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初见她们跪的急促,脸色恐慌,反倒敛去了那一瞬间的犀利,只是冷冷的看着跪在底下求饶的两人。
两个丫鬟见沈静初冷睨着她们,赶紧道:“夫人,奴婢们虽是受太夫人所命来到修颐院,但亦知一仆只得侍一主,奴婢们既来了修颐院,夫人才是我们的主子,我们自然是效忠于夫人的!”
沈静初的双眸淡淡的看着底下的两人,对她们的话语不置可否,却问:“你们是几时去见的太夫人?”
两人一窒,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沈静初温声道:“太夫人派你们来服伺我,你们便是我的人,不管让你们做什么,都是服伺我的活。还是你们对世子爷的安排有所不满,觉得委屈了你们?”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仿佛在和亲密的朋友说话一般,但里头透出来的寒意让两个丫鬟背脊一凉。
她们一直以为这个世子夫人性子软,是个软柿子,容易拿捏,也容易被太夫人掌控,却万万没想到世子夫人竟是个厉害的角色!她们只得磕头认错道:“夫人饶命!奴婢们一时鬼迷了心窍,还请夫人饶了奴婢们!”
沈静初微微一笑,声音仍是非常轻柔,好像一阵风一般的拂过她们的耳畔:“看在你们是太夫人赏给我的人,我自然会轻罚的……”
两人战战兢兢道:“谢过夫人。”
心中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沈静初轻声道:“搬弄是非,嚼主子的舌根……嗯,就每人各领了十个板子,然后去杂役房听差吧。”
两个丫鬟正是庆幸之时,陡然听得这么一句,吓得魂飞魄散,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
她们本是南山苑的二等丫鬟,来了修颐院自然是盼个更好的前途,所以明佑轩指了她们去厨房干那些粗活。心里头自然是万分不甘愿的。她们心里头想着,她们是太夫人赏给世子夫人的,世子夫人却这般的安排了她们的差事,自然是打了太夫人的脸,她们自然应当告知太夫人了。原以为太夫人寻了世子夫人训话以后,世子夫人便会听了太夫人的话,乖乖的安排她们当通房的事情,怎知却这般的飞来横祸。不仅要打她们的板子,还要将她们遣到杂役房!
杂役房是什么地方?是最下等的丫鬟小厮当差的地方。哪里有在主子跟前当差来的风光体面?她们万万没想到,这次竟然偷鸡不成蚀把米!
于是磕头的声响越发重了,两个丫鬟带着哭腔道:“奴婢知错,求夫人收回成命!奴婢恳请夫人看在太夫人的面上……”
“拖下去。”沈静初言简意赅的吩咐着。
暖雪一个眼色,底下的丫鬟便将两人拖了出去。
沈静初没有再去看这两人。她知道,自她进了靖王府,一直都是小心谨慎,规矩和气。以致有些人认为她这个世子夫人是个软柿子,可以随意揉捏。修颐院的丫鬟小厮倒是恭敬之至。可是南山苑的一个二等丫鬟,竟也敢这般的蹬鼻子上脸。若她不杀伐果断些,岂不是任由这些小丫鬟欺到头上来了?
而处置这两个小丫鬟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她们跑到太夫人跟前嚼舌根这般简单,而是因为顾氏。
当顾氏在南山苑将那番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她的确能感受道顾氏里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情绪。但她很快想明白顾氏并非是借题发挥,含沙射影。那些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顾氏都忍气吞声了。断无可能此刻拿出来说事,让自己背了一个‘小心眼‘的名声。而且顾氏那番话说出来,只对她沈静初有益。对顾氏是没有丝毫的益处,反倒会冲撞了太夫人。顾氏原本可以不必说什么的。反正纳妾的又不是靖王爷,而是自己的儿子。母亲又怎会嫌儿子的侍妾太多?此事顾氏可以不用插手,不用惹了太夫人如今这般的生气。顾氏的的确确是为了她。
顾氏都为了她,胆敢跟老夫人叫板了,她却软弱的不敢惩罚两个犯了过错的丫鬟,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了去?如果她还顺着太夫人的意,安排她们当通房丫鬟,岂不是既违背自己的心思,又将顾氏推至一个尴尬的处境?顾氏仅是为了她,都有勇气反驳太夫人,她为何便就不能?她并不是个任人宰割的鱼肉!
