪加速很快,没多久就超越了前面的几辆车。
他也没在意,只是觉得手机响的心烦意乱,无法静下心来好好整理这次的案子。一次市政工程的贪污腐败案子,就像一个引子,牵连出无数的人来,上及市长,下达村官。如果继续顺藤摸瓜下去,他不知道最后会引出怎样的惊天大案来。
他手握重权,却牵一发而动全身。
手机停了响,响了停。反反复复,终于闹的他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正想关机,左边却猛地窜上来一辆车子,差点与他相撞,韩绍宇紧急的打方向盘,那辆车子却故意窜到他的面前,又来了个紧急刹车。韩绍宇立刻踩下刹车。危险避过,差点撞到旁边的护栏上。
再一看,前面那辆宝马,已经潇洒的一踩油门大摇大摆离开。韩绍宇怔忪了一下,扯唇失笑,前面那车一定以为他刚才是故意超他车,所以给他个下马威吧。手机已经响了一路,他终于失去耐心,接了电话。
然后沉默。
那边的人没想到电话突然会被接起,一时间竟也发愣。韩绍宇原本会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谁知道他却说:";你总算接电话了。";声音中透着几分疲惫与沧桑。
韩绍宇默然,硬邦邦的说:";我现在手上有案子,不可能回北京的,你别费心了。";
";儿子啊,难道你打算一辈子跟老子对着干?";韩司令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和气弱,不像前几次那样似乎要拿着枪干了韩绍宇。
这让韩绍宇多少有点不知所措。他习惯了与自己老子强硬的说话方式。恨不得拿枪杆子解决问题,现在的韩司令也是他不熟悉的。
话语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圈,没说出来,不过仍是坚持了他一贯的主张:";你干你的,我干我的,谁也不碍着谁。";
";你......";那边的韩司令火气似乎又上来了,韩绍宇扬扬眉,等着他发飙,谁知道他却走怀柔政策,";绍宇啊,爸爸老了,难道你们姐弟还打算永远不回家了吗?";
家?韩绍宇的眼神里又露出讥诮:";没有父母的房子叫做家?";他说,";你为什么不扪心自问一下你们给了我跟姐姐什么样的家。";小时候,冰冷的空荡荡的房子里永远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和一个保姆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然后小姑娘慢慢长大,婴儿也慢慢长大。七八岁,看着逐渐长大的曈曈就知道那是一个怎样残酷的年纪。
";不要再试图劝我们回去了,我们都已经长这么大,不需要你们再来假惺惺了。守着这样的婚姻有意思吗?";韩绍宇最后问,";你是因为拉不下司令的面子所以不愿意离婚是吧,也好,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不在乎剩下那几年了。";
那边的韩司令没了声音,韩绍宇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明明自己心很痛,却要看着自己比别人更痛,仿佛这样就会稍微安慰一点,他挂了电话,长长的舒缓了一口气。跟这些人通电话,真累。
他习惯了寂寞,习惯了孤独。习惯了所有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来。可是现在,他却越来越害怕这份寂寞与独孤会将他吞噬。他也想像刚才的车子一样不顾一切的来别人来个下马威,或者像在北京似地开着军车招摇过市,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官二代心里,只是为了让某些人脸面无光,不在意自己的声名狼藉。可是三十四岁的他,再也不会做这样无聊幼稚的举动了。这样的年纪,就坐到这样的职位,他的人生足以成为别人的标榜。
苏子墨又赢了一件冲动全城的case。
穆雨宁坐在位置上听着身边的同事绘声绘色的描述,将一群女性同胞听得云里雾里一脸崇拜加羡慕的样子却不由失笑。
刘元也是,崇拜的得不了,直夸:";这个苏子墨简直太厉害了。";
";是啊是啊,简直是我的偶像。";
现在唯有穆雨宁没有表态,刘元推了推她:";雨宁,你难道一点也不激动?";
她正偷偷吃话梅,被刘元一推,差点卡住。猛的咳嗽起来,胀红了脸,好不容易咽下去,刘元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穆雨宁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激动?";每天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人,有什么好激动的。
刘元恨铁不成钢,不过突然有人酸溜溜的说:";刘元,你这就不懂了,好歹人家穆律师是镀金回来的,一回来就从人家手里打了个平手,怎么说实力都是不容小觑的,的确没什么好激动的。要激动什么的也是在心底偷偷嫉妒吧。";
激动与嫉妒虽然两个词有一个字的读音差不多,可是要人听不出来真的挺困难的。穆雨宁很想装聋作哑,无奈,好心的刘元立刻声援她:";你别这么说,雨宁又不是这样的人,别自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说谁呢。";
穆雨宁觉得他们好无聊,为了一个不是自己事务所的人,有必要吵成这样吗?
