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爱卿,朕昨日夜不能寐,思及我皇室血脉不旺,心中自是惴惴,江山不可一日无主,朕身体虽还康健,然天有不测风云,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更何况六国赛在即,我魏王朝岂能让别国耻笑无储君,故朕思虑一夜,认为宜早立储君,以安民心,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早朝之时,宣德帝一上来就一副痛定思痛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人不知。
苏默然赶紧上前一步,附和道,“皇上英明!臣也以为储君必当早立,皇上即可高枕无忧矣。”
宣德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苏爱卿所言甚是。司徒爱卿,你以为如何?”目标直指司徒毅,其意不言自明。
司徒毅似乎已经猜到宣德帝的心思,脸色开始发白,“皇上思虑周全,臣甚为敬佩!储君是当早立,不过这储君之位,非同小可,皇上千万三思而行。”
苏默然得意冷笑,司徒老儿真是不会说话,好像皇上不知此事之重要,随随便便就要立什么人为储君一样。
“司徒爱卿所言正合朕意,”宣德帝暗里冷笑,面上却大为赞赏,“朕已想过了,朕的几个皇儿当中,唯玉琅学识颇丰,聪慧好学,甚得朕心,朕以为他最合适不过,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这话一入耳,群臣还未有多大反应,元玉琅已是悚然变了脸色,几乎要一跤跪倒!
这两天他早听到朝中有风言风语,说是自己要被立为储君,可他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这么多年他就是愿意面对这样的结果,所以才一直隐忍,虽然很想做太子,可更不想母后无辜丧命。
可是到如今,在宣德帝没有其他子嗣出生的情况之下,三弟和五弟皆难当大任,他做储君,竟是如此顺理成章、无可推托,那就是母后必死无疑吗?
“父皇,”感觉到朝臣们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元玉琅冷汗都要下来,“父皇错爱,儿臣愧不敢当!儿臣无德无能……”
“玉琅何必自谦,”宣德帝有意无意看向司徒毅,“朕的几个皇子当中,唯你是储君之不二人选,你就莫要再推辞了。司徒爱卿以为如何?”
司徒毅白着脸,一时不知如何做答。
若是元玉琅做太子,司徒皇后必死,到底是自己女儿,他怎忍心?
可如果元玉琅将来不继承大统,依苏家与司徒家一直以来的对立,让苏家得势,又如何会有司徒家的一席之地?
“这……皇上英明,臣不敢妄言,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元玉琅心猛地一沉,想要司徒毅劝宣德帝打消此念头,然在朝堂之上却不好多言,猛然回头,瞪向元苍擎。
元苍擎眼神冰冷嘲讽,神态自若。
“既如此,此事便这样定了,”宣德帝暗暗冷笑,知道司徒毅必是心中有了计较,便继续把这出戏唱下去,“朕会着令礼官查看黄道吉日,到时再行册封。退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退出承乾殿来,苏默然冲着司
徒毅一拱手,“恭喜司徒大人,得偿所愿了!”
接下来就等着司徒皇后被赐死,他便可好生谋划一番了。
司徒毅心中再气,也不能落了这下风,若无其事地还礼,“多谢苏大人,此事还要多谢苏大人玉成,老朽和大殿下都感激不尽。”
苏默然再笨,也听得出他话里的杀机,却又不好发作,只讪讪然回了句“好说”,就扬长而去。
避开众人,元玉琅一把拉住司徒毅,急道,“外公,你怎能答应?我若做储君,那母后不就……”
“皇上看来早已打定主意,我就算反对,又能怎样,”司徒毅紧皱着一双眉,心情也是烦躁难安,“我们若抵死不从,必会被皇上认为我们有反意,何况你做储君,本就是早晚之事,反对得了吗?”
元玉琅恨恨道,“我知道,可是母后怎么办?”
难道就真的没法子,一定要看着母后被赐死吗?这叫他这个为人子的,于心何忍?
“唉!”司徒毅叹息一声,眉眼之间也难掩痛苦之色,“我何尝不知,可是……祖制如此,司徒家又能如何!”
听出他话中之意,竟是要放弃母后,元玉琅恨声道,“都是四皇叔和木紫槿搞的鬼!还有苏默然那老匹夫,都他妈不是东西!”
司徒毅冷冷看他一眼,“现在说这些有用心吗?圣旨很快就下,既然如此,你也别想太多,抓紧手中权势,等你当上储君,将来就是皇上,再找仇人报仇不迟。”
元玉琅死死攥拳,觉得真没有面目去见母后。
咬紧了唇,几乎要晕死过去!怎么办?!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母后死吗?或者……他眼睛亮了亮,登时有了主意,可以去求父皇收回成命!他不要做储君,只要好好侍奉父皇母后就好!
