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女儿嫁到兰陵沈氏,也是为了取得沈氏的鼎力支持,只不过沈弘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虞伦曾经多次试探,要他全力相助自己登上皇位,到时候他就拔擢沈家成为大晋第一名门,沈弘却对他这个提议提不起什么兴趣。
虞伦这些年年纪渐渐大了,眼看着已经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可是偏偏谋划的那桩大事没有什么进展,因此越发急了起来,这次才答应了女儿的要求,决定通过女婿掌握住整个兰陵沈氏,再图谋其他。
虞伦便道:“沈弘那个老狐狸是越来越难对付了。这次你一定要沉住气,莫要有把柄再落在他的手中。”
湖阳郡主点头:“女儿明白。”
虞伦看了她的肚子一眼道:“如今你且安心养胎,我已经和沈弘说好了,他即刻便派人去将珍儿和泫儿接回来,你莫要太过担心了。”
“真的?”湖阳郡主大喜过望,只觉得一颗心全都落在了肚子里。“如此多谢父亲。”
长乐堂中沈沅钰正在焦急地等待消息。
“小姐,湖阳郡主已经搬回谦退堂了。”
“小姐,听说湖阳郡主再次怀了身孕,已经有两个月了。老太爷看在孩子的份上,这才让她从庄子上搬回来。”
“小姐,听说老太爷已经答应了长沙王爷,这就派人去把大少爷和四小姐接回来,要在京中重新为大少爷谋一个差事。”
一个一个的消息传回来,竟没有一个好点儿的消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没想到小二房犯了这么大的错,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咸鱼翻身,一个个又全都回到沈府来了。
“难道他们犯下这样大的错处,老太爷也能轻轻放过不成?”她心里憋着一股火,觉得老太爷处事不公。
蕊心站在一旁不敢说话。沈沅钰站起来,在屋子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她看了蕊心一眼,问道:“四少爷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吧?”
蕊心道:“正是!”
沈沅钰淡淡道:“十二年了,湖阳郡主生下四少爷之后一直再无所出,为什么这一次,这个孩子来得就这样巧?”
蕊心吃了一惊道:“您的意思是,湖阳郡主为了回到沈府,设计假孕?”
沈沅钰道:“是与不是,还有待咱们仔细观察。”又吩咐蕊心道:“这件事,你下去好好查一下。”
蕊心出去不久,就有小丫鬟隔着帘子回报:“老太爷请三小姐去趟北望斋!”
沈沅钰便换了一身衣裳,带着金灵和彩凤去了北望斋。
老太爷正在小说案之前握着一支狼毫笔写字。沈弘没有叫她坐,她便站在那里看着老太爷写字。沈弘是当今首屈一指的大名士,自然写得一笔好字。只见他挥毫泼墨,不大一会儿就写就了五个大字——家和万事兴!
这才放下毛笔,就有小丫鬟端了水进来服侍他净了手。沈弘这才对沈沅钰道:“坐!”
“谢祖父!”沈沅钰便在下首一张梨花木大椅上坐了。
沈弘笑着道:“三丫头瞧我这笔字写得如何?”
沈沅钰道:“祖父的字,浑然天成大开大合,自然是极好的。”其实沈弘在艺术方面更加精通音律一些,书法方面,沈昀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沈沅钰又不是傻的,当然不会说“您写得也就那么回事,比起我父亲来还有差距”这样的话了。
沈弘洒然一笑道:“你也不用在我的脸上贴金,我已经有许久未曾动笔了。”顿了一下,才扬声道:“来人,将这副字装裱起来,赐给三丫头。”
彩凤听到这里不由得目露喜色。因为老太爷书法方面不算最擅长,又加上多年未曾动笔了,所以整个东西两府内,几乎没有人有他的墨宝,沈沅钰得了一副他的字,足可以显示老太爷对她的器重厚爱,只要把这幅字往书房里一挂,以后谁不对她高看一眼。
沈沅钰却是觉得无可无不可。她早已在沈家站稳脚跟,并不缺这一副字画为她张目,何况家和万事兴这五个字的含义她又如何不明白,简直如同吃了一个苍蝇一般让她恶心的难受。不过她还是起身道:“多谢祖父!”
