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70章

穆若依倒吸一口凉气,言久是先朝公主的事情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消化,是女儿身的事情又用了开天辟地的力量才勉强接受,没想到这些个人竟是一个比一个凶残的,到大梁汴京去转了一圈,就直接绑了将来要当皇帝的太子。

“可惜了,”穆若依瘪瘪嘴。

“可惜什么?”李怀好奇地问。

“可惜不是嘉元帝那狗贼!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他为掌门报仇!”穆若依愤恨道。

她眼里燃烧着熊熊烈火,愤怒的火焰在她的头顶冒着炙热的火光,让被捆住手脚塞住嘴巴的凤千陵深深地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他嘴不张了,腿也不蹬了,假装自己是个隐形人。

将军府内,八角凉亭的光线忽明忽暗,梁孟德与燕娘,哦,不,与十三娘相对而坐,那双被皱纹染上的眼睛里充满回忆。

“其实当初我功成名就之时,想过去找你,但是正蒙皇上赐婚,圣意不敢违,只能勉强娶了赵家的女儿,后来成了亲,我再派亲随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原来那个地方了。”梁孟德举起酒杯,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十三娘心道:“成亲之前去找她,证明这人还有点情谊,没想到竟然是成了亲之后才去找她的,都已经成了亲了,还找她做什么?妄想享受齐人之福吗?”

梁孟德不愧是梁孟德,脸皮厚得堪比城墙倒拐,竟好意思将当年的事情说出口。

十三娘忍着心中的那股不适,浅笑道:“有什么好与不好,做了点小生意,勉强还算过得去,将军喝得有点多了,再喝就醉了。”

昔日儿郎风华正茂,饮酒赋诗,策马挥剑,好像已经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就徒留满手血腥和一脸悲怆,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啊,再不复存在了。

十三娘并不伤心,她只是失望,对自己失望,失望自己竟有眼无珠,拿一颗真心喂了狗,好在她当年走得干脆,知道他要另娶,便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销声匿迹了。

梁孟德道:“是我对不起你。”

十三娘微微笑:“将军是做大事的人,不能拘泥于儿女情长,我懂,也能体谅将军,更愿意成全将军,所以当年才义无反顾地离开,这么多年过去,将军也该放下了。”

梁孟德忽地握住十三娘的手:“那你可是已经放下了?”

十三娘笑容悲悲戚戚,那双眼眸无声地从抬头凝望梁孟德的姿态慢慢低垂下去,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梁孟德握住她的手上,十三娘有种自己正被一条冰冷的蛇缠住的感觉。

她低低地叹声道:“我以为将军是明白我的。”

梁孟德一瞬间恍然,他竟问了句废话,燕娘如何能放下,她终身未嫁,不就是因为他吗,在她的心里,她从未将他放下。

梁孟德欣喜过旺,他紧紧地握住十三娘的手,兴高采烈道:“燕娘,你该回到我身边来。”

十三娘惊愕地抬眸望他。

梁孟德道:“如今正逢乱世,定安侯老了,膝下几个儿子没一个是争气的,他手里的权利也早就被我架空了,你回到我的身边来,我会疼你爱你,再不让你受委屈。”

十三娘脸上的震惊退去,换上几丝深刻的嘲讽,她道:“将军是要纳我做妾吗?”

“不,是正妻,”梁孟德斩钉截铁,“我的燕娘怎么能委屈为妾室。”

“那将军是想让我与贵夫人平起平坐?”十三娘语气越发嘲讽。

“自然不是,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就扫清身边所有让你觉得碍眼的东西,我的后院,只留燕娘一人,如何?”梁孟德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十三娘陷入沉默,梁孟德竟然要为了她杀妻,听说赵宁容深爱梁孟德,一个千金大小姐,愿意为他洗衣做饭打扫屋子,没想到,赵宁容的感情,在梁孟德眼中一文不值。

果真是薄情寡义之人。

他唯一的深情只怕已经给了自己,可惜太迟了,她已经不稀罕了,然而,她却问梁孟德:“将军此言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燕娘还不信我吗?”