回到流华宫时,元玉琅还阴沉着脸,一个人喝闷酒。
楚梦萦悄然进来,看到他这样子,就明白了八九分,眼泪扑扑落下来,“殿下,没法子挽回了吗?”司徒皇后一直当她是亲生女儿一样,她怎忍心眼睁睁看着其被赐死。
元玉琅用力灌下一杯酒,“有什么办法,你告诉本宫。”
“……”楚梦萦才要绝望,忽的灵机一触,想到了什么,“殿下,皇上此举本为试司徒家深浅,妾身想是不是让母后自己让出皇后之位,司徒家退出朝堂之争,或可保母后一命呢?”
元玉琅神情一震,意思就是司徒家放弃一切,自从成为平民百姓吗?就算那样真能保住母后,可司徒家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
“这是妾身所想到的、唯一的法子,”大概也觉得如此这般,司徒家必定不甘,楚梦萦苦笑,“殿下还有什么办法,再想想。”
元玉琅怔怔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
“儿臣给母后请安,儿臣不孝,母后恕罪。”
元玉琅跪倒在地,低着头不动,感觉自己没脸见母后。
从流化宫到这里,一路上他都在挣扎,如果母
后让位,司徒家弃权,就意味着他放弃储君之位,他甘心吗?
后又觉得,此事根本不是他所能决定的,母后和外公会做何选择,他还不得而知呢。
而此时司徒皇后已然知晓他要被立为储君之事,又惊又惧之下,她心痛之疾陡然加重,床都要起不来。
司徒皇后脸色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眼眶也深深陷下去,眼神悲怆而绝望,哑着嗓子开口,“玉琅不必如此,非你之过,起来吧。”
这些日子她偷偷哭的次数,比以往三十几年都多,嗓子都哭哑了,眼睛也一阵一阵不明,此中苦楚,谁能知晓。
元玉琅忍下心中酸楚,握住母后的手,就势坐在床边,强笑道,“母后不必伤怀,儿臣要不要做储君,还未有最后定论,也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这储君自是要你来做,否则母后费这许多心神又是为何?”一听他这话,司徒皇后却是怒了,狠狠攥紧了他的手,“立子杀母本是祖制,本宫也奈何不得,只要玉琅你能成人上人,本宫死也值了!”
“母后!”元玉琅身子震颤了一下,“母后万不可有此念想!儿臣、儿臣宁愿不做储君,也不想要母后死,儿臣不要!”
母后心胸再狭窄,对付别人手段再毒辣,可毕竟是他亲生娘亲,他怎么能拿母后的性命来换自己的一呼百应,他做不到!
看着他眼泪将落未落的凄楚样子,司徒皇后心中大痛,到底还是哭了出来,“玉琅,母后、母后又能如何?圣命难违,何况你父皇对母后又、又恁般绝情,母后还有何法子可想?”
千古艰难唯一死,就算嘴上再说得大义凛然,可真要面对死亡之时,谁又比谁洒脱!
元玉琅看不得母后如此,终于还是天良未泯,强打精神,“母后,儿臣有一法子,或许可保母后和司徒家度过此劫!”
“哦?”司徒皇后既惊且喜,“有何方法?”
“立子杀母”是祖制,怎可能轻易更改,元玉琅在宣德帝面前也说不出什么来,能有什么法子?
元玉琅绝然说道,“就是母后让出后位,司徒家退出朝堂之争。”
“什么?”司徒皇后先是愣了愣,继而大怒,甩开他的手,“休想!本宫才是皇后,司徒家在朝的权势也是用血汗换来的,凭什么说放弃就放弃,凭什么要便宜别人?”
若司徒家失势,最得意的莫过于苏家,那在这后宫就是苏昭仪的天下,朝堂上则是苏默然说什么是什么。
更可恨的是,现在宁家也隐有压倒司徒家之势,岂能让他们如此得意?
“母后!”元玉琅急了,“现在不可逞一时之气,否则激怒父皇,不但于事无补,相反还会落到绝处,于司徒家岂非更不利?”
“本宫就不信皇上真能将司徒家杀到一个不剩!”许是感到了绝望,司徒皇后愤而冷笑,眼神狠厉,“大不了起而反之!”
“母后?”元玉琅大吃一惊,“父皇用意本就在此,你还敢说这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