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将薛姓少年和老院公薛忠带到赵天朗的面前,那薛姓少年见赵天朗气度高贵衣着精美,神情里更是带着一种天生的高人一等,薛姓少年不觉先弱了几分气势,他缩了缩脖子说道:“我来了,把剩下的钱给我吧。”
赵天朗看着薛姓少年脸色惨绿双眼发红,身上的衣服拧巴的象咸菜叶子没个样儿,活脱脱一付赌鬼的样子,看他摇摇晃晃的样子,指不定有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估计不是因为有讨银子的念头撑着,他早就撂地儿了。
赵天朗皱眉看着薛姓少年,沉声问道:“你就是薛永年,薛家的独子,两年前染上赌瘾,将全部家产都输光了?”
薛永年伸了伸脖子,色厉内荏的叫道:“对,我就是薛伯年,我的财产我怎么用那是我的事情,要你管,你快把钱给我,我拿了钱立刻就走。”
赵天朗冷冷道:“你拿了钱再去得利赌坊,把你最后一点儿家底输个干净就省心了是么?”
薛永年惨绿的脸上忽然涨红起来,放声大叫道:“我不会输,我绝不会输,我会把我输光的家产都赢回来。”
赵天朗讥诮的一笑,坐下来好整以暇的说道:“赢回来,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十赌九输,薛永年,爷看你年纪尚小还有的救,才说你几句。起初有人带你去赌坊见识,你必是赢了不少钱吧?”
薛永年瞪着赵天朗道:“是又如何?”
赵天朗淡淡道:“你见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那许多银子,便觉得这营生做得,便多多的拿出银子下注,结果每把都输,越输你越不甘心,总想着翻本,就这样越陷越深,先是把你的家产送到当铺,然后直接抵给得利赌坊的人,若非这个老宅子的房契一直是你的老管家薛忠收着,凭你怎么逼薛忠他都不给你,你怕是早就将这宅子也押出去了,或许,你这次被人扣下,是你同得利赌坊串通起来,要逼薛忠拿出房契而设的圈套。”
随着赵天朗的话,薛永年那惨绿的脸色开始发白,他到底只是个没经过什么事的少年,只瞪大眼睛叫道:“你怎么知道?”
站在外头的薛忠听到了屋子里的对话,不由扑倒在地捶胸痛哭道:“老爷啊老爷,您睁开眼睛看看吧,少爷他……老奴对不起您,没服侍好少爷……”
四九看着薛忠的样子很是不忍心,便将他扶起来缓声说道:“忠伯,你已经尽力了。”
薛忠的哭声传进屋里,薛永年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的头深深的垂了下去,他的父母早已经过世,可算得是薛忠将他一手带大,若非薛忠对他一片忠心,只怕他现在早就一无所有了。赵天朗仔细看着薛永年的神情,见薛永年面上还有羞愧之色,便觉得薛永年还有救,只淡淡说道:“薛永年,你可敢在我这里住上三日,这三日之中你哪里都不能去,三日之后我自会将剩余的银子全都给你。”
薛永年闷声道:“住就住,我还怕你不成。”
赵天朗点点头道:“四九,安排他们主仆住下。”
四九应了一声,将薛永年薛忠主仆带下去安置在他们住的客栈之中。薛忠难得有机会和他的少爷这么长时间在一起,自然要百般劝诫,薛永年虽然觉得薛忠的话很让他心烦,可是到底也没有对薛忠有什么过激的行为,这主仆二人的相处由侍卫一一回禀给赵天朗,赵天朗听罢,只说道:“这薛永年还有救,看好了,别让他出去。”
到了第三天,薛永年正想着他已经依约住了三天应该去要银子了,却见一个侍卫站在门口说道:“薛公子,我们爷让你过去一趟。”
薛永年跟着侍卫沿着走廊走了一圈,才走进一个房间,他一进门便愣住了,只见地上跪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他认识,正是得利赌坊的大掌柜,另一个相貌看着眼生,可是他身上穿的衣服薛永年却知道,那正是县令的官服。薛永年吓了一跳,忙看向坐在上方脸色冷冽的赵天朗。
赵天朗淡淡道:“说吧,你们是怎么串通起来图谋薛家财产的。”
薛永年一惊,立刻瞪向地上跪着的那两个人,余杭县令和得利赌坊的掌柜两人抢着要说,一时之间乱糟糟的让人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四九沉声斥道:“吵什么,一个一个的说。”
那余杭县令抢着叫道:“下官先说下官先说。”四九便对得利赌坊的掌柜斥道:“你闭嘴,轮到你再说。”
余杭县令将他和得利赌坊的掌柜如何如何设计让薛永年染上赌瘾,然后引着他将家产或变卖或典当或直接抵给赌坊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听得薛永年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若非侍卫格住他,他都拿冲上前将余杭县令活活撕巴了。
余杭县令说完之后,得利赌坊的掌柜也说了一遍,补允了一些细节,至此薛永年才知道自己活活被人算计的倾家荡产,若非薛忠死守着老宅子,又遇上了贵人,他才死里逃生逃过一劫。
听着余杭县令对赵天朗的称呼是世子爷,薛永年也跪下说道:“小人多谢世子爷搭救教导,小人知错了,若不是小人不懂事不听忠伯的劝告,便是他们再算计小人,小人也不会有这番大祸,小人叩谢世子爷大恩大德,薛永年永世不忘世子爷再造大恩。”
赵天朗淡淡道:“你明白了就好,也不枉本世子费了心思。四九,把银子给他,让他回去吧。”
四九应了一声,将薛永年带出去,先给了他两千三百两银子,然后又说道:“薛公子,我要向你买一个人。”
薛永年一愣,不解的问道:“我如今一无所有,赵管事你能向我买谁?”
