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从被侍卫带上来的时候,昭阳稍稍转了转眸子,看了那侍从一眼,果真是跟在孙尚志身边的西蜀国端王,曲涵。
曲涵上了殿,楚帝尚未开口,那堆战俘之中,却突然有人躁动了起来,手指着那曲涵,脸上满是诧异神色。
楚帝瞧得清楚,看了眼那曲涵,开口问道:“你们可是有人认识这人?”
有好几个人点了头,楚帝就命人送上了笔墨纸砚,让他们将此人的身份写了下来,不多时,那几人写下的纸就呈到了楚帝的面前,楚帝一连看了好几张,面色愈发的黑了几分。
“西蜀国端王曲涵?西蜀国的王爷,怎么会跟在孙尚志的身边?还以侍从的身份?”楚帝说着,眸光愈发冷了下来:“看来他孙尚志瞒着朕做的事情可不少。”
曲涵一直跟在孙尚志身边,今日发生的事情自是知晓得一清二楚的,听楚帝这么一说,忙应道:“我早已被西蜀国驱逐出境,而后向孙将军投了诚,此事楚国能这么快的打完这场仗,全依赖我奉上的西蜀国地图,今日孙将军带我入宫,原本是我想要见一见陛下,同陛下表明衷心的。”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昭阳嘴角一勾,只怕这曲涵也并未说谎,今日他入宫,兴许就是为的这个,若不是在斗兽场上发生的这意外,孙尚志这样将曲涵引荐给父皇,父皇定会大为高兴,大肆奖赏曲涵。
只可惜,如今他这样说,却是迟了。
昭阳正这样想着,苏远之的声音就从一旁响了起来,带着惯常的清冷:“端王爷说笑了,三十万人打十万人用了半年,哪还用什么西蜀国地图啊?且端王爷说今日进宫是想要向陛下表明衷心,你们西蜀国表明衷心还要带着匕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刺杀陛下的呢?”
三言两语,却是让楚帝心中的疑心更甚了几分。
曲涵忙不迭地辩解着:“我没有带匕首,我也不知道那匕首为何会在我身上发现,定然是有人刻意嫁祸我的。”
苏远之冷笑了一声,另一边却有声音响了起来,是刑部尚书:“端王爷此话说来,却是连我也有些不信了,在端王爷未曾被带入这御乾殿,被认出来身份的时候,没有人知晓你是端王爷,这嫁祸一说又是怎么来的?”
“呵。”楚帝目光落在曲涵身上,冷笑了一声:“来人,将他一同关入天牢。”
接着,楚帝对那些被误认为战俘的将士们宽慰了一番,又命人将仅剩下的战俘带下去,留下了苏远之商议事情,才命众人散了。
昭阳看了苏远之一眼,低声道:“我在后宫等你,你好了派人来寻我就是。”
苏远之点了点头,随着楚帝去了养心殿。
昭阳出了御乾殿,就瞧见沐王面色铁青,有几个官员围在他身边,正在说什么。沐王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朝着宫门走去。
“皇姐。”身后传来君墨的声音。
昭阳转过头去,看着君墨穿着一身绣着四爪蟒的朱红色朝服,一张尚未全然张开的脸在那朝服映照下,显得面色如玉,倒是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分童稚。
“皇姐还要等苏丞相一同出宫吧?我也许久没见过皇姐了,皇姐不妨同我一起去东宫坐一坐?我让小淳子留下,等待会儿苏丞相出来,就带着丞相去东宫,可好?”君墨眨了眨眼,眼中带着几分狡黠。
昭阳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君墨的头顶,君墨忙不迭地闪开了去:“皇姐,我长大了,不能再这样随意摸头顶了,被人瞧见,可是要笑话的。”
“谁说的,哪怕你及冠,娶妻生子,也还是我的弟弟不是?”昭阳见君墨这副正经模样,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走,皇姐去检查检查你的功课去。”
到了东宫,君墨才长长地吐了口气,将脚上的鞋子一蹬,就蜷着腿在宽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了一块枣泥糕塞在嘴里,塞得鼓囊囊地,语焉不详地吩咐着宫人道:“去给皇姐准备茉莉花茶和栗子糕。”
“还说自己长大了?”昭阳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殿中的下人都被君墨支开了,君墨靠在椅子靠背上,长长地吐了口气:“每回跟着父皇在朝堂上站那么半天,都觉着像是一辈子都过去了似得。”
“胡说什么胡说?”昭阳伸手拍了拍君墨的额头:“什么叫一辈子都过去了,你才多大丁点儿?”
见君墨撇了撇嘴,昭阳才低声问着:“那你说说,这些时日,跟在父皇身边,都看见了些什么?今日之事,你又如何看待的?”
君墨闻言,眯了眯眼将嘴里的枣泥糕咽了下去,才回答道:“看到这朝中的臣子大多是两面三刀,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最不敢欺骗的是父皇,可是却一直在对父皇撒各种各样的谎。”
昭阳不曾想君墨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亦是有些意外,君墨却又开了口。
“今日之事嘛,我觉着,那孙尚志太过急功好胜了一些,只是未免太过冒险。不过今日的那斗兽大会是孙尚志安排的,按理来说,不应当出现这样的岔子,想必是有人从中操纵的。”君墨叹了口气:“那孙尚志我瞧着总觉着不太舒服。”
昭阳挑眉笑了起来:“嗯,最后这句话我同意,那你可知,孙尚志为何这样急功近利,哪怕是冒着这样大的风险也要这样做?”
君墨蹙着眉头想了许久,才抬眼望向昭阳:“因为外祖父!”
“你倒还不傻,今日你应当也看得明白,那孙尚志是沐王兄的人,可是此前兵权一直在外祖父手中,沐王兄自是要想方设法地将兵权夺过去,这孙尚志打赢了西蜀国,本是大功一件,这兵权自然而然地,就该交到他手中。”昭阳冷笑了一声:“可惜出了这样的变故,他们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君墨颔首,眼中带着几分沉思:“外祖父站在我这边是因为母后是外祖父的女儿,可是孙尚志为何会站在沐王兄那边呢?”
昭阳听他这样问,眼中带着几分狡黠地笑了起来:“良禽择木而栖,从如今几位皇子中来看,可不就是沐王兄最为能干了么?且沐王兄也擅长笼络人心,之前淳安不是险些嫁给了孙尚志的儿子么?姻亲,也是笼络人心的手段。”
君墨兴致勃勃地望向昭阳:“那皇姐你嫁给了苏丞相,我是不是把苏丞相给笼络了?”
昭阳闻言,伸手拍了拍他的额头,却又听见君墨哈哈笑了起来:“不过苏丞相教导过我,我是太子,无需笼络人心,只需笼络好了父皇,自然不缺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