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宣德帝信奉佛法,魏王朝上下便纷纷效仿,因而京城之中寺庙也很多,这其中最大、最好的去处,便是城东天若寺。
一大早起来,天若寺就满是诵佛,听之令人心境平和,心态安然。
寺门外,在寺内下了轿,燕昭仪一身普通民妇打扮,未施脂粉,未戴首饰,就算抬起脸来对人,也没人知道她是谁。
“娘娘是要跟淮王说什么?”香茗扶着她,主仆两个慢慢顺着台阶上去。
燕昭仪低声道,“我自有主张,你勿多言。”
“是,娘娘。”
寺内已经有不少香客,元苍擎和木紫槿已经进了大殿,对正面安然而坐的巨大佛像行了个礼,木紫槿道,“我们也去求个平安符挂起来。”
元苍擎点头,两人过去求了平安符,拿着往外走。
安玮忽地道,“王妃会看人命相,还用得求平安符?”
木紫槿瞄她一眼,“医者不自医,卜者不看自己之命,这是天道。”
否则,她若看透自己的命运,那就躲开命中劫数,一生大富大贵不就好了,受这些煎熬折磨做什么。
再者,她和元苍擎这次出宫是替太后还愿来的,当然要按太后的意思办,不能偷懒。
安玮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属下多嘴了。”
来到外面的千年柏树下,元苍擎寻了个枝儿,帮着木紫槿将平安符挂上去,望着随风而飘的、数不清的平安符,两人各自想着心事。
沉默一会,元苍擎道,“走吧,去见静明师太。”来之时母后吩咐过,要一卷静明师太亲后所抄的大悲咒,以后好天天念诵。
木紫槿点头,偎在他身边,一道往后院去。
静慧师太平时甚少见客,如果不是太后每月都给天若寺捐香油钱,又与她甚是投缘,就算是太后,她也是说不见就不见。
不过这会儿,她房中却传出低低的语声,倒也少见。
经小尼姑通传后,两人挑帘进去,对静慧师太念了声佛。
静慧师太笑了笑,越发显得慈眉善目,悲天悯人,“阿弥陀佛,两位是替太后取大悲咒而来?”
木紫槿客气地道,“正是,有劳师太了。”
“无妨,两位稍侯,贫尼这就去取。”说罢挑帘进了内室。
对于原本就在屋内,背对着他们的妇人,木紫槿也不欲打扰,然元苍擎却是眼神微变,冷声道,“转过身来。”
木紫槿一惊,“苍擎,你认得她?”不会是刺客之类的吧?最近她跟元苍擎出门,少不得会有人暗中跟踪,当然有安玮和姜霆他们在,绝不会有事,可每次出门,身后都跟着几条尾巴,很煞风景的有木有。
元苍擎示意她稍安勿躁,冷冷道,“燕昭仪,不必装了,本王知道是你。”
燕昭仪暗暗苦笑,起身行礼,“妾身见过王爷、王妃。”自己跟淮王就见过几面,他却只看背影就认出自己,果然厉害。
木紫槿惊奇地道,“昭仪娘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燕昭仪咬了咬嘴唇,“妾身……是为见王爷王妃而来。”
木紫槿不解,“为何?”他们彼此之间并无交集,不是吗?
元苍擎眼神凛冽,“你不怕本王杀你?”就是这个女人,周旋在皇兄与玉玦之间,结果害死了玉玦,她还敢单独来见他,胆子倒是不小。
“苍擎,先别急,听听昭仪娘娘要说什么。”木紫槿赶紧阻止元苍擎的责难,燕昭仪明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还敢来见苍擎,肯定有了不得的大事,先听听看。
燕昭仪脸色惨青,“妾身知道王爷对妾身心存怨恨,妾身也不想辩解什么,毕竟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妾身是想请王爷帮忙,确定一件事,如果事实是妾身所知道的那样,妾身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元苍擎无声冷笑,“你助本王什么?”这女人好大的口气,居然想利用他来做什么,当他是那么好指使的吗?
燕昭仪淡然一笑,一字一字道,“清、君、侧。”
木紫槿脸色微变,“昭仪娘娘是认真的?”据暗卫得到的消息,燕昭仪分明就是苏老贼的人,留在宣德帝身边,必然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现在燕昭仪居然要助自己这边除奸,这太扯了吧?难道这又是苏老贼的阴谋,好骗得他们入圈套?
“自然是认真的,如果王爷王妃敢相信妾身的话。”燕昭仪挑了挑眉,知道自己出现的太过突然,得不到信任,也是情理之中。
元苍擎冷声道,“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所以妾身想要王爷先帮个忙,查清楚一件事,只要事情真相是妾身所想的那样,王爷自然就会相信妾身了。”
木紫槿就算再聪明,也表示听不懂,“娘娘要查什么?”