沈弘笑呵呵地道:“你且坐下。老二媳妇被长沙王送回府里,想来你也已经知道了。”
沈沅钰低着头,淡然应道:“孙女已经有所耳闻!”
沈弘解释道:“湖阳如今已身怀六甲,咱们这样的人家,自不能让她再住在庄子上,沈昀尚在前线战场,这事总是叫你们受委屈了。”沈沅钰却是一愣,没想到老太爷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沅钰抬头看向沈弘,见他神色间有一丝疲惫,只听他淡淡地道:“别人觉得我做这个宗主,威风八面说一不二,可其实我也有很多难处,有时候为了家族的利益,不得不让你们这些小辈们受些委屈——我已经答应了长沙王虞伦,将珍儿和泫儿接回来,派出去的人已经出发了。”
沈沅钰就抬头看向沈弘。
沈弘道:“虞伦答应我,全力帮助咱们沈家夺回相权!”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个不容推卸的理由。“你们小大房所受的委屈,祖父会记在心上,日后——必定有所补偿。我的苦衷,也希望你们能够明白。”
沈弘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沅钰还有什么好说的,起身道:“祖父言重了,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孙女都不敢有丝毫的怨言。”
沈弘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没有看错你。”
沈沅钰离开北望斋,慢慢往长乐堂走去。却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沈弘是什么人物?他是日理万机的家族宗主,就算是安抚小大房也断然没有和她说这一番话的道理。
她心中其实十分明白,沈弘这等老谋深算的人物,绝不会做无用的事情,所以今天沈弘肯开诚布公和她说那么一番话,肯定其中有她想不到的原因,只是这原因,她暂时想不到而已。
沈沅钰回到了长乐堂,刚刚卸了钗环,蕊心就急匆匆来了。她挥退了所有下人,满脸兴奋地在沈沅钰的耳边说道:“小姐,我刚刚得到消息,湖阳郡主当年生四少爷的时候伤了身子,太医说她很难再怀孕了。”
沈沅钰道:“你这个消息可靠吗?”
蕊心道:“我问了茶水房的张婆子,她和湖阳郡主的心腹耿嬷嬷做了儿女亲家,她的小儿子娶了耿嬷嬷的三女儿。她说这是有一次耿嬷嬷吃醉了酒,无意之间透露给她知道的,绝对错不了。湖阳郡主因为害怕二老爷纳妾,故意瞒着府里的人不说,所以就连老太太那里也不知道。”
蕊心兴奋地道:“原来她怀孕竟然是假的,这件事咱们要立刻告到老太爷那里去,欺骗老太爷罪加一等,看她到时如何收场?”
沈沅钰看她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给她泼了一瓢冷水:“湖阳郡主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回来,必然是有十足的信心,小心咱们告状不成,反被她反咬一口!何况,大夫说她很难再怀孕,可是又没有说她完全不能怀孕,也说不定她运气好,这次就怀上了呢!”沈沅钰说到最后,发现连她自己也说服不了。
蕊心一听就蔫了下来,“那咱们就这样不闻不问,等着她继续在府中横行无忌,肆意妄为吗?”
沈沅钰道:“自然不是,假的终究是假的,咱们要密切接触,一旦拿到了确切的证据,咱们再给她致命一击,让她再没有机会兴风作浪。”
第二天,蕊心又兴兴头头地跑来向沈沅钰禀报:“老太爷请了葛太医前来,为郡主娘娘把脉呢?说是郡主娘娘年纪大了,叫葛太医好好给她开几个保胎的方子,务必要保证母子平安呢!”
沈沅钰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促狭鬼!看来怀疑湖阳郡主这一胎的并不是单单咱们几个呵!”
