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瞿菀儿起身去了,宇文琳琅这才觉出不对来,皱眉想了一刻后,到底还是忍不住转向风细细问道:“我说什么了吗?怎么菀儿姐姐的脸色忽然就变了!”
风细细这会儿心中也是五味杂陈,那滋味难以言说,默默了片刻,她才苦笑道:“这事儿,我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言下却已承认了自己的确知道个中内情。
宇文琳琅诧异看她,莫名便觉风细细眼下这神色竟是似曾相识,脑中灵光骤然一闪,宇文琳琅猛地失声惊呼:“风入松……贺清章……”她才堪堪吐出一个“贺”字来,却早将风细细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扑了过去,一把捂住了宇文琳琅的口,她急声叫道:“别喊!”
二人面面相觑,好半天,宇文琳琅才眨了眨眼,示意风细细可以将她放开了。
无力的缩回手,这时候,除了无力外,风细细也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了。
好在宇文琳琅这会儿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只是愣愣的坐在原地,呆呆出神。
无数纷乱零落的线索在这样一个事实面前,终于被完全的串连了起来——因为贺清章其实就是风入松,所以四公主府中,风细细才会忽然提起幼年往事,并请自己带她过去快哉亭;而漏墙上的那个脚印,如今想来可不正是故地重游的贺清章所留下的吗……而风细细不止一次的欲言又止、宇文憬之劝慰自己时的态度也在在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风入松怎会忽然变成了贺清章呢?风入松离开大熙满打满算也不过八年,贺清章那可是实打实的南源庆丰侯世子,虽然不知确切年龄,但估算一下应该也不会比风入松小多少,而且……那个人。可是千真万确是在南源长大的。
他的过往轶事、往日种种也绝不会是捏造而出。那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半晌,愈想愈是迷糊的宇文琳琅这才讷讷问道。
又自叹了口气,风细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们也只是疑心而已!”迟疑的看向宇文琳琅,她还是道:“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事你三哥与九哥应该是早知道了!”
宇文琳琅想着公主府那日,宇文珽之与贺清章之间的默契,也不得不承认风细细这话颇有道理:“九哥……我去问问他!”却是提也没提去问宇文珽之的话。
见她起身就要出去,风细细忙伸手拦住了她:“琳琅。我倒觉得这事我去怕更合适些!”
皱眉想了一想。宇文琳琅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的确是风细细去问更要合适一些。一来风细细是风入松的亲妹妹。妹妹关心早年离家兄长的去向,自是顺理成章;而她与瞿菀儿,一个牵涉到婚事,另一个则是旧情人。还真是怎么想都不合适。
而最重要的还是宇文憬之,她九哥明显并不想她知道的太多。否则的话,上回说到此事时,他也不会有意无意的略过贺清章的真实身份不提。
“这事……我还真是想不明白……”宇文琳琅蹙眉:“你说……他……是怎么变成贺清章的?”是冒名顶替还是愿打愿挨?真正的贺清章如今又是死是活?
还有……如果身份曝光,那风入松的下场又会怎样?南源那边。会怎么对付他?这么一想之下,明明与风入松并无交情可言,宇文琳琅仍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风细细摇头。坦然道:“谁知道呢?他从没来找过我!”事实上,对于风入松的归来。她一直心存疑惑,更想不明白风入松为何要回来。若说他是为了报仇雪恨,刘氏那边却毫无动静,风柔儿一事虽来的突然,却也不像是他谋划;若说旧情难忘,他除了去过一次快哉亭外,也并没表现出任何异样来;对她,他也不过多看了一眼,全然看不出丝毫兄妹之情来。
那么……他这次回来,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二人对视一眼,宇文琳琅却忽然倾身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他会不会是斗不过那位摄政王,所以才来大熙……”说到这里,她却是越想越觉得像,脸色也不觉白了三分。
风细细还真是没想到这一茬,这会儿忽然听宇文琳琅一提,面上神色不免愈加古怪起来。难道风入松此行,竟是为了结一门好亲事以巩固他在南源的地位?甚至是助他登上皇位?