四九沉声道:“我要买忠伯,你尽管开价吧。”
薛永年先是一愣而后满脸涨红的叫道:“不卖,凭你出多少钱我也不卖,我要给忠伯养老。”
四九淡淡一笑道:“你不把忠伯卖给我,忠伯始终是你的奴才,若有一日他又不顺着你的心意,还不是要吃苦受罪,倒不如你做做好人,将忠伯卖于我,至少能让他安安稳稳的过完后半辈子,这也算是对忠伯帮你保住老宅的谢礼吧。”
薛永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站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拔足狂奔,向他和忠伯这几日住的房间跑去。
四九跟上去,与薛永年前后脚进了屋子,只见薛永年气息尚未喘定,便将刚刚从四九处拿到的两千三百两银票全都捧到忠伯的面前,急急的说道:“忠伯,这些银子你收着,我若是不正经使费,你就一定不要给我。”
忠伯很是惊诧,他不知道他的少爷只出去一小会儿,怎么就象是变了一个人,只不解的看向紧随薛永年之后进门的四九,四九向忠伯笑了笑,对薛永年说道:“薛公子,若我用两千两银子向你买忠伯,你卖不卖?”
薛永年急急大叫道:“不卖不卖,就算是一万两银子我也不卖。”
四九微微笑了起来,语气和缓了许多,只说道:“薛公子你如此舍不得忠伯,可是我又担心你又犯糊涂带累忠伯,不知道薛公子可否愿意除了忠伯的奴籍?”
薛永年有点儿担心的看了忠伯一眼,咬咬牙点头道:“好,我愿意,忠伯,回头把你的契纸找出来烧掉,我这就带你去县衙入户籍。”
忠伯感动极了,跪倒在薛永年的面前,老泪纵横的哭道:“老奴情愿一辈子服侍少爷。”
四九笑笑道:“如今余杭县令已经被拘了,你还去哪里入户籍?这样吧,薛公子你回去将忠伯的契纸烧了,户籍之事有我去办,多不过十天半月,忠伯的户籍就能办好送来。”
薛永年忙道:“好,就这样办,有劳赵管事。”
四九笑笑道:“薛公子,我看你也不是真糊涂不知事的人,想必你也是读过书的,你年纪还小,好好读书谋个好前程不比什么都强?你上进了,也不枉忠伯服侍你一场。”
薛永年躬身连连称是,忠伯激动的直用袖子抹眼泪,四九弯腰扶起忠伯,笑着说道:“忠伯,以后有事只管来找我,就算不我在余杭,你也可到那宅子去,让人给我带口信儿。”
忠伯连道不用,四九看着薛永年淡笑道:“世上的事儿总有万一,若是薛公子手又痒了你又劝不住他,就捎个信来,便爷没工夫,我也是要问一问的。”
薛永年满面惭色,深深的低下头来,四九这才又说道:“若是薛公子上进,有了好消息,忠伯你也给我捎个信,好叫我们爷和我都欢喜欢喜。”
忠伯连连称是同,薛永年这才又抬起头来,眼中复又有了希望。他忽然向四九说道:“赵管事,若然有一天我有本事了,可不可以让我将老宅子赎回来?”