蕊心道:“那是自然,老太爷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
沈沅钰想了想道:“你想个法子,把葛太医请过来一趟。就说我犯了头痛症!到时候你趁机套一套他的话。”头部是最为复杂的器官,很多头痛的病因在现代用仪器看也都查不清楚,所以沈沅钰也不怕被葛太医揭破她是装病。
蕊心答应一声便去了。
过了大概一个半时辰,蕊心将葛太医请进了长乐堂,就见蕊心扶着一个年约四旬面白无须的太医走了进来:“我们小姐的头痛症又犯了,麻烦太医您给瞧瞧!”
沈沅钰已经收拾停当,头上绑着一条昭君带,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不大好看,对蕊心道:“都是老毛病了,你何必麻烦葛太医跑一趟呢?”
葛太医十分客气:“三小姐言重了,治病救人乃是为医者的本分,哪来麻烦一说。”
沈沅钰便不再坚持:“那就有劳太医了。”
蕊心就搬了一把椅子,让葛太医在沈沅钰的床榻前面坐了,又拿来一条丝帕搭在沈沅钰的手腕上。
葛太医给她把了脉,道:“三小姐并没有大碍,只是思虑过深又没有休息好,我给三小姐开个方子,按方子吃几服药也就好了。”
沈沅钰道:“多谢葛太医。我听说您刚从谦退堂出来,二婶婶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这么大年纪了怀着身孕,怕是很辛苦吧?不知道孩子是否健康平安,咱们沈府上上下下可都记挂着呢。”
葛太医笑道:“这个三小姐可以放心。郡主娘娘虽然年纪大了,却是身体康健,她和她腹中的胎儿都好着呢。”
沈沅钰神色不变:“如此我就放心了。”
蕊心带着葛太医去偏厅开了方子,又把葛太医送出门去,这才回转到内室,对沈沅钰道:“这葛太医是老太爷的人,断然不会帮着湖阳郡主撒谎骗人的。连这样经年的老太医都摸不出来,难道湖阳郡主真的有了身孕?”
沈沅钰就知道湖阳郡主没有这么好对付,不管她是不是假孕,一个太医就把她揭穿了,那她也只能说是智商太过欠费了。“慢慢看着吧,她既然回来,就总会有出手的那一天!”
半个月后,沈沅珍被人从会稽郡的家庙接了回来。
“娘!我终于又见到您了!”沈沅珍扑到湖阳郡主的怀里,抹着眼泪,这段时间她在家庙之中每天吃素念经,又被限制行动自由,受了不少委屈。原本她就是个漂亮的鹅蛋脸,如今更是瘦得下巴尖尖了。
“我的孩子,你受苦了!”湖阳郡主搂着沈沅珍,眼角有水光闪动。
耿嬷嬷在一旁,赔着笑道:“四小姐,您可得小心着些儿,现在郡主娘娘可是双身子的人呢,可经不起这样啊!”
沈沅珍这才想起来似的,赶忙坐直了身子,把手放在湖阳郡主的腹部,小心地道:“娘,我又要添个弟弟了吗?”
湖阳郡主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现在离孩子降生还早呢,哪里就知道是男是女?”似乎是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你一路风尘仆仆,赶快去换件衣裳,我陪着你去北望斋先谢过你的祖父。这次要不是你外祖父帮你们求情,你和你哥哥还不知要多受多少苦呢?”
“我和大哥这次都是中了沈沅钰那个小贱人的暗算,这次咱们一家子又都回来了,新账旧账,咱们要好好和那个小贱人算一算,决不能放过了她!”
狗改不了,沈沅珍被关在会稽郡家庙中思过,关了足有两个月,可那张扬跋扈的性子却是丝毫也没有改变。
湖阳郡主忽然就恼了:“你还敢说?你忘了我临走的时候对你们兄妹说了什么了吗?我叫你们安安生生地不要去惹沈沅钰,可是你们不听我的,结果呢?你们两个得了什么好结果了?这次要不是你外祖父帮你们求情,你和你哥哥还不知要多受多少苦呢?你一个女孩家家的,以后休要再说报仇不报仇的事!你就给我好好呆在自己的闺房里,好好练习女红针黹,将来好找个好人家早早地嫁了!”