";你们......";她本来是想劝架的,想想还是算了,免得惹得一身骚。
吵架事件一直持续到下午下班。见刘元面色不悦,穆雨宁心想都是为了自己,自己是有责任的,于是安慰她说:";好了,别生气了,管他们怎么说呢,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你看你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快点快点,我这里有调羹,接一下。";
刘元被她逗笑,终于不再板着脸:";你这个人就是傻,人家这么说你你都不知道反击,下次让人家爬到你头上你就知道厉害了。";
穆雨宁嘿嘿一笑,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这些事情说多了又有什么意思。跟刘元一起走出办公大楼,刘元的话题却始终围绕着苏子墨转:";哎,我还听说?法律新闻?派了记者要采访苏子墨呢。啧啧......";
她的啧啧称奇声戛然而止。
穆雨宁还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穿着一身休闲服和休闲裤的男人正站在那边对他们微笑。
也难怪刘元这个表情这个反应。他简直就是在乱放电。刘元惊奇的拽着穆雨宁的胳膊,拽的她生疼,才结结巴巴的说:";雨宁,我没眼花吧,他是......苏子墨吧。";
穆雨宁莞尔,点头:";是的,你没眼花。";
";那他在对我笑吗?";刘元的眼底冒星星了,";我要晕倒了,雨宁,我腿软。他朝我们走来了啊。";
穆雨宁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子上去了,再次点头:";嗯。他在对你笑,他朝我们走来了。";
身边又走来几个人。其中还包括刚才嘲讽穆雨宁的那个女人。
穆雨宁看着这个阵仗,简直觉得苏子墨是送入虎口的小白羊。
所有人都愕然不已。看着苏子墨在他们面前站定,然后问:";在笑什么?";
很多人都在笑,不知道他问的是谁,没有人回答。
最后,穆雨宁笑着叹息了一声:";没什么。";
苏子墨:";哦,那走吧,我做了晚饭,特地接你回去一起吃。";那样子,分明是一个家居小男人,哪里有半分犀利与律师达人相挂钩。
刘元一脸茫然,看着苏子墨与穆雨宁一问一答,似乎心碎了一地,又带着满满的不解,问:";雨宁,他是谁啊?";他私向巴。
不等穆雨宁回答,苏子墨已经率先介绍:";你们好,我是他的老公。";
";老公啊......";刘元发出一声惊叹,";那你跟苏子墨长得真像啊。";说完还是一副傻傻愣愣的表情,似乎很惋惜。
穆雨宁愕然的僵硬在原地。这个......
