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于清华正半躺在榻上,无趣的厮混着时间。
却突然听到帐外传来一人的声音:“请问,韩涛可否进入帐中?”
于清华一听到这话当即起身坐好,一挑眉眼:韩涛来了?
清了清嗓子,她才正色道:“请进。”
下一刻,帐帘便被人从外挑开,走进来一个清俊修长的身影。
于清华抬首去看,就看到一袭黑袍的韩涛正站在她的眼前,满脸的戏谑之笑。
于清华缓缓起身,看着他,微微扬唇:“别来无恙啊!”
韩涛微微颔首,说道:“别来无恙,长公主!”
“若是我没有记错,长公主现在是应该老老实实的呆在宫中待嫁的吧?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于清华稍稍抬眼,答他:“你的消息也太过闭塞了吧,我与肖钦的婚事早就已成为过去,亏你今日还能把它拿出来数。”
忽而一转话音,又道:“再者说,我可不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要知道,这一路赶来,可是很累人的。”
听了她的话,韩涛显得有些诧异,问她:“哦?听起来长公主为了来这里似乎是受了不少的苦啊,韩涛倒是很好奇,长公主宁愿吃这么多的苦也要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呢?”
于清华弯弯眉眼:“自然是有要事的。”
“哦?”
韩涛挑眉:“是何要事?”
于清华缓缓道:“韩军师长久的呆在军营中,恐怕是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的吧?”
于清华这话倒是没有说错,韩涛点点头:“怎么,难不成京都出了什么事?”
于清华颔首:“是的,京都出事了。”
闻言韩涛皱眉:“是何事?”
于清华来回的走了两步,转身,看着韩涛,问他:“若我告诉你,左相如今已与南阳王联手,打算逼宫篡位,你当如何?”
“什么?”韩涛当即变了脸色。
“长公主此话当真?”
逼宫篡位……
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也不是轻易就能拿来说笑的,若是真的,那么……
于清华面上带着严肃,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着:“你觉得,我会拿这样的事情来说笑?”
韩涛下意识地摇头,却又问:“既然有此事,那长公主又是从何得知的?”
于清华却道:“这个你暂且先别问,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事,你想怎么办?”
韩涛凝眉:“长公主要拿这样的大事来问韩涛?”
于清华摇首:“我不是在问你,而是在与你商讨,我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听完,韩涛静默了半响,忽而开口道:“长公主为何不将此事告知给太子殿下,却偏偏要告诉给韩涛?”
于清华听到韩涛这样问话,不禁有些神色黯然,她道:“我不想让太子哥哥卷进这样的事情当中。”
韩涛惊诧:“长公主难道以为你这样隐瞒,太子殿下就永远都不会知道?”
于清华抬眼看他一眼,继续又说:“我没打算永远瞒着他,我知道这事他早晚都会知道的,可是,我却只想能瞒一时是一时,至少现在,不能让他知道。”
闻言,韩涛那表情可真是有够精彩的,他看着于清华似乎很是不可置信:“韩涛真是想不通长公主究竟是如何想的,这可是事关大商的未来帝位,可是事关太子殿下未
来能否得即大统啊,出了这样的事情,长公主居然会想要以一己之力拦下此事,想要隐瞒太子殿下?这回韩涛可是真的看不懂了,长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你是想要把太子殿下就这样给捧上帝位吗?”
于清华一回眸:“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说完看了一眼韩涛那惊讶的面容,又继续道:“我就是打算将太子哥哥平安的护送到登基的那一天,在这之前,前面的路,所有的荆棘和危险,我都会为他一一铲平,绝不会让他沾手一下。”
于清华说话时那样的坚定,不容拒绝的神情显然是把韩涛怔住了,他沉默的看了她半响,忽而笑开了:“长公主是在跟韩涛说笑?”
见他这样的反应,于清华皱眉:“你这算是在嘲讽我?”
韩涛摇头:“不敢。”
“不过,韩涛却觉得长公主这样的想法太过偏激,因而觉得很好笑。”
于清华不满的看着韩涛:“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涛却道:“长公主凭什么就认定单以你一人之力,就可以保全太子殿下?长公主凭什么就认定,太子殿下非要你来保护?”
“我……”
韩涛根本就不给于清华说话的机会,继而哂笑:“试问,长公主又是哪里来的自信,居然能够生出这样的想法?凭你一己私利就能够与外戚藩王抗衡?凭你一人就能够安全的保护太子殿下到其登基?”
“长公主难道不是在跟韩涛说笑吗?”