“母亲?”沈沅珍看着湖阳郡主,满脸的不可置信。“沈沅钰把我们害成这样,难道您真的不想报仇了吗?”
湖阳郡主大怒:“你们谋害小叔算计幼妹,你也是大家闺秀,做出这样的事情我都替你蒙羞!那沈沅钰怎么说也是你的堂姐,为了一点儿恩怨你就喊打喊杀,这些年,终究是我纵你太过了!”
沈沅珍已经完全傻眼了,她没想到母亲只不过在庄子上呆了几日,怎么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母亲!”她还欲争辩,湖阳郡主已对一旁侍候的绿岚等人挥了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你们小姐扶下去,日后好好侍候,但凡有半步行差踏错,我唯你们是问!”
绿岚等人战战兢兢应了,扶着沈沅珍下去梳洗去了。
等沈沅珍退下去了,耿嬷嬷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来,给湖阳郡主换过一盏热茶,有些奇怪地问道:“娘娘……您真想就这么放过小大房的三小姐?”
湖阳郡主冷冷一笑:“怎么会?”
“那你为何要对四小姐说出那样一番话?”
耿嬷嬷是湖阳郡主从娘家长沙王府带过来的心腹,是她最得力的助手,在沈府期间帮着湖阳郡主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因此湖阳郡主有什么事情都绝不瞒着她。
湖阳郡主便开口道:“这一次我与父王所谋者大,事情成了还好说,一旦败露,恐怕……”恐怕什么湖阳君主并没有说下去,只是单从她的语气推断,就让耿嬷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耿嬷嬷道:“只是以四小姐的性子,不是咱们不让她参与,她就能够置身事外的!”
湖阳郡主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沈沅珍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当务之急不是找沈沅钰那个贱婢报仇,而是要赶快找家合适的人家把珍儿嫁出去,这样我才能放心。这些里里外外的争斗,就不要让她再沾染了。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湖阳郡主再心狠手辣,对于她的亲生子女还是好的。耿嬷嬷却听出了言外之意,若是这一次的谋划没有成功,而沈沅珍牵涉其中的话,恐怕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湖阳郡主和长沙王,到底谋划的是些什么内容?湖阳郡主既然没有告诉她,她也不敢主动去问,不过想想她还是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沈沅钰再次见到沈沅珍,是第二天早上给顾氏问安的时候。沈沅珍梳着九寰望月髻,满头珠翠环绕,打扮得花枝招展,将东府一票姐妹全都给比了下去。
沈沅钰明白她是在向自己,向所有的人示威——我沈沅珍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沈沅钰笑笑,只有不自信的人才会通过这种方式昭示存在感。
她和八妹妹走进西偏厅的时候,看见沈沅珍正在和沈沅依说话,后者的脸色非常难看。
沈沅珍看见沈沅钰进来,就撇下了沈沅依,走了上来:“三姐姐,咱们好久不见了,妹妹可真是想你呵!”她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揉着手中的帕子,恨不得把沈沅钰当成帕子一样揉碎了。
沈沅钰反唇相讥道:“四妹妹去给老祖宗和祖母请愿,一去就是这么久,真是孝心可嘉!只不过妹妹祈福请愿的地方似乎没有选好,我听说是咱们家里的别院,会稽郡出名的古刹佛寺并不在少数,若是妹妹换个地方,恐怕会更加事倍功半了!”
沈沅珍犯了这样的大错,当然不能明说,对外只是说她出门替曾祖母和祖母祈福,沈沅钰这一番话连挖苦带讽刺,把真相血淋淋地揭露了出来,沈沅珍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立刻就跳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沈沅钰,不要以为祖父偏帮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了!总有一天,我要你把欠我的连本带利全都还给我!”