苏子墨也有点错愕,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是的,很多人都这么说,你的眼光真不错。";然后不顾众人吃惊的表情,拉起穆雨宁的手往前走。
穆雨宁一步一步走的相当正经,直到走出很远,确定不会有人看得到了,终于忍不住放声笑起来:";哎,哈哈,等等,我肚子疼,让我休息一会儿。";
没有人相信他就是苏子墨是不是?或者说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穆雨宁跟苏子墨在一起是不是?于是人的潜意识就会自动寻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与借口,包括他只是一个跟苏子墨长得有点相像的男人。
真的很搞笑。
苏子墨无奈的看着差点笑背过气去的女人,问:";笑完了没有?";
穆雨宁摆摆手:";快了,你再等我一下。";
直到两分钟后,她才直起腰:";好了。走吧。";
苏子墨又牵起她的手:";你同事真可爱。";
";一般,一般。";穆雨宁还在咧着嘴,";没你可爱。";他的回答似乎满足了刘元的好奇心理,也让她得到了一丝内心的安慰。
苏子墨得寸进尺:";你觉得我可爱?我哪里可爱?你说说看。";他垂涎着脸看着穆雨宁,穆雨宁一掌拍过去,";现在不可爱了。";
";你又谋杀亲夫啊。";苏子墨哇哇咧咧,";很疼的哎。";
";是吗?我看看。";穆雨宁以为自己真的打疼他了,着急的说。
苏子墨当真凑过脸来,在大马路上的,穆雨宁知道自己被耍了,不由得气恼:";正经点。";
";好吧,那我们再去揉揉。";
穆雨宁翻白眼,又想起刘元的话:";对了?法律新闻?要采访你?";
苏子墨一脸惊悚。
";你干嘛这个反应啊。";穆雨宁瞪着他。
";你是狗仔出生的吗?";苏子墨对她说。
穆雨宁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没好气的道:";是啊,这么说是真的了?";她心中的担忧又浮现出来。
苏子墨似乎感到了她的烦恼:";我已经拒绝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喜欢被人挖隐私而已。";
如果他真的接受了采访,势必会涉及很多私人的问题,包括他的家庭他的过去,其实一个光鲜亮丽的人人们对他本身成就的关注还不如说是对他的八卦关注的多。
穆雨宁微微松了一口气。苏子墨举起她的手:";这样你就安心了?";
穆雨宁看了他一眼,原来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点头,回家,吃饭。熄灯。";你轻点,轻点——";原本涌动的被子底下突然传来女人的求饶声,";别......";
";别什么?是别这样还是别那样?";随着男人的每一个动作,还有戏谑的声音,身下的女人立刻尖叫连连,但是又固执的不肯推开这个男人。
";还是别这样?";
";不......";穆雨宁语无伦次了。
";让我不要慢对不对?";苏子墨兴奋的说着,进出的动作更快了,每一次的深入浅出总能激荡起两人之间的共鸣。
湿润的水声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声音,简单的单音节,却听的人脸红心跳。
林承铮在顾明桥走后没多久也回美国去了。
穆雨宁看着坐在对面有点闷闷不乐的莫玉华,伸出两个手指问:";这是几?";
莫玉华一掌拍下她:";你无聊不无聊啊。";
";我看是你无聊才对,是你叫我出来的哎,出来了吧,你自己又坐着不说话,让我怎么办啊。";穆雨宁拿起吸管吸了一口柠檬汁,酸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好喝。";
莫玉华神情古怪的盯着她,微微张大了嘴巴。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穆雨宁摸摸自己的脸颊,又喝了一口柠檬汁。
";你上次来月事是什么时候?";莫玉华突然转了话题,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穆雨宁呛着了,咳嗽起来:";你干嘛突然问这个啊。";
";我觉得你像是怀孕了。";莫玉华盯着她的肚子若有所思。
穆雨宁僵硬在原地:";不可能!";
";那你说你上次月事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穆雨宁在心中回想,她的月事一向很准的,算算日子,这几天也确实该来了。她脸色不由得发白,不可能吧......
