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父皇并未传召苏远之,昭阳就叫姒儿摆了棋盘出来,招呼着苏远之来同她对弈:“我这些时日于棋艺上倒的确疏忽了不少,我可不想回宫之后和君墨对弈反倒被他取笑。”
苏远之笑了笑,执了黑子:“娘子难得有此闲暇,我这做丈夫的,自是应当礼让三子。”
昭阳哼了一声,率先落了子。因着对手是苏远之,昭阳全然不敢有任何松懈,一开局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上的变化,每走一步都须得仔细思索。
反观苏远之倒是随意许多,一面同昭阳下着棋,还一面说着闲话。见昭阳并不怎么搭理他,又索性取了一本书来,在下棋的空隙之间随手翻阅着。
只是一局下来,昭阳仍旧兵败如山倒。苏远之棋风太过诡秘,昭阳几乎无法猜到下一步他会如何落子,时常不知不觉就落入了他设置的陷阱。
腊月的天气,昭阳的额上却沁出了汗珠,接过苏远之递过来的方帕擦了擦汗,才又重振旗鼓:“再来。”
只是棋子刚刚放回棋娄,还未落子,就听见门外传来明安的声音:“公子,小的有事禀报,不知能否进来?”
昭阳听着明安小心翼翼的询问声,一下子就想起了昨日早晨那一出乌龙事。忍不住瞪了苏远之一眼,昨日他说下来定会吩咐下人若是见着他们二人在屋中,无论如何也不得擅闯,进门前必须先询问。
她以为苏远之只是随口打趣她,却不想他竟然果真就这么做了。
苏远之笑了笑,扬声应道:“进来吧。”
明安方匆匆忙忙从门外走了进来,朝着昭阳和苏远之行了礼:“公子,那红珠死了。”
昭阳摩挲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来和苏远之面面相觑了片刻,苏远之才问明安:“如何死的?”
明安连忙道:“从表面上看来,是自杀。她手腕上戴着的镯子上藏了毒药,仵作说,就是中了那手镯之中的毒药而死的。”
“表面上看来是自杀?”昭阳重复了一遍明安的话:“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不成?”明安点了点头:“牢中有挣扎的痕迹,仵作从红珠的指甲里面发现了血迹,还有一小块皮肉。似乎是与凶手挣扎的时候,手抓到凶手产生的痕迹。仵作从现场的痕迹判断,十有**是被人喂了毒,佯装是自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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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去?”苏远之转过头望向昭阳。
昭阳颔首,那红珠的确是应该死的。只是自杀和他杀却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概念,若是自杀,她倒是可以不再追究。可若是他杀,只怕她就更得仔细提防了。有人混入了牢房之中杀了红珠,还伪造出了自杀的现场,牢房之中的守卫却全然没有发现,实在是奇怪。
行宫中的牢房建在行宫北面的地下,一共三层,第一层是审讯室,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一下到第一层,一股子血腥味便扑面而来,惹得昭阳胃里不停地反着酸,忙不迭地用锦帕将鼻子捂住,快步下了第二层。
第二层是关押普通犯人的地方,与其他地方的牢狱并无不同。第三层是水牢,用来关押重要的犯人。
红珠此前被关在第二层,牢房在左手边靠里面的位置。
行宫不比其他地方,楚帝来的时候并不多,关押的大多是些犯了错的宫人。且因着楚帝这段时日在行宫的缘故,行宫的牢房在楚帝来之前也清理过,此时倒是干干净净的。
“这牢房之中全然是空的,为何却要将红珠关押在最里边?”昭阳有些奇怪。
跟在苏远之身后战战兢兢地牢中的管事衙役连忙道:“最里面的位置,是最为安全的,因而我们素来关押犯人的时候,都是从最里面开始。”
昭阳倒是第一回听闻这样的说法,蹙了蹙眉,也不再多问。
红珠出事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红珠一直背对着牢房的门睡着,衙役来回巡逻的时候也并未发现异常。直到尽早给红珠送饭的时候,叫了好多声没人应答,才察觉到了不对。
为了方便仵作验尸,红珠的尸首并未有人移动过,一直如发现时候的样子。
昭阳站在牢房门口,就瞧见红珠身上仍旧只穿了一身肚兜,躺在干草堆中,许是因为太冷,她将干草拿了一半来盖在自己的身上。
昭阳抬脚走了进去,绕过了红珠的尸体,走到了她前面去。红珠的眼睛紧闭着,因是中毒而亡,身子泛着青黑的颜色,看姿势动作,倒的确像是饮毒之后,在睡梦中死去的人。
“仵作说,红珠死的时候应该不是这样的姿势,从地上的干草的痕迹来看,显然是有人在她死之后摆弄过这尸体,想来是为了让她看起来更像是自杀。”明安在一旁同昭阳和苏远之解释着。
昭阳点了点头,弯下身子,将她的手抬了起来仔细查看着,果真如明安所言,红珠的指甲之中,有一些血迹,大抵那小块的皮肉已经被仵作取走,昭阳倒是并未看到。
“昨夜可有人来过?”昭阳轻声问着。
那衙役忙回答着:“没有,只除了巡逻的衙役,就没有其他人过来过了。而夜里巡逻的衙役都是两三个人一同的,门口还有其它守夜的衙役,若是这宫女死前挣扎过,应该不至于听不到。”
这倒是奇怪了,昭阳心中想着,站起了身来。
昭阳忙着查看尸体,苏远之就立在一旁,随意打量着牢房之中,见昭阳站起身来,就道:“仵作该验的应该都验了,也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昭阳点了点头,牢房之中的气味有些不好闻,昭阳心中不喜,自是不愿意在这里面多呆的。
回到惊梅园,苏远之就递给了昭阳一张纸:“这是仵作的验尸笔录。”
昭阳接过来看了看,大抵就是红珠死的时辰,身上有无伤痕,现场痕迹的记录。红珠身上倒是有不少伤痕,却大多是因为受刑而引起的。
昭阳翻到最后,就瞧见仵作在上面写着,死者在死前曾经激烈挣扎过。
激烈挣扎。
昭阳眯了眯眼,可是方才那牢头却说,牢房之中守夜的人不少,却都未曾听到任何声响。
昭阳将心中的疑惑说给了苏远之,苏远之闻言,却只是笑了笑,下了定论:“牢头说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