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尚的脸色刹时就不好看了,转身对郑全道:“这赵庭太不够兄弟,我当年临走前,还特意嘱托他在北阳关附近找找人,搞到最后,这人竟是同晋王合起伙来坑咱们大家,回头你再见着赵庭,给他递个话,江某与他从此绝交!”
一时气氛又有些阴沉,林长荣这时过来打圆场,“既然各位都到了,不如赶紧入席吧,江大人,今日我大伯可拿出了十坛沅水佳酿,就是要让您好好过过瘾!”
等众人都踏进摆席的堂屋,林长荣拉住走在最后的林与欢道:“堂姐,随您过来的那对老夫妇我已着人送上谢仪,听他们的意思,急着回北阳关,方才我已派人送他们离开,那位大娘说知道您事忙,便不同您打招呼了。”
“你这孩子,我还想同人家一道回去呢,你怎么也不吱一声。”林与欢立时埋怨道。
林老爷从门外走了进来, “是我吩咐长荣这么做的,你和阿宝就先住下,以后怎么办,等你娘到了,咱们再一块商议。”
“那我回头问问阿宝的意思?”林与欢笑答。
“哟,林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主意,”苏破天不知何时从外头回来,显见着脸上青肿一大片,“不是说夫死从子吗,莫非你这会子已经当那李处不存在了?”
“破天,你这脸怎么啦?”林长荣哭笑不得地上前道:“别是学着林虎和阿宝他们,玩小孩子打架吧!”
“那倒没有,”苏破天斜了林与欢一眼,“只是心里气不过,揍了一个阴险小人而已。”
林与欢心中一紧,觉得苏破天那一眼大有文章,正猜测他说的那“阴险小人”是不是李处,便听江尚喊道:“各位快些,今日老江心中痛快,咱们一醉方休!”
桌上男人们推杯换盏,樱儿和林与欢则在一旁照应着孩子们吃饭,阿宝如饿虎扑食,左手一个红烧肘子,右手一块排骨,吃得满脸是油,弄得林与欢好生忙活,只能紧着在后头帮他擦。
林虎趁机引诱道:“阿宝,四海的红烧肘子可是远近闻名,你要留下来,天天肘子管饱。”
阿宝此时早没了别的想法,只一个劲地点头。
打量着一脸馋相的阿宝,林老爷心里可谓又酸又甜,看到后头竟不免有些得意,要知道这孩子是他林家真真正正的外孙,林承万如今总算有了后,若能将孩子带回京城好好培养,这林家的家业还怕无人继承了?
正自想得开心,一个仆人有些慌张地跑进来,俯到林长荣耳边嘀咕了几句,林长荣脸色一变,下意识地转头瞧瞧林与欢,便出了屋,林老爷全瞧在眼里,不免心中“咯噔”一下。
过了一时,林长荣又回来了,趁人不注意走到林老爷身边,小声道:“大伯,晋王到门口了,怎么请,他都肯不进来,只说想见堂姐和阿宝,您看……”
林老爷顿时板起了脸,起身道:“我出去瞧瞧!”
夜色下,林府大门上的两挂红灯笼煞是透亮,虽是府门紧闭,不过时有欢声笑语从里面传出来,倒衬得门外异常冷清。
李仲杨独自带马立在台阶下,呆呆地望着林府的大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然后一个苍老的身影走了出来。
“王爷何时过来的,外面风凉,不如随下官到敝府一坐吧!”林老爷走到李仲杨面前,脸上挂着标准的恭敬之色,半弯着腰,想将人往里面请。
李仲杨早做好被人大骂一顿的准备,没想到林老爷见到自己,只字不提林与欢的事,一如往常的生疏客气,心下着实不自在,忙道:“林伯父,小王不敢打扰,只想请您让阿欢和阿宝出来一见。”
“这……”林老爷沉思片刻,终于还是说了,“王爷,请恕下官得罪,过去的事便过去了,下官无意再追究,只想着尽快治好阿欢的病,你也做了父亲,想必能理解下官失而复得的心情,还望王爷体恤林家苦楚。”
“我只想和阿欢说句话。”李仲杨一时不太敢看林老爷的眼睛。
“王爷,若是阿欢当初心甘情愿跟你走,下官现在也无话可说,可你明知道她名花有主,为何还要……”林老爷终于发火了,“便是天潢贵胄,也不该这般欺人太甚!”
“岳父大人,小婿知错!”李仲杨一撩袍子,双膝跪到林老爷面前,“小婿当日确实出于私心,这才瞒了阿欢下落,只是我与她已结成夫妻,还有了孩子,望您看在阿宝的份上,让我们见上一面。”
“王爷,这声‘岳父大人’在下实不敢当,”林老爷将身子转向一边,“我知道你们木已成舟,可是别忘了,阿欢出事前,你二人已恩断义绝,我女儿当时出嫁在即,你仗着她受了伤什么都忘记,强行将人霸占,难道你以为,我们林家会眼睁睁地看着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欺负,若王爷不肯放手,下官宁愿散尽家财,也要到圣上面前讨个说法!”