燕昭仪眼中露出悲愤之色,“妾身父亲冤死的真相!”
木紫槿与元苍擎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已约略有数,“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静慧师太仿佛知道三人要谈大事一样,进去之后一直没有出来,直到半个时辰后,才拿着一卷手抄的大悲咒出来,递了过去。
“多谢师太。”木紫槿恭敬地接过。
“阿弥陀佛。”静慧师太一副超然物外样,对于早一步离开的燕昭仪,她也不多问一句。
离开天若寺,元苍擎和木紫槿并没急着上马车,而是踩着积雪,慢慢前行。
“苍擎,如果事实如燕昭仪所说,是苏默然一手策划的冤案,你会原谅燕昭仪对皇上和五殿下所做的事?”木紫槿侧过脸来看他,心中却已有答案。
“不会。”元苍擎果然不负她所望,答的极为干脆。
“我就知道,”木紫槿耸了下肩膀,“自作孽,不可活,就算真的是皇上做错了事,可五殿下却是无辜的,燕昭仪害死了他,终究是一桩罪孽。”
“不止如此,燕昭仪就算有冤案,也不该为苏默然所用,助纣为虐,怎可能逃过天理昭昭。”元苍擎声音更冷,虽然早知道燕昭仪留在皇兄身边的目的不单纯,却也没想到竟会牵扯出这么
多事情来。
木紫槿笑笑,“我看燕昭仪也没想全身而退,她之所以选择找我们帮忙,不过是想将真正害死她父亲的凶手千刀万剐而已。所以说,她还是天良未泯的。”
其实她并不太赞成元苍擎所说,毕竟之前的燕昭仪只是个小小官家之女,有了冤情,而且仇人还是当今皇上,她若走寻常路,这辈子都别想报仇。
当然这话就算说了,元苍擎也未必完全赞同,因他是皇室子孙,不管宣德帝有多不堪,皇室威严还是不容他人亵渎的。
“此是后话,我会先派人查清楚她父亲的事,再做打算。”
“也好。”
隔天之后,元苍擎即查明一切,燕昭仪父亲的案子都是苏默然一手策划,皇兄根本毫不知情。
木紫槿对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连燕昭仪都有了怀疑,事情肯定不简单。“那燕昭仪呢,她是什么反应?”
元苍擎道,“暗卫回报,燕昭仪只说知道了,她要想想怎么做。”
“要反悔?”木紫槿倒并不太担心,“还是她并不相信你查到的结果?”
元苍擎摇头,“她未必是不信,不过毕竟身在后宫,而且还受制于苏默然,不能轻举妄动。”
“说的也是,那就静观其变,反正离明年正月十五也没多少时间了,咱们就等着最后一搏了。”
燕昭仪还真不是不相信元苍擎调查所得,而是有自己的算计,而苏默然的人随时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根本没办法再见到元苍擎,所以只能按自己的谋划来,她相信依元苍擎和木紫槿的智谋,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应对的。
在后宫,宣德帝如今只宠燕昭仪一个,对苏皇后是厌恶之极,不过他却从没想过,为何苏皇后不肯放过所有怀孕的嫔妃,独独不见对燕昭仪下手,就连后宫为数不多的嫔妃,都觉得很奇怪,却谁都不敢多言。
——
转眼间到了除夕之夜,按往年惯例,太后会将元苍擎召进宫,一家人吃年夜饭,共同守岁。
今年虽然皇上子嗣都死了个干净,可太后还是强打精神,命御膳房做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召元苍擎和木紫槿带着元心怡入宫,好歹一起说说话。
偌大的桌旁除了元苍擎一家三口,就只有太后、宣德帝和苏皇后,要命的是这些人彼此还都不对盘,所有谁都不说话,气氛冷清而又尴尬。
“妾身见过太后、见过皇上、皇后娘娘,见过王爷、王妃。”燕昭仪的突然到来,总算是打破了这让人难堪的沉默,怀孕三个多月的她,外表上还看不出来,所以身姿仍是轻盈曼妙,容色绝美,我见犹怜。
宣德帝向她伸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爱妃,到朕这边坐。”
燕昭仪下意识地看了苏皇后一眼,恭敬地道,“回皇上,妾身不敢越礼,站着就好。”
苏皇后不冷不热地道,“皇上,今晚是家宴,燕昭仪就不必过来了吧?”
宣德帝冷冷道,“朕要谁过来,谁便过来,你若看不惯,现在就滚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