“还是说,长公主其实根本就没有分清楚,扮家家酒和国家大事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码事。你以为单凭你的自信,单凭你想要保护好太子殿下的心,你就可以披荆斩棘,所向无敌了吗?难不成你以为左相和南阳王他们都是没长大的孩童,会任你宰割?还是说,你以为南阳王手中的那几万人马都是泥捏的,任你一吹就都倒下了?你以为那些人若是真要逼宫篡位还会估计到你的感受?你以为真到了那时,他们还会有时间听你费唇舌?”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韩涛的笑容变得有些讥讽:“长公主,韩涛一直都是认为你是不一样的女子,至少是与那些平日里都呆在闺阁之中,不是民间疾苦,不懂人情世故的女子不同,可是直至今时今日,韩涛才发觉,原来,你和她们也是一样的,一样的单纯,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无知。”
韩涛说着,那语气之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这令于清华很是不舒服,就好像是原本属于她很坚定的信仰却在突然之间被人全盘否定一般,她觉得,她的人格都遭到了否定,这让她很不爽。
当即冷了嘴角,于清华看着韩涛,平静的说道:“我也一直都以为韩军师是与其他人有所不同的,我以为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以为你是个精明的,可是,也是直至今时今日,我才看出,原来,你也不过就是个迂腐到不知变通,与其他的老顽固一样,思考事情,从来都不用脑子。”
一段话,又原原本本的还给了韩涛,却令他皱眉:“你……”
于清华昂首迎上他愤怒的目光:怎样?姑奶奶难道还会怕你不成?
二人对视半响,最终,韩涛一拂袖子,憋出一句:“罢了,这世间本来就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韩涛怎么说也是一介男子汉大丈夫,不屑与你说道这些。”
听了他这话,于清华却嘲讽一笑,道:“我当你韩军师是个什么样的大丈夫大学者呢,原来,不过也
就是一个只会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样的蠢话放在嘴边的糊涂蛋,哼!”
韩涛霎时瞪目:糊涂蛋?说他呢?
韩涛怒道:“还请长公主恕罪,如韩涛这样的迂腐的‘糊涂蛋’实在不适合再出现在长公主面前,以免继续污了长公主的眼帘,韩涛这就告辞。”说罢,竟是想要转身离去。
于清华听他特意的将糊涂蛋三个字要的特别清楚,知晓他是心中计较上了,一时间也有些气恼,但是,这本不是她的本意啊,她原想他会是个知事的,所以才会想到要来找他商讨,可谁知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
她不过是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重生过一次的她,知道什么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也知道目前的局势,她明白自己如今的柔弱,也知晓她没有什么力量,可至少,她还有一项优势啊,她知道他们的弱点,知道他们的把柄,更知道,未来大局的走向。
难道有这些,她还不能放手一搏吗?
她有什么错了?
不过是在为她的太子哥哥着想,不过是想为他分担,不过是想尽自己的所能,可以帮他铲除掉所有的障碍,不过是想以此来弥补她前世对他的亏欠……
难道,这样也有错了?
她如何就不能与那些人抗衡了?
就算她不能奈他们如何,但至少,她也可以抑制住他们的手脚啊,至少,她也能为她的太子哥哥做这些事情啊,至少可以让她为自己心中所想去做出一份坚持来啊,至少,让她知道自己,是真正存在的,是可以证明自己的,她是可以做到,可以为自己所在乎的人去战斗的。
她这样怎么了?这样的想法真的有那么自不量力吗?
他韩涛凭什么敢那样说她?凭什么就能用三言两语便将她贬损的一无是处?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嘲讽她?他凭什么?
这叫她如何能够不气?如何能够不在意?
如他之言,她不过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
他以为他是谁啊,他凭什么不了解实情就敢这样肆意的践踏她的内心,敢这样糟蹋她的心血?
可是,可是现在又该如何……
现在,他们闹成这样,好像已经改变了她当初的初衷。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难道,真的是她把自己想得太过于强大了吗?
于清华心中的苦水懊恼真是多到堆满了,她今日是真的第一次发觉自己做人真是太过失败了。
她被韩涛用那样犀利的言语给贬损的一无是处,这真的很伤她的自尊……
可是,难道是她的错?
还是,他说对了?
现在,要她怎么办?
于清华猛地摇头,对上韩涛的背后直直开口:“你站住。”
韩涛已经踏出半个步子的身子却突然被于清华叫住,他按耐下眉间的一股恼怒,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僵硬的低下,都不看她一眼,堪堪开口道:“长公主还有何时要吩咐?”
于清华却看着他,久久不语。
二人之间的静默长到韩涛都有些心烦,他猛地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眼前的景象惊的怔在了那里。
他看到,于清华一向坚忍的面容上,此时,却是满面的泪水肆意横流,那样柔弱的仿若不堪一击的样子,却突然,令他的心狠狠一颤栗。
“你……”韩涛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