";被我说中了吧。";莫玉华嘿嘿得意一笑,";你看你那么喜欢喝酸的,我看八成是了。";
穆雨宁被她说的心里没底,似欣喜,又似不信,表情很复杂,看的莫玉华啧啧称奇。
";不要胡说。";她不是没想过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又从未有过,然而当母亲的心情一旦被激发出来,就会不停的开始想这个问题。赶紧转移话题,";你跟承铮怎么样了,最近还联系吗?";
莫玉华一怔:";他都回美国去了,我们还联系什么,再说了,我们有必要联系吗?说你呢,干嘛突然扯到我身上来。";
";你死鸭子嘴硬是不是?";穆雨宁啐她,";那你现在闷闷不乐是为了哪般啊,承铮是个好男人,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豫了,喜欢就上啊。";
穆雨宁被莫玉华的话搅得心神不宁。连带的上班吃话梅的心情都影响不少,看到话梅想吃,最后又放下,赶紧肚子涨涨的,还有点想反胃。老是觉得有什么要吐出来似地。
今天开例会,大家都很忙碌。等一空下来,刘元就在她的身边欲言又止。穆雨宁对那些风言风语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是刘元一脸那么认真的询问到让她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刘元小心翼翼的问:";雨宁,那个......你老公不是真的苏子墨吧。";
不是真的苏子墨难道还要假的苏子墨?穆雨宁莞尔看着她。
刘元也觉得自己表述有问题:";别人都在说他就是苏子墨,可是我觉得只是长得有点像而已啊。";
穆雨宁点点头:";嗯。";
";你嗯什么意思啊,是还是不是啊。";
看着刘元那一脸纠结的表情,穆雨宁觉得挺为难她的,想开口解释,不过突然涌上来的一阵不适让她连连摆手,蓦地站起来往洗手间冲去。刘元担心不已,跟着进去。
穆雨宁弯腰半蹲在洗手台边上,干呕了好几次,却什么都没有呕出来。刘元拍着她的背问:";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想吐,该不会是......";
女人都是天生敏感的动物,一看到呕吐就会联想到那些事情。刘元惊异的望着她。
镜子中的脸显得有点苍白,穆雨宁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肚子。刘元说:";要不上医院检查一下?";
穆雨宁摇头:";没事,还是先出去工作吧。";
刘元拿她没办法,又觉得问苏子墨的问题好像有点不合时宜了,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穆雨宁瞧她憋得慌,外面又是风风雨雨,对她指指点点的虽然不敢太明目张胆,不过意思倒是很明显。
她耸耸肩,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话题也没办法,随他们怎么说。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话已经是被无数人验证的真理。
穆雨宁抬头望着堵在她办公桌前的女人,就是那个貌似从她一进来就开始针对她的女人,叹了一口气:";秦律师,有事?";
那个秦律师哼了一声,这才趾高气昂的奚落道:";穆律师,真看不出来啊,原来你本事不小,傍上苏子墨了?又来大成,难道是来当间谍的?";
穆雨宁脸色一拉,有点生气了:";秦律师,注意你自己的言行,我可以告你诽谤。";
她反击回来:";我还可以告你窃取商业机密呢。难道你不知道同行之间最忌讳这个吗?枉你自己还身为律师呢,难怪第一场官司就能从苏子墨手下打个平手,怕是你们早就暗中勾结了吧。";她的话说的越来越难听,穆雨宁的怒气也渐渐积聚了起来。
";秦律师,说话要有证据,你再这么口无遮拦我想没人可以帮得了你了。";穆雨宁拿起自己桌上的录音笔,里面缓缓放出秦律师刚才说的话。
出于职业习惯,她的手边的笔都换成了录音的。
秦桑脸一白:";你......";伸手就要抢。
穆雨宁往后一站,已经引起别人的注意:";秦律师,人敬我一分,我敬人一丈,大家同事,没必要把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没错,他是苏子墨,不过我们在一起跟公事无关,我既然身在大成我就会遵守自己的职业道德,你大可以收起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你再这么胡搅蛮缠,我也不会客气了。";穆雨宁的神色简直能用庄严肃穆来形容。