昨天湖阳郡主和沈晖亲自带着她去见沈弘。沈弘却对她十分冷淡,早无复昔年的宠爱,沈沅珍大为受伤,说不得又将这笔账算在了沈沅钰的头上。
沈沅钰哪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反唇相讥道:“妹妹在报复我之前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这样对祖父不敬,若是这话传到祖父的耳朵里,你就不怕祖父再把你关到家庙里去吗?”
沈沅珍听了这话差点儿炸毛,湖阳郡主在一旁看得清楚,叹了一口气道:“珍儿,坐到我的身边来。”她的语气十分严厉,沈沅珍不敢不从,这才含着满腹的委屈一步一步挪到湖阳郡主的身旁。
沈沅钰便和湖阳郡主对了一下目光,那一瞬间仿佛有两道十万伏特的电流在半空中交汇,等众人仔细再看的时候,两个当事人都已经收敛了眼中的锋芒,面上全都带上了得体大方的微笑。
沈沅钰款步走到湖阳郡主跟前:“二婶婶别来无恙!没成想二婶婶到庄子上修养了一遭,倒还因祸成福,得以再度成孕,真是可喜可贺!母亲听了这消息,也为二婶婶高兴呢。母亲病情尚未好转,否则必定亲自登门道喜!”她微笑着说道,头天她便叫人以周氏的名义将贺礼送去了谦退堂,她一个小辈的,没有上门道喜的道理,礼数上丝毫不缺。
如今她已与小二房结下了死仇,不到万不得已,谦退堂她本人是绝不会去的。
湖阳郡主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和顺:“大嫂的礼物我都收到了,回去代我好好谢谢她,就说我对她的礼物十分满意。”看了一眼沈沅钰道:“前儿我听丫头们说你的头痛症又发作了,特意请了葛太医去瞧,如今可大好了?若是还没有痊愈,就不必硬撑着来给老太太请安了,我会帮你在老太太面前求情的。”
沈沅钰连忙道:“不过是一时的不自在,都是丫鬟们大惊小怪。吃了葛太医的方子,如今已经不碍了。多谢二婶婶关心,这么一点儿小毛病,不敢耽搁了给祖母请安!”
湖阳郡主道:“你现在年纪还小,不懂得作养身子,很多病症是不能拖的。若是不及时根治,将来有你哭的一天。太医院的林太医与我相熟,又最为擅长疑难杂症的诊治,若是你信得过我,我便把他荐了给你,如何?”
沈沅钰哪里敢用她推荐的太医,推辞道:“倒不是信不过二婶婶,实在是一事不烦二主,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既然已经叫葛太医沾手了,以后还是请他来给我瞧病吧,否则无缘无故地换一个太医,岂不是要把葛太医都给得罪了?”
湖阳郡主并不生气,“如此那便罢了!”
刚才她和湖阳郡主一问一答,大的语气柔和,小的恭谨有礼,哪里像是冤家对头,根本就是一对模范亲戚。
沈沅钰这才上前和小谢氏、沈沅依等人见礼。她和沈沅依目光一对,眼中都有一丝掩饰不住的诧异。湖阳郡主的变化太大了。沈沅依还好一点儿,沈沅钰只觉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湖阳郡主压根就不是嘘寒问暖这一款儿的啊!她到底想要干吗?事有反常即为妖!若说她在庄子上呆了几个月就连性子都变了,打死沈沅钰,她也不会相信的。
回到长乐堂,沈沅钰就有些没精打采的,彩凤端来一碗薏仁糯米粥,沈沅钰只吃了两口就撂下了筷子。
彩凤着急劝道:“小姐,这是奴婢特意按照您的口味叫厨房给您做的,里面加了薏仁、红枣、花生,还有少许的蜂蜜,您好歹多吃两口吧。您只吃这么点儿东西,可怎么得了。”
沈沅钰摇了摇头:“撤了吧,我实在是吃不下,没有胃口。”看见湖阳郡主母女俩,真是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抬头看见厅堂上挂着沈弘送她的那副字——家和万事兴,她心里就是一阵冷笑。她对沈弘这个大家长充满了怨言,沈弘的立场他可以理解,理由也可以接受,但是对他的做法,沈沅钰完全不能认同。
她心里有事儿,晚上就没怎么睡好,第二天起来就觉得恹恹的,宝珠见沈沅钰病了,立刻就报到了顾氏那里,老太爷前两天刚吩咐了顾氏好好照看小大房众人,顾氏不敢怠慢,就请了葛太医过来。
彩鸾引着葛太医进了东厢房,葛太医给沈沅钰把过脉之后捻着胡须沉吟不语。沈沅钰没敢惊动周氏,只有沈沅舒听说姐姐病了,赶来在一旁服侍。她见葛太医这个样子就有些心惊,以为沈沅钰是得了什么大毛病。
一着急,她说话就更结巴了:“太太太医,我姐姐究竟是是什么症症候?”