“小婿自成亲后,对阿欢一心一意,您可以问问她,我对她母子有无一丝不妥?”李仲杨恳求道:“请别拆散我们这个家。”
林老爷冷笑道:“你们之间可曾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爷府中还有位晋王妃,你私下停妻再娶,又如何跟人家交代?”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回京后必向父皇、母后陈情,自不会委屈阿欢。”
“王爷不必再说,此事下官绝不同意,我的女儿不会给人做妾!”
“爹!”一个小娃娃这时从门里跑出来,快乐得如小鸟一般,飞扑到李仲杨怀中,“爹,阿宝就知道,您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李仲杨一把将儿子抱起,有他脑门上狠狠亲了两下,问道:“阿宝,想不想爹?”
阿宝作势捧住心口,“这儿都想疼了!”然后悄悄在李仲杨耳边道:“爹,咱们冲进去把娘救出来吧,他们不喜欢你,我就不喜欢他们,咱们一起回北阳关!”
“好儿子!”李仲杨心头一热,眼眶都红了,又亲了亲阿宝,道:“是爹做得不好,你外公在生爹的气,阿宝帮我求求外公?”
阿宝乖巧地点点头,走到林老爷跟前,替自己亲爹打抱不平,“外公,我爹可好啦,你不许不喜欢他,他还叫晋王李楚呢!”
见阿宝这般护着李仲杨,林老爷也毫无办法,只好道:“王爷,有什么话还是进去说吧!”
“爹,进去,进去!”阿宝搂住李仲杨的腿,道:“娘在里头,她也想您。”
李仲杨这时蹲下身来,“你爹没脸进林府,儿子,去问问你娘,可愿现在同爹一起回北阳关?”
“好!”阿宝郑重其事地应下,“爹,你等着,我这就找娘去,可不许自己跑掉哦!”
林老爷的肺差点就给气炸了,这晋王明明就是知道,进去后对着一大帮子人,他肯定得不着好,便支使儿子把老婆哄出来,遇着这种精刮女婿,真不知自己上辈子干了什么缺德事!
果然没一会,林与欢跑出来了,瞧见李仲杨站在门外,眼睛马上一亮,抱着儿子走上前。
李仲杨嘴角的伤痕引起了她的注意,林与欢刚想伸手摸一摸,便听到旁边林老爷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林长荣看出林老爷心中纠结,只好上前又劝,“堂姐,不如请王爷进去坐坐吧?有什么话到里头说。”
听到“王爷”二字,林与欢不由怔了一下,掸眼瞧着李仲杨问,“他们都说你不叫李处,还是个王爷,谁在骗我?”
李仲杨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回答,只得低下头去。
“你肯不肯同我说实话?”林与欢又问。
“咱们现在一块儿回家,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一点都不瞒。”李仲杨眼巴巴地瞅着林与欢,开出了条件。
旁边阿宝使劲地煽风点火,“娘,我要回北阳关!回家吧!我要回家!”
“不成,你俩的事弄清楚前,阿欢哪都不能去!”一向好说话的林老爷干脆挡到林与欢身前。
可惜女生外向,林与欢没一会倒劝起了林老爷,“爹,女儿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有些事,我想亲自听李处跟我讲,我虽记不住事,可心里并不糊涂,是非黑白还能分得清。”
“女儿啊,他……”林老爷简直无奈至极。
“爹,我们住在北阳关老饼巷,苏破天知道地方,回头您若是想我和阿宝,随时可以到北阳关来看我们,等娘到了,您叫人带个信,我们一家三口马上回靖远。”
这边林老爷又咳了好一阵,转头走到李仲杨面前,规规矩矩地作了个长揖,“王爷,阿欢自来有主见,既然她这般坚持,少不得让她随你走,只是求你看在我们老俩口已到风烛残年的份上,别再藏着她了!”
“岳父大人,小婿再不会了,”李仲杨一脸地无地自容,赶紧扶住林老爷,“我们就住北阳关,岳父与岳母随时可来看望。”
林与欢想了想,将儿子递给李仲杨,自己回身进了林府堂屋,和众人一一告辞。
江尚当时就气得摔了酒杯,苏破天则大骂道:“刚才怎么没揍死那家伙,没想到这么快又来蹦跶了,这是当咱林家没人?”
林与欢忙拦住道:“且慢!我知道各位都在替我着想,可无论李处这人是好是坏,他毕竟已是我丈夫,有些事情,只能由我们夫妻二人自己解决。
苏破天起身抱起了刀,“成!我同你们一块回北阳关,这人奸诈多端,口是心非,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