二人面面相觑一刻,宇文琳琅才又道:“我三哥与他年纪相近,性情相投,早年又颇有些交情,所以他一来,就找了三哥……”
生涩的干咳了一声,风细细勉强道:“这么一说,那……”那与宇文琳琅的这门亲事,于贺清章而言,岂非就是势在必得了?她心里默默忖度,口中却是万万不敢说出。
宇文琳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也因之愈加阴沉。
二人一时都无心言语,屋内也因之静默下来。良久,风细细方不适的轻咳了一声,正打算岔开话题说笑几句的当儿,外头却传来了通禀的声音:“公主,杜、严二位小姐到了!”
一时杜青荇与严曼真二人进来,四人相见,不免寒暄几句,杜、严二人少不得又谢了宇文琳琅之请。宇文琳琅心中正自烦闷,其实懒得理她二人,但想着杜青荇二人乃自己下帖请来,少不得按捺性子,勉强应付了几句全了礼数后,便命宫人带二人过去侧屋安置。
被杜、严二人横插了一杠子,虽然于事无补,却气氛却多少活络了些。宇文琳琅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了一看,喃喃自语道:“已是这个时辰了,太后娘娘怎么还没遣人过来?”
风细细默然的跟着起身来,走过去,与她并肩站在窗边:“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究竟如何,现如今还不好说,你……也别太多想!”
宇文琳琅没回头,只静静看着外头的一片冰雪世界:“细细,你信不信,其实这会儿我还真没想我自己,我在想……菀儿姐姐……”她是不想嫁人,但也很清楚,不管想是不想,她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了不得也就多拖一二年。至于那传说中的如意郎君,若说她从没想过,不免矫情,只是看多了身边的人和事后,原先满心的期待如今也早淡薄了。
风细细不语,事实上,这一点,她与宇文琳琅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也许……他并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个人呢?”她犹豫的道,却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这话。
宇文琳琅哼哼了两声,算是回应,心里也是烦躁得很。二人心中都觉厌烦,不约而同的换了个话题,随意的聊了几句,却是漫无边际,对答起来更是牛头不对马嘴,有一搭没一句,只是觉得说着话,总比一声不吭,相对无语要来的自然些。
天色将晚未晚时候,福寿宫终于来了女官,道是太后召众人过去用膳说话。
几人不敢怠慢,忙换了衣裳,重梳了头发,这才随那女官过去福寿宫。福寿宫位于行宫的西南面,宫外翠竹潇潇劲朗,在这冬日里头,覆压着皑皑白雪,却又是另一番风致。
那女官一路引了五人进去,饶是风细细素来心大,这一路走来,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福寿宫中的布置其实远称不上华贵,却能在雅致温淡中透出一股子优雅尊贵之气来。对于礼节规章,风细细所知实在不多,但好在杜青荇二人也是头一回经历这样的场面,她步步相随,处处模仿,倒也不虞失了礼数。几人走上前去,各自行礼问安。
上头却已传来一个温和悦耳的声音:“都免礼吧!来人,赐座!”
几人谢了座,便在下首坐了,直到这时,风细细才终于微微抬头,看向坐于软榻上的太后。这位汤太后看来不过四十许人,生得秀雅端庄,虽算不上绝色惊人,却予人一种宁淡如水的感觉,让人一见,无由便觉心神安宁。因是在行宫,她身上所着的,却只是家常衣裳,发上,更只绾了数根银钗,看着格外素朴清雅。
似是觉出风细细在看她,她便绽开一个浅淡的微笑,注目仔细的打量了风细细一回,而后却朝她招了招手,温声道:“你就是素心的女儿吧?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风细细听得她叫,反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瞿菀儿一眼。见瞿菀儿点头,她这才有些迟疑的走上前去。汤太后见此,也只微笑了一下,并未言语什么。
及至风细细走了上前,她才拉了风细细的手,仔细的看了一回,旋叹息道:“虽也生得一副好模样,但与素心竟是不甚相像呢!”言下颇多喟叹之意。
风细细这会儿也已定下心来,闻声少不得道了一句谢太后夸奖。汤太后便拍了拍她手,示意她在自己脚边坐下后,这才转向杜、严二人,也仍是照例夸赞了几句。
目光再转向瞿菀儿时,她却微蹙了眉,道:“你这孩子,这才多少时日不见,怎么竟瘦成这样了?”语声略显严厉,言辞之中,却隐有关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