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胆子一直挺大?这回怎么怂了。”李仲杨握住林与欢放在他腰前的双手,笑着奚落道。
“我就怕了,又怎样?”林与欢不服气地犟了一句,然后又忍不住偷偷从李仲杨身后,向人群那边望去。
江尚一面吩咐人将马元的尸体放到一块平地上,一面不住地夸赞,“果然是棺材,居然能将这身皮肉保存得如此完好,马应财果然有先见之明,知道老江有给他儿子开膛破肚的打算。”
那边林与欢虽怕得要死,却又一个劲地问李仲杨:“验了没?验了没?”李仲杨先还回上两句,到后来干脆不理她了。
只听江尚这时大喝一声,“来人,扒了它衣裳!”
林与欢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死都不敢再看了,只将脸埋在李仲杨的后背上。
过了好一会,赵王问,“发现可疑之处没有?”
“死者面容正常,全身未见刀创血口,也无中毒症状……”江尚全神贯注地查看着尸体,口中念念有词,旁边有书记“刷刷”地将他的话用笔记下。
过了一会,江尚停下来,打着手势吩咐义庄的人,“将尸体抬回去,用温水冲洗后,在头面、胸胁、两乳、脐腹、两肋间盖上用酒醋蘸过的纸,再用酒醋烧透它全身,晚上我会过去瞧。”
有人应了个“是”,随后几个壮汉上前,抬走已蒙上白布的马元尸体。
赵王留下几个人继续挖马元的随葬物品,随后便通知众人上车回靖远。
坐到车里,林与欢将头靠住李仲杨的肩膀,惨白着脸对江尚道:“江先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我原也是个胆大的,今日却是吓得不轻。”
“林姑娘这是头回见这场面,在下第一次见尸体的时候,手脚发抖,差点就软到地上。”江尚笑着安慰。
“江先生不是说尸体正常吗,为何还要抬回去?”赵王不解地问。
“验尸可是个细活,一时半会哪能瞧出结果,在下准备回去慢慢琢磨,说不得,还得陪着死人过年了。”
尽管心悸犹存,林与欢仍是“噗嗤”笑了出来,“江先生这个年倒不寂寞了,您可别只想着马元,忘了塔子街兄弟姐妹们还等您一块吃年饭呢!”
“自然不会忘,只我这压岁钱便是敢给,林姑娘您敢接吗?”
“按老理儿,咱们还得给江先生压岁钱,散散他的晦气!”赵王显然是帮着江尚了。
“那我可不亏得慌!”林与欢有气无力地道。
李仲杨怕她不舒服,干脆用手扶住她的腰,把人揽到了怀中,赵王瞧了两眼,伸手将车上的小帘子打开,将目光挪到了外面。
等马车停到塔子街林府门口,李仲杨扶着林与欢先下了车,江尚说想去趟都护府,便随着赵王走了。
樱儿听到马车声音,早跑出来迎,一眼瞧见林与欢有气无力地站在那儿,立时吓了一大跳,跑上前将人扶了,问:“小姐这是怎么啦?”
“撞鬼中邪了。”李仲杨嘲弄了一句。
林与欢不高兴地甩开李仲杨,将身子靠到樱儿身上,道:“小姐我自以为勇猛,今日却破了功,差点没吓昏过去,思想准备不足啊!”
“您也知道怕呀!”樱儿大乐,一边搀着林与欢往里走,一边讥笑道:“今日我可算开了眼,让您傻大胆,该!”
两人正说着玩话,便瞧见马英站在院子当中,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
“马姑娘怎么出来了?”林与欢打了声招呼。
马英并不搭腔,只淡淡地朝她点了点头。
显见人家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林与欢斜眼瞧了瞧背后那位,便自和樱儿准备进屋,刚走几步,她忽地停下来,多嘴了一句:“今日我们在坟地见着阿赖,一个人还守在那,后来赵王送他回道观了。”
见马英似听非听的意思,林与欢知道这阿赖并不关痛痒,便握了握樱儿的手,示意她扶自己回屋,脚还没跨过门槛,便听到后面马英在问:“王爷,今日可还顺利?”
后面李仲杨说了些什么,林与欢也没有听清。
一进屋,林与欢立马飞奔上炕,叹道:“今天是吃亏了!”
樱儿笑问:“可验出些什么?”
“哪有那么快,尸体已送到义庄,老江这回要大展身手了。”
“江先生果然是能人。”
“嗯,瞧着不打眼,居然还是个全才。”林与欢赞了一句,转头撒了个娇,“樱儿,我想喝姜茶了,快些做来给小姐压个惊吧!”
一个多时辰后,等樱儿端来了姜茶和两盘点心,林与欢已然睡得深沉,樱儿哭笑不得,上前拍了拍,“小姐还是醒醒吧!就不怕晚上睡不着?”