十三娘反握住他的手,浅浅地笑:“孟郎可要说到做到,只是在这之前,我还是得先回兖州城一趟,将手里的事情处理干净,才能安心回到孟郎身边。”

梁孟德一排桌面,声如洪钟:“好。”

寅时刚过,天还未亮,湖阳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五辆载着大箱子的马车就已经驶到城门口,箱子里全是爆竹,五辆马车由十一个人押送,在城门口停下来,

须臾,一辆漆黑平顶马车驶近,一身男装的穆若依就坐在那辆马车的车夫的位置上,身边还跟着一个骑马的亲随,那亲随手持梁孟德的令牌,走到城门口,将令牌一亮,守城的士兵皆单膝跪地,亲随道:“将军有令,放他们出城,不得无理。”

“是!”士兵们齐声应道。

城门缓缓打开,五辆马车毫无阻拦地出了城门,就在穆若依快要过城门的时候,身后忽有马蹄声传来,穆若依回头一看,见竟然是梁孟德亲自骑马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队亲随。

十三娘道:“阿穆,走。”

穆若依赶紧一拍马屁股,骏马嘶鸣一声,发了疯似的朝城门外冲去。

原本只是来送玉珏的梁孟德忽然觉察到不对劲,怒吼一声道:“关城门,拦住他们!”

可惜已经迟了。

穆若依手里的软鞭赫然挥出,两鞭子将城门守卫伸出去的手打得皮开肉绽,城门刚好打开到仅供一辆马车通过的宽度,骏马四蹄飞起,如捕食的猎豹般勇猛地冲出了城门。

梁孟德与一众亲随紧随而至,冲出城门。

坐在马车里的十三娘感觉到一股大力朝马车袭来,她提起穆若依,猛地从马车里飞出,落到十仗开外的地方,下一刻她乘坐的那辆马车便四分五裂,骏马挣脱缰绳,朝他们飞奔而来,被穆若依牵住。

言久和谢屿打开马车上的一个大箱子,将被五花大绑还吃了蒙汗药没有醒来的凤千陵丢到马背上,朝穆若依道:“按计划行事。”

穆若依点头,翻身坐上马,一拍马屁股,载着凤千陵绝尘而去。

梁孟德一挥手,身边的一半亲随追了上去,言久等人为保穆若依和凤千陵平安离开,与梁孟德的亲随们刀剑相向,大打出手。

梁孟德高高坐在马背上,俯视不远处的十三娘,怒道:“燕娘,没想到你竟然与贼人为伍,你在我身边周旋那么久,竟都是为了将他们安全带出城。”

十三娘冷眼看着他,眼里再不见半分柔情,属于十三堂主的那股霸气瞬间将她笼罩起来,让她变得如同钢筋铁骨般刀剑不侵,油盐不进。

她道:“当年,我正直年少,因为信你,等了你整整三年,如今我如梦初醒,再信你,岂不是显得我自己愚昧不可救?”

言久一剑抹了一个亲随的脖子,听谢屿在旁边煽风点火:“十三堂主,何必与嘉元帝身边的狗多说废话,也不嫌浪费自己的口水。”

“十三堂主?”梁孟德的眉头皱成了一个放了许多年的发霉的包子,“燕娘,十三堂主,原来你竟然是蜀山的燕十三娘,难怪这些年我没能找到你,你竟然躲在蜀山!”

“我本就是蜀山的弟子,我不在蜀山在哪里,”十三娘觉得可笑,“行走江湖的,有几个不隐姓埋名,你不也是临走的时候才对我说出了你的真实身份吗。”

她没说,是因为大梁与蜀山素来不睦,她想倘若梁孟德真心待她,她便随他走,从此再也不回蜀山,剪断自己与蜀山的一切关系,没想到,真心喂了狗。

无妨,至少今日她已经捞回一笔。

两方人打得你死我活,梁孟德身边的显然都是高手,李叔和张立接连受伤,谢屿帮不上忙,为了不成为拖累而左躲右闪,避开梁孟德的亲随,他担心言久无法应付,总是时不时地关注言久的情况,次数看多了,谢屿逐渐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

一来,他就算把心掏给言久也不能助言久一臂之力,二来嘛,言久的确游刃有余。

她的进步简直让谢屿瞠目结舌,都说她是蜀山的武痴,看来她“痴”的并非没有目标,她的剑法每一日都在进步,那些和她过招的人,仿佛全都是她的陪练。

只见言久手里的幽冥剑蓦然翻转,自下而上划向对方的肺腑,对方瞳孔一缩,猛地倒退,言久却脚尖踮地,身影拔地而起,轻盈得像一只蝴蝶,落在对方的身后,幽冥剑剑尖往后一顶,精准地刺入对手的后心。

她身边渐渐没人了。

而此时梁孟德还在优哉游哉地和十三娘闲谈废话,大约是说“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也当不起我对你的好,你再也不是以前的燕娘了,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情谊可言了……”之类的,听得言久险些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