其实律师行的竞争和压力真的很大。尤其像苏子墨那么拉风的人物,或者被奉为偶像,或者就是别人的眼中钉。
穆雨宁最怕的就是现在这个情况,连主任都请她进去喝咖啡。
穆雨宁坦然坐下,主动坦言:";主任,我什么都没做。";
";小穆啊,我知道,你先稍安勿躁,现在外面的风言风语呢很多,我的压力也很大,哎,";主任叹了一口气,似乎真的挺为难的,";本来让你进来呢是看在乔治教授的面子上,没想到你跟苏子墨还有这样的渊源,你也知道我们大成跟海天一向是水火不容的......";
穆雨宁听他的意思就明白了,心下当即凉了大半:";主任,你的意思是......";
";你也别急,这件事情我得询问过老板才能给你答复了,你先做着,不过现在很多人都在看着你,你要明白,别做出什么让大家为难的事情啊。";
";主任,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让大家为难的事情了,我当我的律师,他打他的官司,我们在一起从来不谈公事,我也从来没有出卖过事务所的利益,为什么你们就不相信我呢。";穆雨宁有点急了,差点从椅子上坐起来。
主任再次示意她稍安勿躁:";小穆啊,我不是不相信你,不过你得明白人言可畏,大家都是吃嘴巴饭的,应该明白这嘴巴有多少厉害。是不?";
穆雨宁哑口无言。主任说的这么直白了,她再不明白就是傻瓜了:";我知道了,主任,我知道怎么做的。";
";那就好,不要有心里负担,先安心工作,其他事情不要多想。";
穆雨宁心情郁闷的从主任的办公室出来。
刘元担忧的看着她:";你没事吧?主任跟你说什么了。";
没把她当成商业间谍处理了已经不错了,现在还让她先做着,八成是看在教授的面子上吧,穆雨宁心里闷闷不乐,默默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她哪里想到苏子墨的威力会这么大,竟然影响了自己的工作。
";没什么事情。";她不想多说。
刘元安慰她说:";没事的,很快会过去的,秦桑也是嫉妒你,别多想了。";
穆雨宁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嫉妒的地方,然而别人越想她走,她就越倔强:";我知道了,你先忙吧,我要处理下手头的案子。";
苏子墨的身份已经诏告天下了,刘元也不需要多问了,回了自己座位。穆雨宁一心奔在工作上,要是让他们查出来几年前的事情,还指不定闹成怎么样呢。真烦。
烦的不止是她,还有苏子墨。
苏子墨律师事务所,小琪不厌其烦的一再告诉?法律新闻?周刊记者:";我们老板出去了,不再事务所,请你们下次再来吧。";
她的笑容都快僵硬了。
接电话的小秘生孩子去了,没办法,已经荣升律师的小琪不得不再次接了这个活,谁让人家是她的徒弟呢。可是这样继而连三的电话轰炸,已经将她弄烦了,她真想把电话摔了。
好不容易再一次打发了这个记者,她唉声叹气:";天啊,我要疯了。";
方言抬头取笑:";行了,行了,老板交代的事情你就安心的办着吧。";
";你说的轻巧,你不知道那记者有多难缠,要不下次你来接电话?";小琪瞪着方言道,";也不知道老板为什么不想接受采访,?法律新闻?哎,这个杂志有多牛?现在居然愿意采访老板,他却不要,也不知道老板想什么。";
";你不知道老板想什么那是对的。";走过的陈姐敲了敲她的脑袋,";等你知道了,你就是老板了。";
小琪怔了怔,点头:";说的有道理。";
陈姐微微一笑:";干活了,我去找老板签字。";
苏子墨不知道那记者是从哪里弄来他的电话号码,这次居然直接将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她在那边巧合如簧,舌灿莲花的功夫连苏子墨都要甘拜下风。
等她洋洋洒洒说了一通,苏子墨问:";请问你找谁?";
";我找的就是你!苏子墨苏大律师!";这记者的脾气似乎不小,也似乎是被惹急了,开口就道,";苏律师,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这次我一定要采访到你。";
";哦?";苏子墨不以为意,反问,";那你打算怎么采访我呢?";
";如果采访不到你我可以朝你的家人下手,由别人来口述他们眼中的苏子墨,我相信凭我的能力也能写出一份完整的报道来,苏律师,我有办法弄到你的手机号你就该相信我能挖掘出许许多多的秘密来,比如老苏律师......";她的话说的并不隐晦,可是她却踩着了苏子墨的底线,苏子墨的声音冰冷而凛冽:";我奉劝你最好不要。";