葛太医看她小脸急得通红,连忙安慰道:“八小姐且请宽心,三小姐并无大碍。”
沈沅钰投给妹妹一个安慰的眼神,对葛太医道:“太医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葛太医道:“我还是那句话,三小姐您是忧思过度,您小小年纪,有什么心事不妨放一放……”他自然是知道大宅门里是非多,这么说也算是委婉劝诫沈沅钰不要太过殚精竭虑,沈沅钰听了只得无奈笑笑。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小二房虎视眈眈,若不是她殚精竭虑地谋划,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乃至于母亲妹妹的安全。
葛太医想了想又道:“三小姐本就体寒,这次又吹了风,所以才有些风寒之症,好在也不严重。我开一剂药吃下去便好了。只是这体寒之症,虽不是病,若是长此以往发展下去,对三小姐的身体却极为不利。”
沈沅舒急急道:“可可有什么法法子治疗?”
葛太医道:“我先开一个方子,三小姐先吃着,慢慢调理,过个一年半载的,这症候就能慢慢减轻甚至完全好了。这期间,若是三小姐能多泡泡温泉就更好了。”
沈沅钰道:“温泉?”
葛太医年纪不小了,他把沈沅钰和沈沅舒都当成晚辈看,就捻着胡子道:“常泡温泉不但有改善体质寒冷的功效,其中的温泉水和普通的水自不相同,对身体大有裨益,还可以让身体皮肤变得更加的细腻光滑。所以不光是三小姐,就是八小姐,有条件的话也可以多泡泡温泉。”
金灵就呆在一旁,听见这话不由得又惊又喜,差点儿跳起来:“小姐,温泉庄子,咱有啊!”前几天,三皇子刚刚送了沈沅钰一个温泉庄子,这不就用上了嘛!
沈沅钰狠狠瞪了她一眼,好在这个吃货没把智商一块儿吃进肚子里,没有把三皇子给一并供出来。
金灵接收到沈沅钰的眼刀,立刻乖乖地闭嘴。葛太医呵呵直笑,他其实早就猜到了,凭借兰陵沈氏的实力,有几个温泉庄子实在不在话下。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沈沅舒就把葛太医领到隔壁的厅堂里去开方子。
等送走了葛太医,沈沅钰身边的大丫鬟都有几分高兴,沈沅钰待金灵最好,一向是拿她当做小妹妹看待的。金灵也一向胆子最大,也最敢在沈沅钰跟前说话,便道:“小姐,你带我们去泡温泉吧!”