四九笑笑道:“若然你有这本事,若然到时候你还想赎你家的老宅子,我会在爷面前替你求情的。”
薛永年深深长揖到地,对四九道:“多谢赵管事。”四九挥挥手道:“外头已经安排了车马送你们,等你们安置好了他们才回来。”
薛永年和薛忠对四九千恩万谢之后才走了。等侍卫们回来,四九还刻意问了一回,得知薛永年带着忠伯买了一间小小的宅院,花了一百两银子,又买了两个小厮,一个服侍忠伯一个跟着薛永年做书僮,将剩余的银子交给忠伯管理。安顿好忠伯之后薛永年便投到余杭教书最严格的永嘉山堂读书,据侍卫说,薛永年在永嘉山堂下跪了一天一夜,永嘉山堂的山长才收他做学生,进了永嘉山堂,这薛永年便是想学坏也没有机会了,永嘉山堂的功业极重先生极严,是整个江南学子的噩梦,然后尽管如此,江南学子们还是想进入永嘉山堂读书,因为进了永嘉山堂,就等于科考成功了一半。永嘉山堂,除过年节之时有一天半天的假期,其他的时候学生们想出门简直比登天还难。可见薛永年这回是真的醒悟了。
四九听罢侍卫的叙述,知道这回薛永年是真的下了狠心,才真的放下心来,至于后来薛永年金榜题名,成为国家栋梁,奉养薛忠直到终老,这都是后话,不必多表。
赵天朗借着得利赌坊与余杭县令勾结之事,轻轻巧巧的便拔了宁王在江南的一点根基,查抄得利赌坊,赵天朗收获颇丰,这收获倒不在于抄出多少银钱,而是在得利赌坊的密室中抄出一份名册,所有宁王在江南的人马全在这册子上记录着。
赵天朗看着摆在面前的名册淡淡一笑,他的分析果然没有错,这看上去最不起眼的得利赌坊,就是宁王在江南最重要的一个据点,可以说宁王的活动经费有六成以上出自得利赌坊。封了得利赌坊,就等于砍断了宁王的一条臂膀。
不独抄出宁王一党在江南的势力,赵天朗还顺着得利赌坊的帐册将一条从江南往京城运送金银的路线并路上各处接应之人都查了出来,一封封密信由赵天朗处发出,送往江南各地。赵天朗自到江南之后,走遍江南每一个州府,在每一个州府都安排好了人手,只等他的号令一下,各地在同一时间动手,打宁王逆党一个措手不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宁王一党一网打尽。
赵天朗断了宁王在江南的根,不过是十一月中之事,赵天朗将江南之事办的干净利落,宁王一党无一人漏网,这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最让韩远城打从心底佩服的是赵天朗动了江南的数十名大小官员,竟然没有让江南官场发生大震荡,连些须小议论都是风过无痕,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在平乱之后,庆亲王妃携世子妃的高调出面接见江南仕绅内眷,足以引领江南的一时风潮,人人都以被王妃和世子妃接见为荣,那没被接见的都是削尖了脑袋想门路,谁还有心思想着被调走若是被贬官之人。而赵天朗也每日身着世子冠服,脸上的笑容足以颠倒众生,他还没有架子,对每一个官员都那么的和气可亲,江南官员人人都想在这个皇上最宠爱的世子爷面前挂个号,所以整个十一月中下旬,江南官场议论的焦点全都围着这无比尊贵的一家人。这让韩远城不得不叹服,他这个大女婿年纪虽然轻,手段却很是了得。
江南发生的一切都被赵天朗封锁了消息,此时在京城的宁王还在做着他的春秋大梦,只等着到了皇上奉太后回銮之日开始行动,一方面派人在卧虎岭暗杀皇上,一方面带兵逼宫,杀太子夺皇位,宁王的算盘打的叮当响,却不知自己早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一张大网已经笼在他的头顶,这张网于无声无息之中越收越紧,等宁王觉察之时,也就是他死期已至。
距查抄得利赌坊已经过去十余日了,赵天朗将一切都安排好后才能松一口气。此时他们已经回到了江宁,仍住进江宁府衙,此番再住进来,赵天朗明显感觉他的岳父韩远城对他多了许多敬畏之意,赵天朗已经无暇在意这些,这阵子他可是累的不轻,如今江南已定,他陪着庆亲王妃和青瑶歇上两日就该动身回京了。
庆亲王妃和青瑶这阵子也累坏了,这婆媳两人从前都不是特别热衷于社交的人,此番为了赵天朗之事,庆亲王妃和青瑶都是全力以赴,简直忙累不堪,每日里的行程都能用连轴转来形容了。这十余日熬下来,生把婆媳两个熬的瘦了一圈儿。住进江宁府衙之后,这一家三口足足睡了一整天,才算歇了过来。
在江宁府衙休整了三日,赵天朗便向韩远城辞行,准备起程回京,赵天朗知道江南之事了结,并不能算将宁王谋逆之事彻底解决,京城里还有一场硬仗。他早些起程,就能在路上多休息一阵子,等抵京之时,也好拿出全部精力来与宁王一党做最后决战。
此番到江南来,赵天朗收获不小,可是和四九比起来,却还显的小了,四九不只长了本事,还得了个媳妇儿。在余杭之时,赵天朗命四九暗访得利赌坊,四九被暗箭伤了手臂,因那时正月黑风高之际,一时找不到大夫,青瑶便让桃枝拿了华灵素给她准备的伤药支给四九治伤,这一来二去的治伤换药,四九和桃枝便看对了眼,互生情愫,四九伤愈之后便求到赵天朗跟前,说要求娶桃枝为妻。赵天朗回去和青瑶商量了一回,青瑶见桃枝满脸羞红,显然是已经两心相许,连问也不必多问了,便让赵天朗答应了四九,许他等过了年就给他和桃枝办喜事。四九欢喜极了,他这个孤儿终于能有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