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雅这是做什么?”被堵上了院门, 庄子奇脸色不太好看,细想了想总觉得自己并没有惹恼小姑娘的地方,一时也摸不清他她的来意。
“我倒是没什么大事儿, 只是——大哥这是着急着出去办事么?”庄娴雅笑眯眯的看着他悠然自得道, 跟她装傻?若是真的傻了, 她便会放过他也会说不定呢。
“我倒是没什么急事儿, 只是前面有人传话, 你大伯父在他书房等着我,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庄子奇眯着眼,回以庄娴雅温文儒雅的笑容。父亲派人传话这倒是真的, 知识并没有什么大事儿罢了,但他是真的不想跟这丫头搅和的, 故此拿来作筏子当也说得过去。
只是庄子奇打算的好, 庄娴雅却并没有要就此揭过的意思。
“既然如此, 那么我倒是有件事情想请大哥帮忙的,你看……?”庄娴雅捂着嘴巴似是不好意思的笑了, 纤长的睫毛下水波凌凌的眼底漫布着彻骨的冰寒,一如当日的湖水,冷得让人自心底发凉。
“也罢,你跟我进书房如何?那里是没有人的,只我们两个, 正方便与你说事。”庄子奇遣退了下人带着庄娴雅去了书房, 亲自给她倒了杯茶, 这才在书案后坐下, 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庄娴雅看了眼热气蒸腾的茶水, 眉梢轻挑,撇撇嘴巴道:“大哥喜欢洗澡么?”
“……”
庄子奇以为她要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求他帮忙的, 怎料竟然开口就问了这样的问题,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只得莫名的看着她。
“原来大哥不喜欢啊!”庄娴雅一脸恍然的看着他,而后皱皱眉道:“我也很不喜欢呢,尤其是在下雪的时候,最是冷的紧呢!”
“雅雅这话倒是什么意思?”庄子奇似笑非笑的看着庄娴雅,“你究竟想要与我说什么便不必再兜圈子了,横竖这里就你我二人,你只管说便是。”
庄子奇知道,她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样子说的,但是她是没有证据的,不然就不是这样子拐弯抹角的说了。庄娴雅那张嘴巴向来没有饶过谁的时候,只要得罪了她,她必给你说的没脸没皮羞/臊/欲/死。
说白了,庄娴雅是不懂的说话的技巧的,她不管得罪人与否,更不管什么话说三分的道理,她是只图痛快的。
“大哥这样的坦荡倒是叫我觉得钦佩,如若大哥做的事儿也是这般的坦荡磊落,这才真真是我们府里温文尔雅如玉君子的大公子呢!大哥说我说的对么?”庄娴雅抿着嘴儿笑得极为天真,作死呢竟然去谋害小孩子!上辈子阿尧就是这个样子在大雪天里被他推入湖里淹死冻死的,只是上辈子她卧病在床,不知道谁是凶手罢了。不过,既然这辈子被她查了出来,那么加起来两辈子的害命之仇便定要教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你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儿便直接说与我听,我若是能够帮得上你的定不会拒绝,但若是没事来我这里做消遣——雅雅,你也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该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今日是我,我自是不会与你计较的,他日若是换了旁人,你这个样子说话定是会惹来祸端的,毕竟你只是个姑娘家对么?”庄子奇越发笃定庄娴雅定是不知从什么地方知道了那件事,但是却没有能够指证他的证据,故此来这里寻他撒气的。
那事儿是找不来证据的,庄子奇半点也不担心,反而越发的气定神闲,捧着茶杯笑吟吟的看着庄娴雅。
“这话我自是知道的,且比大哥知道的更多更清楚,我只怕大哥是不懂得这些的,但如今看来是我错了,大哥不仅知道,而且知道得更多,但是——”庄娴雅觉得胸口一阵绞痛,痛得她喘不过气来,一股腥甜涌上喉间,她抬手一看竟是吐出一口黑色的鲜血来,想说些什么却是再也没有一丝力气,陷入黑暗之前只看到庄子奇惊慌失措的眼神。
“雅雅?”见庄娴雅正说着停了话茬,庄子奇正觉得奇怪,这一看竟是看到庄娴雅捂着胸口吐血了,当即吓得面色急变,这好好的人怎么忽然就吐血了呢?
将小姑娘抱在怀里,庄子奇出了书房将人放进最近的房间里,一面吩咐人叫大夫,一面又吩咐人去把老爷子和四叔叫来。
最先赶到的是徐大夫,他已经和六小姐站在一条线上了,且六小姐行事虽然让人捉摸不透,但却是不会迁怒于手底下的人的,且看青梅和秋菊那俩丫头,阖府里数来数去也就这俩丫头清闲,且拿的月钱最多,办的事也最是轻松。而且,若不是六小姐,春香和他的老来子早就被大夫人给暗中害死了。六小姐之于他之于他的儿子来说,就是再生父母。是以徐大夫把脉的时候用上了十二分的精力。
“雅雅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吐血呢?”庄子奇早在抱起庄娴雅的时候就将她用的那只茶杯收进袖袋里。他自问是没有给她下毒的,但是她却在他书房里喝了他亲手倒的茶之后中/毒吐血,这件事就说不清楚。不管下/毒的人是不是他,他都跑不了干系的,与其如此,倒不如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何况,他本来就什么也不知道的不是吗?
