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铁索桥前,面对连城朗月的思念、愧疚、纠结,千秋面无表情道:“我好与不好都与你无关,你可以放手了,你的灵力测试还没有完成。”
连城朗月定定地凝视着她,忽然用一股强势的力量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用双臂紧紧扣住。千秋强行挣扎,却听他一声压抑的闷哼,俊脸发白。
“你内伤很重!”千秋不敢再动,他……他的身体损耗怎么会这么大?
连城朗月恍若未闻,只是看着她,沉静的眼底纠结了太多的思绪,最终一切的苦楚统统化作无奈,放开了千秋,好像是逼迫自己不去看她一样,决然转身骟。
“你走吧,不管日后你还要做什么,保护好自己。”
千秋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在他们彼此坦诚自己的心意那一刻他们就都知道,这段感情不会有任何结局,醉梦总有醒的一天铪。
现在,不是结局,亦似结局,从此真的要相见陌路了。
千秋看着他俊雅的背影,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声音也不似平常那么清冷了,“朗月……”
一声轻唤,两人皆是无尽的苦楚,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温顺亲昵地喊他的名字,却决然算不上是什么好时候。
“我所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实在算不上厚道,甚至是我不否认的狠绝恶毒,但你我是一样的人,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懂我,无疑便是你,所以我知你从来不怪怨我,同样的,我对你也是如此,因为相知,你我之间不存在什么婆婆妈妈的恩怨亏欠。”
他的背影一向从容,超凡脱俗,微风乍起时白衣翻飞,在山水间勾勒出一副绝美的水墨画,动中带静,依然让她欣赏、迷恋。
良久的沉默,他平和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波澜,“我知。”
千秋笑得释然,是啊,知道,他知道,像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忽然沦陷在一个男人身上,这就是原因,她渴望温柔,这个男人给了她,她不善表达情感,这个男人不需要她表达便能懂她。
最后看了一眼,千秋转身,两人背对背,越走越远,千秋并不知身后之人已悄然回首,只是一边走一边平静地陈述,“朗月,我喜欢你,不后悔,也许以后仍然会继续喜欢……”
这种时候,一般人是不愿回头平添伤悲的,可是连城朗月是个残忍的人,他的残忍不单是对敌人,更是在于对自己的残忍,他强迫自己看着深爱之人远去的背影,听着她柔情却着实如刀一般的话语,嘴角渐渐地浮现出了笑容,那是他一贯的没有温度的笑容。
“我喜欢你,所以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你珍惜的所有我都可以为你守护,但是有点遗憾,有太多的原因让我们没办法像普通情侣一样……”
声音远了,被风吹散,人影也在眼前消失,连城朗月微笑着,幽幽地低语:“是啊,有太多的原因了……”
继而,他忽然转身,目光闪烁地看向御龙府苏封台的方向,很是奇怪地转换了思绪,“呵,我该继续回去完成我的灵术测试了。”
一蹶不振、做毫无用处的伤怀不是他的风格,也不是千秋的风格,沿着上山时让小幻留下的痕迹,千秋再次找到了之前罗刹宫人布下的阵法所在。
“这个阵法的原始形态好像是遵循驱邪缚恶的正道法门,但是现在却透出一股古怪的邪气,很明显是被人加以改动,所用手法虽然阴邪古怪,却不得不说还是很高明的,如果不事先找出破阵之法,将来难免要在这个阵法上吃亏啊!”
之后一整天,一人一兽再也没有挪过半步,直到四个方向的小木人在五行灵光的笼罩中砰然崩碎,千秋扬起嘴角,低语:“总算破了。”
也许是蹲得太久了,猛地起身,她眼前一黑,好在身体被小幻硕大的身体扶住。看着小幻的眼睛,她知道它的心思,眼中划过一丝暖意,“放心吧,我会注意分寸的,这点耗损还累不到我。”
小幻摇了摇头,似乎对她的回答有点不满,顾自变作独角天马的模样展开了雪白的翅膀,千秋知道小幻是不想看她继续受累,便顺着它的心意翻身而上,拍了拍它的脑袋,“谢谢!”