";我也不想的,可是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不得目的誓不罢休,你越不想让我查我就越有兴趣。";她一点也不退让,直接将苏子墨逼入了死胡同。
苏子墨的眼神跟着放出寒光:";你叫什么名字。";
";敝姓寒。";
苏子墨冷峭的扬了扬嘴角:";不会叫寒冷吧。";
";你说对了,我就叫寒冷。";寒冷的名字对于法律新闻而言就是块活招牌。苏子墨突然就这么没了声音。
寒冷在那边笑起来:";苏大律师,如何?";
苏子墨坐在位置上,生气,最好怒极反笑:";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也不想的,是你逼我的,你早点妥协不就好了。";寒冷在那边蓦地转了声调。
苏子墨紧绷的神情微微放松下来:";你哪里来我的手机号?";
";不告诉你,明天下午三点钟,我去你事务所,怎么样,这次不会再拒绝了吧。";
苏子墨揉了揉眉眼:";你的报道必须经过我的审核。";
";没问题。";寒冷倒是很爽快,那就这么说定了,";拜拜。";
";等下,";在挂电话前,苏子墨提出还是去外面见面吧。寒冷没有意见。敲定了地点。
苏子墨没想到来采访他的会是以前的同学。对寒冷他的记忆就停留在那一张嘴巴上,她以前曾是学校有名的电台主持人,一向针砭时弊牙尖嘴利。
陈姐进来请他签字,苏子墨交代下去,明天下午三点的会议提前。
第二天下午,苏子墨准时出现在约定好的咖啡厅。
寒冷已经来了。一头有着利落短发的女子。穿着米黄色的宽大衬衫,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娇小不已,最主要的是她脂粉未施,脸上却有一股成熟的气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还穿着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和一双布鞋,苏子墨看到她这副打扮,好在没失态。
寒冷笑起来的时候跟她的名字一点也不配,苏子墨坐下,很多年未见的朋友,他们居然还能第一眼认出来,相视而笑。
寒冷说:";没想到你还敢一个人来赴约。";
";难不成我还要带上千军万马?";
";我以为是的。";
苏子墨失笑:";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等下还有事情。";
";这么赶?";寒冷似乎不以为意,";难道聊天式的采访不好,非得搞得这么隆重?";
苏子墨耸耸肩并不表态。
寒冷斟酌了一下开口:";其实呢,这个采访是必须要做的,主要是你这些日子风头太甚。一点风声都没有的就赢下几个大案,俨然有当年苏震的气势,我们主编注意你也是正常的,毕竟那是我们杂志的风格。";
没想到寒冷会提到苏震,好在苏子墨掩饰的很好。寒冷注意到他的左手一直没动过,目光犀利而睿智:";苏子墨,跟我说说你这几年的情况吧。";
";寒冷,我当你是朋友,那我必须重申几点,第一,我跟苏震没有关系,第二,不要报道我的私事,第三,不要谈及我的过去。";
寒冷哂笑:";那我的报道要怎么写。";
";这个就是你的问题了。";苏子墨笑着说。
";可我是苏震的学生,当年也参与了你的那些过去,你让我不写,我怎么跟自己交代呢。";
";你今天找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苏子墨有点不耐烦了。看着她的目光逐渐走冷。
世事无常。凡事皆有缘。苏子墨也没有想到他的同学在考取博士生的时候会落到苏震的门下。
寒冷抬头:";第一,我也关注你很久了,第二,我是来看夏星雨的,第三,我没有来当说客的意思。";她又变成了一个知性的女子,";不过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父亲有找过你,在我读博士的那几年,几乎有关你的任何消息他都从不放过,他老了,最近得了盲肠炎住院了,你知道吗?";
苏子墨不语。
寒冷也不恼,拿出笔记本开始问上边的问题。苏子墨机械的回答。都是想回答的回答,不想回答的直接省略。
寒冷做完采访站起来说:";我要去医院看夏星雨,你要一起去吗?";
穆雨宁今天吐了好几次。
不过她没敢告诉苏子墨。也没敢回家。莫玉华和刘元的猜测都让她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因为她觉得这件事情有点不可思议。又怕母亲看出破绽,所以独自一人来到了医院妇产科做检查。
不过她没看到苏子墨跟着她一前一后来到医院。
当她成妇产科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苏子墨的时候,差点魂飞魄散。心虚不已。手上的单子都藏到了背后。