“大少爷稍安勿躁,六小姐脉象极弱,虚的保持清境才能诊断的仔细。”徐大夫心底涌起惊涛骇浪,这样罕见的毒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六小姐如今的脉象十分的古怪,一时似是没有,一时又强健有力。他今天早上给六小姐请脉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几个时辰不到变成了这般?徐大夫第一怀疑的就是大少爷,但他只是个大夫,虽然挂着府医的名头,说到底仍就是个奴才,此事断没有他置喙的道理,是以他将此事记在心里,准备待庄娴雅醒来问问她的意思再做打算。
“子奇,雅雅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中毒了?”庄老爷子一个头两个大,只要雅雅中/毒的消息传进谢绮月耳朵里,必定又是一场祸事儿,这府里到底还有没有个安生的时候了?!
“爷爷,徐大夫正在给雅雅诊脉呢!嘱咐我们先不要着急。”庄子奇对于老爷子那样火烧眉毛般的样子感到阴郁,庄娴雅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女子,难道庄家这份家业还能交到她手里不成?不过一个性格狠了点的丫头,值当他这么着急么?这样想着,庄子奇只觉得庄娴雅最好是给人毒/死了才好。
庄娴雅近些日子在府里过的是风生水起的,不管是老爷子还是老太太都最是疼宠于她,阖府里十几个孩子那面会有一两个心生嫉妒的。在加上老爷子曾有意无意的说过要把府里的家业交给庄娴雅这样的话,结果竟是后脚就被几个儿子传到了自家夫人耳朵里,这事儿可就说不清各人的心思了。
“雅雅,我的好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中/毒了呢?”
门外,林氏一路哭嚎着跑进来,简直是一幅惊天动地的样子,看起来竟是万分的心疼担忧庄娴雅的。
“谁把她放出来的?”老爷子老脸瞬间漆黑,一脚将人踹了出去,冷眼扫向四儿子,没出息的玩意儿,竟然连自己房里的女人都管不了,他还能指望他办成什么事儿?简直是想把他气死啊!
“贱人你给我滚回房里待着!再敢多说一句我立马休了你!”庄建洲被老父亲瞪了一眼,一脸木搓搓的朝着林氏低吼道。
“老爷,再怎么说雅雅这孩子也是我……妾身亲手教养长大的,如今这个时候,妾身若是不能陪在她身边的话,叫妾身心里如何是好?”林氏抹着眼泪说道,声音倒是放低了些许。
“老爷,六小姐如今的情况不大好,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够吵闹的。”徐大夫做了一辈子大夫,对于林氏的意图他是最了解不过的,心下最是看不起这样的人。想他行医一辈子若非春香,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林氏这般的儿女双全的,却是不知道珍惜。六小姐当初是那般的孝顺与她,维护于她,她也是见不得六小姐半点好,说恨就恨上了。每逢六小姐在老太太那里得了笑脸得了赏赐,回来便被林氏好一通捣饰,这也就罢了,训斥完了还不准六小姐露出半个笑脸,正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被这样子教导下去如何能开朗的起来?六小姐没长歪了都是谢天谢地了。
“母亲……母亲……”
庄娴雅站在一片迷雾里,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样子,似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不知怎么的,眼前的白雾里忽然出现了前世她被林氏命人灌下毒/药的画面,画面里的她泪流满面,拼命的挣扎着,却怎么也挣扎不开,眼睁睁地看着鲜红的血迹顺着裙裾流在地上,林氏那样冰冷无情的命人把她抬出去扔进乱坟岗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在她鲜血淋淋的心上狠狠地又划上一刀。
那样的痛,痛彻骨髓,镌刻到了灵魂里。
不知不觉间庄娴雅的脸上满是泪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无助,绝望,悲凉——还有那刻骨的恨意让她在生死之间徘回,幼时被林氏训诫惩罚的画面一一浮现,庄娴雅的心底涌起一股浓浓的悲伤,失神的呢喃着,问出了上辈子没有机会问出的话:
“母亲……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我也是你的女儿啊,母亲求求你不要……不要……”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孩子。
“雅雅!”谢绮月正在外面办事的时候听到了青龙传来的消息,当即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一眼就看到在外间抹眼泪的林氏,面上当即结了寒冰,直接坐到床边将庄娴雅抱进怀里,“我要把人带回我们自己院里,在这里我不放心。”
谢绮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庄子奇和林氏,这一眼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庄老爷子心下顿时明白,此事与子奇脱不了干系的,当下心里更乱了,且庄娴雅此时的情况是真的很危险的,府里边儿这个样子他是没办法真正的保证她的安危的,故此也只好点头。
最最重要的是,雅雅方才呓语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谢绮月没听到还是好的,若是真的被她听到了,才是闹大了呢!她把人带走了正好,他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将这些个事儿查个清楚明白。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你想害我的雅雅是不是?”林氏总觉得这个女人很古怪的样子,她不曾听说过庄家有这样的亲戚,更何况,这个女人和庄建洲房里那幅画上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林氏的心里生气了浓浓的危机感。看样子这跟庄娴雅已经很熟了,想到这里林氏更是恼恨不已,庄娴雅果真是个养不熟的,有了亲娘就不记得她这个养母了,真真是没良心的白眼狼。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与我说话?”谢绮月做了十几年的西陵皇后,身上的气势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她只是面色变了变,就将林氏吓得说不出话来。
谢绮月说完这话就抱着庄娴雅走人了。
倒是林氏被谢绮月这番话说的又惊又怒的,有心想要找回面子,却又被谢绮月的气势吓得面皮肿胀几欲爆裂,待谢绮月走了刚抬起头便看到老爷子冰冷的眼神,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因着她在外间,故而庄娴雅昏迷之中呓语的那些话她并没有听到,否则便不会只是吓着了。
只是不管她听到与否,这并不重要,老爷子是打定了主意要一查到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