白马展翅、飞驰入云,水晶般剔透的独角在黑沉沉的夜空中划出一道流星似的光芒。
“小幻,要是有一个男人能像你一样对我……”
马背上,佳人疲惫地趴着,在这句低低的话语被高空中的夜风吹散后,她却是再没继续说下去,只是自失地笑着……
御龙府中,一天的灵术测试大会已经结束,累极的人们匆匆用过晚饭就都各自回房收拾行装,准备明天下山,四处都是窸窸窣窣的人声,唯独一处却是极为静谧。
神凰水榭。
华美尊爵的水上建筑,临水的扶栏上一抹身影正静静地靠着,繁长的蓝绸衣摆缱绻在地面上,上面朵朵牡丹在粼粼水光中美丽得仿若稍纵即逝的幻影。
有资格宿在神凰水榭又是如此风姿的人自然是宗相无疑。
守在阴影里的六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正要上前……
“小夙!”
清冷中隐含温柔的声音让七人均是喜色溢于言表,尤其之前还发呆的宗相更是猛然起身,脸上描绘的牡丹因为他的笑容更加娇艳。
随着白色的身影在灵光中浮现,他迫不及待地疾步迎上,拖曳的衣摆如流水淌过,在一步之遥间猛然刹住,他欣喜地唤道:“穹姐姐!”
千秋这样冷漠惯了的人又怎么会理解他为何会如此激动,一时间有点怔住了,“小夙,你怎么了?”
六侍,当然,便是玉露、暗逐等人悄悄抚了抚额,尊主……有时候实在是很迟钝!
他们很有自知之明,现在这个空间是容不下他们了,便很自觉地退了下去。
冥安夙忽然惊醒,窘迫地退了一步,“穹姐姐,我没事,只是……很久没看到穹姐姐,如今见你安好,很开心。”
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见的人,他确实是开心的,只是千秋看着面前的他顶着的却是辰沂的面容,心中总是怪怪的,不舒服。
她默然无语,只是自顾自拿出帕子沾了丹药粉末,一点点擦掉他脸上的花纹和易容膏,直到露出本来那张清媚无双的容颜。
千秋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一点的不开心,不由得皱了眉头,“小夙,身兼多种灵力的人是你,宗相的地位也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可是我却让你顶着别人的脸,把属于你的荣耀冠上了别人的名字,你就不怨我吗?”
冥安夙这才知道原来她竟是为了这种事情闷闷不乐,当即微笑着摇头,“小夙的命是穹姐姐救的,荣耀地位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我并不在意,只要能帮到穹姐姐,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明白穹姐姐的想法,一个人的生命并不会因为身体的死亡而结束,这个叫辰沂的灵术师对穹姐姐很重要,穹姐姐是想让他的生命在世上继续延续下去。”
“可我救你不是要你做什么。”
“我知道,穹姐姐,我有自己的思想,我知道什么是自己想做的。”真诚的心显而易见,根本无需做过多的解释,他不想继续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上费心,而是小心翼翼地牵起了千秋的手,“穹姐姐,你跟我来。”
神凰水榭主屋是圣宗的住所,侧屋则是宗相的,冥安夙把千秋带到他自己的房间后,对着房中一颗夜明珠默念一声,立即便有一点光芒浮现而出,落在他掌心化作一枚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颗极大的钻石,远远看去似乎不过是一枚稍为名贵的钻戒,但若仔细看去,就会看到那晶莹剔透的钻石中心有一片雪花在舞动。
冥安夙拿着这枚钻戒,径直单膝跪了下去抬起千秋的手,这突发状况让千秋心里一怵,怔愣片刻,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小夙,你……”
冥安夙倒是很少见到千秋这样无措茫然的表情,心想这样的穹姐姐很可爱,可是他又哪里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在另外一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穹姐姐,大宗师们说宗相是为辅佐陪伴圣宗而存在,这枚独一无二的圣宗法戒按规矩应该由我亲自为你戴上,你是至高无上的圣宗,小夙便是只属于你一人的宗相,穷极一生,相随左右,为你生,为你死,绝无背弃。”
原来如此!
千秋暗暗舒了口气,又不免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而赧然,“小夙,五个宗师老头可曾为你准备了法戒?”
“他们说我身为宗相,天生就是纯修灵术师,灵术就是我的武器,不需要再借助兵器,所以也就不需要法戒了,穹姐姐,我……是不是不能去炼器大会了?”
“你想去?”
“嗯!”因为他知道,穹姐姐一定会去的。
千秋动了动手指,终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记下了,不早了,你休息吧!”
眼看就要离开御龙府了,辰沂的事情千秋没有一刻忘记过,有的人多多少少要为这件事情有所交代了。
敏捷的身影闪电般在神凰水榭顶上一闪而逝,正走向寝阁的冥安夙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人影离去的方向,抿了抿嘴唇,低低地自言自语。
“辰沂,我想我能理解你的做法,她记住了你,你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