而且在顾氏离开南山苑,她跟着便告退,就已经是表明了她的立场与态度了。若顾氏今日没有与太夫人辩驳这么一通,也许她还会迟疑着不要重罚两个丫鬟,当然她亦不可能将她们安排做通房,但她始终会顾忌着“孝”字一字,会有所避忌。
事实上,她觉得盲目的孝顺,并不是解决一切的好方法,若是像顾氏这般的通情达理,自然是最好了,可是若是遇着像太夫人这般的长辈,她只能做到孝而不顺。
不能因为孝顺而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线与原则。而此事的后果,她亦准备好承担。
“夫人……”暖雪在一旁唤了她一声,却有些欲言又止。
沈静初淡淡道:“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暖雪眉目中颇有担忧:“奴婢担心太夫人知晓了……”
沈静初简洁的说道:“她总是会知道的。”
正如昨晚的事情,就算两个丫鬟不去告状,太夫人也很快就会知晓明佑轩让两人给她去厨房准备吃食的东西。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暖雪抿唇不语。沈静初挑了挑眉,问道:“你觉得我这般处理的不恰当?”
暖雪摇头道:“按照规矩,夫人处理的非常恰当。两个丫鬟违反了家规,理应受罚。按照情理,今日王妃为了夫人与太夫人顶嘴,若夫人不处置这两个丫鬟,便是打了王妃的脸,让王妃好生难堪。按照夫人的心意,夫人亦不希望两人当世子爷的通房丫鬟,她们有错处,打发她们离开修颐院,最好不过。只是按照孝道……”
按照孝道,昨晚太夫人才赏赐的人,沈静初今日就罚了她们,还赶了她们出修颐院,这就是打太夫人的脸,是为不孝。
沈静初便笑了,她这个大丫鬟心思果真细腻的:“母亲都不怕了,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至少还有一个责罚她们最正当不过的理由,若是按照以前在侯府的规矩,不杖毙已是恩赐了。”
“况且……”况且她如今有了身子骨,倒不是她仗着身孕为所欲为,但她敢保证因为身孕,太夫人即便是恼怒也发作不得。再不然,她还有明佑轩呢。
“况且,你还有个好相公。”屋外的明佑轩迈着步子入内,接了她的话。
见到明佑轩,沈静初整个人便欢喜了起来,笑着看着他快速的走到炕边,挨着她坐下,握着她的手,问道:“身子如何?没有大碍吧?一切可还好?”
沈静初笑着道:“还好。”
看样子,明佑轩已经知晓了整件事情。
明佑轩握着她的手,觉得她的手略有些冰凉,便攥紧了她的小手,放在胸前,才道:“那两个丫鬟,你处罚的算轻了。若是我,非打个二十大板,再赶她们出府不可!”
沈静初微微笑着道:“毕竟是祖母赏的,总不好下重手啊。而且她们身子娇弱,二十大板,恐怕人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明佑轩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意:“身为丫鬟,不做好自己的本分,心里头想着歪心思,还竟敢去祖母面前告状,这般心思不纯的丫鬟,换做是我,便就不留了!”
“佑轩……”沈静初反了反手,与他十指交缠着,温声道:“我如今怀了孩子,我不想见着血腥,亦不想闹出人命……我想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
明佑轩想想亦觉有理,才收了收表情,转而温柔的看着她,道:“祖母那里无需担心。我们占着理呢。有什么事情,我会一力承担的。”顿了顿,他又道:“无论如何,我应承过你的事情,便不会做不到。我说过没有通房,就没有通房,我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女人。不管谁给我施压,我都会顶着,你也不许一时心软。”
沈静初笑得欢快:“你认为我会心软么?”她收了收笑容,眼睛认真了起来:“我才不愿把你推给别的女人呢!我要独占你!”
明佑轩把她搂进怀中,道:“嗯!你要记着,我只是你的。”他喜欢沈静初方才那句话里头的霸道语气。因为喜欢他,所以才小气的想要独占他,才不愿意将他推给别的女人。他又何尝不是一样?他不能容许将她推给任何人,包括他的弟弟。而他亦不屑于其他女人。他对除她以外的女人兴致缺缺。
沈静初窝在他怀里,两人就这般静静的斜躺在炕上,不言不语。有时候,与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便不需要言语,那样的安静,亦是让人觉得温馨至极。他们心意相通,默契至极。
这片温馨一直持续着,直到外头的丫鬟的通报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