苏子墨的表情很激动。旁边还站着一脸兴致勃勃的寒冷:";嗨,你好,你就是穆雨宁吧,我知道你。";
穆雨宁被她盯得发毛,又被苏子墨看的心慌。含糊其辞。
寒冷见解独到:";你来验孕的?";
穆雨宁差点晕过去。
苏子墨盯着她的肚子半天:";你怀孕了?";
见瞒不下去,她只好老实回答:";还不知道,要等结果。";
苏子墨哦了一声,表情似乎有点狂喜,又像是有点不高兴,穆雨宁有点不解。寒冷对她说:";他是高兴呢,又不想表现出来,典型的闷骚。";
穆雨宁不知道这寒冷是哪来的,不过看她并无恶意于是点点头。
苏子墨瞪了她一眼,似乎默认又好像有别的意思,总之不是那种狂喜。
";寒冷。";她指着寒冷对穆雨宁说。又对寒冷道:";穆雨宁。";
";我知道,你老婆。";寒冷嘿嘿一笑,";早听说了,闻名不如见面。";
苏子墨哼了一声。穆雨宁不好意思,他们还没有复婚,顶多算个前妻。
寒冷挥挥手:";好了,我要去看夏星雨尽下同学的情谊,苏子墨,你去看看你老头吧,走了。";
";你爸爸怎么了?";等寒冷一走,穆雨宁转头问苏子墨。
苏子墨先不响,后才说:";盲肠炎。";
穆雨宁啊了一声,苏子墨倒是朝住院区走去。穆雨宁跟在他的后头,他一直紧抓着她的手,不过到服务台还是穆雨宁问来的病房号。
苏子墨停在不远处,穆雨宁刚想问为什么不走了,就听见病房里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苏震,我知道你不想再看到我,可是我只想见那孩子一面。";那女声带点轻愁带点哀怨还带点恳求。
穆雨宁错愕的站在原地,抬眼去看苏子墨。他面无表情,神色冷酷。
";你走吧,他不会想要见到我们的。";苏震的声音略带伤感。
紧接着病房内就陷入沉默。
就在病房中拉开的瞬间,穆雨宁与苏子墨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他们站在安全出口的楼梯后,定定的看着那个从苏震房里走出来的女子。
就在那女人转过身来的时候,她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讶然的张着嘴巴,苏子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手也紧紧握成了拳。不过她并没有看到他们,带上门,便径自离去。原本骄傲的挺直的背脊一下子跨下来,年龄清晰的印刻在她的身上。
穆雨宁知道她是认识苏震的,只是好奇,想问苏子墨,他却已经推开了那扇门,幽暗的楼梯内霎时涌入光线,穆雨宁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苏子墨已经开口:";你还要进去吗?";声音平静的没有任何的起伏。
";你不去吗?";
苏子墨冷笑了一声,能陪她来到这里,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他心头很乱,那些充斥的往事又开始在脑海里叫嚣,他的耳膜嗡嗡作响,然后摇头。
穆雨宁没有再逼迫他。自己走了进去。
苏震的病房空旷而冷清。有不少的水果篮子,其中有一个显得特别大,水果品种也最多,还放在床边,看样子应该是刚刚被人送来的。穆雨宁有点不好意思,她空手来的。不过苏震看到她显得很高兴,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穆雨宁立刻阻止他:";您别动,赶紧躺着啊,我来看看您,身体好点了吗?";
苏震想到了什么,问她:";你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人?";他是怕他们遇到那个女人吧。穆雨宁摇头,故作自然的问:";我们应该遇到什么人吗?哦对了。有一个。";
苏震的脸惊了下,穆雨宁已经说:";是一个叫寒冷的女人,她带我们来的。";她特地强调了我们,果然看到苏震脸上的表情变了,激动而不敢置信的道:";你是说......";
穆雨宁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嘘,又朝苏震眨眨眼睛,这才安慰他:";子墨还是很关心你的,你安心养病吧,有时间我们就过来看你。";
苏震似乎老怀安慰,又有什么心事,眉宇间气色不佳。
穆雨宁陪着苏震坐了一会儿,要下楼去帮他买晚饭,苏震没有推辞,因为现在的他唯有依靠别人的照顾。穆雨宁走出去的时候没有看到苏子墨,倒是角落的垃圾桶上边的水槽里多了一个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