林与欢在梦里缠绵了好久才睁开眼,便劲伸了个懒腰,道:“这眯一下可好多了!”说完便起身,接过樱儿递来的姜茶一饮而尽。
樱儿上前用帕子给她擦擦嘴,道:“后日便是除夕,还有好多事要忙呢,您可别再犯懒了!”
“好嘞!”林与欢听话地下了床,对着镜子瞧瞧,问道:“咱该请的可都请了?”
“早上王大夫和小针儿过来,我同他们说好了,王大夫像是吃了一惊,小针儿倒是乐得不行,”樱儿笑道:“不过咱院里那位娇客还挺不乐意,说是她身子不好,到时就不出来了。”
“随她去。”林与欢撇了撇嘴。
“小姐,那马姑娘怎么越看越不讨喜,瞧那天她凶小针儿的样,就跟对着仇人似,你说她有病,我瞧着中气可足得很。”
林与欢给逗乐了,“想当初说她可怜的也是你,怎么那么快就转了舵?”
“不是日久见人心吗!”樱儿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她才能离开咱们这儿?”
“这话我可不敢开口,上回李仲杨冲着我摆脸子,非冤枉咱们在赶她,如今我真要说了,那位可不得跟我急。”
“小姐,您就这点出息,还被个男人挟制住了?”樱儿大为不满。
林与欢神情有些尴尬,讪讪地道:“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您忘了这里可是姓林的,你乐意谁留谁走,我看谁敢放个屁!”
“樱儿,你怎么也说起粗话来了!”林与欢大惊。
樱儿自知失口,不过仍怒气未消地道,“方才院里小伙子跟我说,你们一回来,马英便跟着王爷进了他的屋,我熬完姜茶,亲眼瞧见人家大大方方地从那屋扭着腰出来,眼圈还红红的,甭提多妖娆了。”
“你这丫头,瞧得还挺仔细。”林与欢觉得好笑,一拍大腿,“反正吃饱喝足,小姐我就到那头探个敌情去。”
“今日怎么不去军营?”林与欢捧着方才喝剩的一碗姜茶,笑嘻嘻地递到李仲杨面前。
“快过年了,也让下面人歇一歇。”李仲杨正拿着份邸报在看,头也不抬地回了句。
“方才马英来找你?”林与欢觉得自己要光明正大,于是开门见山地问。
“说是过年想回去陪她师傅师妹。”
“这想法不错!”林与欢赞道。
“我没同意,”李仲杨总算看着林与欢了,“哪有大节下赶人走的道理,你是不是又对她说什么了,这丫头挺不易的,便是再不喜欢她,看在我的面上,你就忍一忍吧!”
林与欢脸色稍变,咬了咬下唇,真就“忍”了。
“今日你在车上的意思,李留他们都来咱这儿过年?”李仲杨放下邸报,抱住双臂望着林与欢。
“是啊,今年是我头一回在靖远过年,自然想热闹些,”林与欢笑道:“镖局的小子们都来,王大夫和小针儿也请过,自然少不了你弟弟,席面的事我都准备得了,你轻轻松松做你的大老爷就行。”
“你为什么没和我说?”李仲杨突然问。
“和你说什么呀,你也算半个主人,还要我给王爷您下贴子?”
李仲杨低头道:“我的意思是,这年饭怎么吃,你请什么人来家里,并没有和我商量。”
“哦,”林与欢想起来,自己似乎光顾着忙活,真没有知会过李仲杨,不由抱歉道:“对不住啊,我习惯了自己拿主意,竟忘了问你,不过我想,便是问了,你也不会反对,是不是?”
“算了,”李仲杨叹口气道:“这院子小,你请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坐不坐得下,要不,就摆到酒楼?”
“不用,我有成算的,你只管喝你的酒便是。”林与欢笑着拒绝了李仲杨的提议。
年二十九,何为便带着镖师们将从酒楼借来的圆桌面摆了起来,大伙儿一齐动手忙活,请来的厨子也提前过来准备,在外院埋起火灶,一筐筐猪牛羊肉给抬了进来,还有不少活鸡活鸭,在笼子里叫个不停。
林与欢最喜这种场面,干脆袖着手站在院子里瞧热闹,尤其是看到待宰的活鸡挣脱屠刀,几个大小伙子满院子捉鸡时,差点笑喷了。
这时一个小伙子跑上前来,“东家,外面赵王来了,说是请您过去一趟。”
想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林与欢整整衣裳,便一个人出了院门。
外面果然是赵王的马车,帘子一掀,赵王伸出头来,喊道:“阿欢,上车。”
等到了车里,林与欢才发现江尚也在,而且又是在打盹。
瞧着江尚脸上挂着的一对熊猫眼,林与欢叹道:“这位怕是昨晚真陪了马元一夜。”
“江先生方才说,找到证据了。”赵王道。
“真的?”林与欢眼睛顿时睁得溜圆,“凶手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