沈沅钰一阵哭笑不得,这个笨丫头,你就算是自己想泡温泉,你也得扯虎皮拉大旗,打着为沈沅钰好的名头啊,这么多天真是白教她了。
“你们都想去?”沈沅钰从彩鸾、彩凤、宝珠、沁雪等几个大丫鬟的脸上一一看过去,只见她们人人脸上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彩鸾比较老成,便代替众人回答道:“这种事情哪有咱们奴才决定的份,全凭小姐吩咐。”
沈沅钰其实也十分神往,想起前世的时候百忙之余她也泡过几次温泉,尤其冬天的时候外面是冰天雪地,里面却是暖意融融,身心完全放松的确是极高的享受。而且现在的沈府,谪仙老爹又不在,她呆在这里实在是憋闷,而且有老太爷在这镇着,湖阳郡主不管真假又怀了身孕,总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对付他们小大房,此时出门还是能够放心的。
沈沅钰又去看沈沅舒。
沈沅舒知道她担心什么:“姐姐看看病要紧,母亲那那里,我自自然会照顾好她的!”
沈沅钰想了想,她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如此,咱们就到庄子上去泡温泉去。”
金灵高兴坏了,忍不住道:“小姐,您真好!”差点抱着沈沅钰亲上一口。
沈沅钰实在拿这个活宝没什么办法了。她摇了摇头:“去泡温泉可以,不过咱们不能都去,要留一个人在家里看着点儿!”
彩凤就看了沁雪一眼道:“前两日我叫你一块儿给小姐做几件春衫,你推说正忙着给老太太绣炕屏,说是要赶在老太太五月十二生辰之前绣好了孝敬给她老人家。向来你是没有时间和我们一起去了,不若就留了你看家吧!”
沁雪自打到了长乐堂就一直心怀二心,整个长乐堂上上下下就没有人不知道的。沈沅钰也只让她管着自己的衣裳首饰,其他院子里的所有事务一律不让她插手,沁雪也就彻底被边缘化了,她对沈沅钰的怨念是很深的,彩凤找她给沈沅钰做春衫,她觉得府里有针线房,那些绣娘们技艺精湛,由她们做也就足够了,自然也就找借口推脱掉了。
没想到今天被彩凤拿出来说事儿。平日里彩凤牙尖嘴利的,吵又吵不过,每次真吵起来,沈沅钰明面上责骂彩凤两句,暗地里却还是向着她的。
她不由得心中暗恨,自己不愿意给小姐做春衫,这时候却想跟着一块儿去泡温泉,这种话她还怎么说得出口。虽然心中恨极了彩凤,也只得不情不愿地道:“那我便留下来看家好了。”
彩鸾想了想,主动请缨道:“小姐还是带宝珠、彩凤、金灵她们几个去好了。沁雪姐姐只管着小姐的首饰衣裳,和咱们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并不怎么打交道,我怕有些个胆大妄为的不服管,还是我留下来帮着沁雪姐姐看家吧。”
这话说得委婉,却道出了真情,沁雪别看是沈沅钰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却完全被架空了权力,长乐堂上上下下的人,她谁也指使不动。
这些事情,除了金灵懵懵懂懂,在场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宝珠一向最是任劳任怨,这次也不例外,立即抢着道:“彩鸾姐姐是小姐身边时刻不能离了的人,还是我在家陪着沁雪姐姐看家好了。”
沈沅钰见丫鬟们如此自觉,也十分高兴。就道:“这件事你们谁也别争了,我看不如这样,为了公平起见,就来抓阄吧,我写四张字条,三个去一个留,谁抓到留字,谁就留下来看家。”这是让老天爷来决定的意思,沈沅钰对这几个丫鬟都十分疼爱,不愿意伤了任何一个人的心,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出来。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沈沅钰身子不舒服,就叫了沈沅舒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沈沅舒一愣,随即有些狐疑地点了点头。她带着自己的两个大丫鬟去了隔壁沈沅钰的小书房,不大一会儿就拿了四个纸团出来,不用解释,众人都明白,这上面的字不是“去”就是“留”了。
到了这时,众人还在谦让谁先谁后的问题,沈沅钰笑道:“这有什么好谦让的,宝珠你先来。”
宝珠就随意地从沈沅舒的手里拿了一张字条来,双手交给沈沅钰,沈沅钰展开一看,笑道:“你这可怨不得旁人!剩下的也不用她们再抓了。”将字条亮给大家看时,见上面就写了是一个“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