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艘大船又从大都离开,驶向远方。
沈依依一袭素色衣裙,站在船沿上,目光远眺。而在她的脚边站在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兽,蓬松的尾巴像是旗帜一般高高直立着,一个小脑袋骄傲的仰着,如同沈依依一般看着夕阳西下波光粼粼的河面。
这一人一兽并立站着,在河心水雾之中,远远看上去,好似出尘的仙子与神兽。
君琰发觉自己就这么定定的看了许久,却依然舍不得挪开眼去。想靠近,却又怕惊了画中之人。
最后,微风吹过,君琰这才惊觉沈依依身上衣衫单薄,他取下身上的披风走过去。“起风了,当心着凉。”
披风轻轻搭在沈依依的肩头,带着他身体的温度。
沈依依转头看他,带着微微笑意,她手上拉着披风的系带,一手绕着。
见到她这样,君琰觉得自己心都有些乱了,她真的就是绕指柔般一寸一寸占据着他的心。他从再见到她那一刻开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她,让自己住进她的心,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
“已经入秋了,雍朝不比商朝,这边一入深秋就会下雪的。”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又是一月。
沈依依微微侧头看着君琰,这一个月的时间,自己都与他在一起,他甚至毫无保留的告诉她,雍朝与他之间的各种关系,更是让她知道在雍朝颇得人心的苏玉衡与他更是关系密切。
这样掏心挖肺的告诉她一切,她都感觉到诧异,这些事,换句话说其实就是他这么多年的心血部署以及筹谋和底蕴。
她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从再见面后,君琰对沈依依的好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是,他却为了不增添她的压力与烦恼,很多事情,他都以温和的方式处理,以君琰自己的想法那是就,他希望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来得到沈依依的心。
而当他发现沈依依从头至尾都没有在他面前问过左亭衣这个人时,原本他还有几分忐忑,可是后来他渐渐的发现,沈依依对有些事,有些记忆有着严重的缺失时,君琰心中倍添开心,他认为这是连老天都在帮他。
沈依依既然忘了左亭衣,那么他就能有机会……
沈依依眼中的有一丝恍惚,这样的神情,他看到过很多次了。只要自己一对她好,或者稍有亲昵的动作,她就会出现这种恍惚。
君琰微不可察的推开一步,与沈依依保持一定距离道:“再过几日就到了边境了。到时候我们得改道先去大月王朝之后再回商朝。”
“为什么?”
虽然君琰已经刻意的不让沈依依感觉到尴尬,但是她还是觉得那样不言语的气氛有些诡异,他开了话头,她索性顺着问下去。
片刻后,君琰才道:“因为雍朝与商朝正式交战了!”
这个结果是沈依依之前自己分析过后得到的,可是,现在却听到君琰亲口承认了。她也有些震惊。
雍朝背后真正的主子可以说正是君琰,既然都是属于他的,换句话说雍朝和大商朝之间的这场仗就是调皮捣蛋的儿子与父亲对打了。
可是,一但战事起,伤亡的也是百姓。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想的,为了那个王座,真有必要吗?君琰暗中已经取得了整个雍朝,大不了可以自封为王,为何还要……
沈依依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一点。
不过,她知道君琰这么做也应该有自己的考量。但是现在既然交战,虽然说交通不便,但是,以君琰特殊的身份要走也是轻而易举的,却偏偏绕行。
莫非,他还有其他的安排?
沈依依如是想着,却并不知道,君琰不愿从雍朝边境取道商朝,只是因为,那个人此刻正在高昌县……
左亭衣一袭银色软甲,外面罩着一裘红色披风,他站在城楼之上,远眺着远方。此刻入秋,高昌县秋风萧瑟吹拂着他披风猎猎作响。
“依依……”他在风中呢喃着这个名字。你现在究竟在哪里?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了……
城楼下有人快马向着大营这边驶来,聂小楼亲自策马,一路高举令牌,没有片刻的耽误,他一抬头看到城楼上的左亭衣,到了楼下,骑马施展轻功飞快的跃上,他跑到左亭衣面前,连他自己脸上也带着不可置信。
“怎么了?瞧你……”他本想揶揄他几句,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聂小楼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神情古怪之极的看着他,“哪个,亭衣,依依有消息了。她没死,她真的没死……”
聂小楼说了什么,左亭衣除了了依依没死这四个字之外,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心口处一直紧紧揪住的地方好像松懈了,他甚至现在连看着远方也是格外的清晰。
不过眨眼间,可是,他却感觉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揪住聂小楼的衣襟,连声问道:“在什么地方?”
聂小楼脸色越发古怪了,“在,那个亭衣,你听我说,有些事……”
“别废话!”
聂小楼嘴角抽搐几下,像是爆炒豆子一般噼噼啪啪的急速说道:“依依跟着君琰一起现在身在大都,至少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她在那里。”
“依依怎么会去了大都?”
“那个,事情说来话长。”他忽然挠挠了鬓角,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代表其实连他对某些事都有些不确定。
见左亭衣眸有疑色,他连忙解释:“这事是真的!只是我一听到这消息不也很激动嘛,就想着先告诉你,放心,具体情况,他们一会就到,到时候咱们再细问。”
傍晚时分,左亭衣与聂小楼在眠月楼里一处僻静的院子里等了许久。
两人并作在桌前,左亭衣脸色如故,眸中平静无波,可是却接连喝了两壶酒了。聂小楼可没他那么沉得住气,跑到门口找了两回了,这才跟着一名属下进来。
刚一进来,那属下乍一见到左亭衣,先是一怔,接着就要跪下行礼,左亭衣长眉一挑,“直接说!”
他已经半点也不耐烦把时间花费在这虚礼之上了。
那属下有些发憷,看了聂小楼一眼,见他点头示意,也只得直接说。
“是这样的!属下奉命在大都搜集与玉面公子苏玉衡有关是一切事宜,就是在这过程中,有下属回报说无意中看到苏公子的府上多了一个面生之人。属下便前去查探……”
这名属下当夜悄悄潜入大都苏府。
可是,本来他知道苏玉衡长相颇为肖似君琰,可是他却赫然发现在书房里见到的苏玉衡和平日不太一样了。
他正奇怪时,又看到另一个苏玉衡正从房间外面走进来。
“两个苏玉衡?”他正诧异时,才惊觉当中一人正是四殿下君琰。
他没有打草惊蛇,就在苏府上暗中查探了数日,却发现果真如此,君琰与苏玉衡模样相似,而且,两人还认识。
就是在这过程中,他无意中看到了另外一人,那人便是沈依依。
沈姑娘没死,这对他来说也是格外震惊了。可是连君琰与苏玉衡都是如此相似,他再也不确定这个沈依依是否也是真的,所以,他按兵不动,让人悄悄跟着她。
说来也奇怪,君琰他们倒还没有软禁沈依依,他们常常不在府上,所以沈依依无聊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大都城中闲逛。而且闲逛的地方多数是医馆、药店。同时她还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经常一马车一马车的拉回苏府,回到苏府后,她就开始捣腾起来。
但是,他却还是不能确定这人是否真是沈依依。
听到这里,聂小楼却跳起来道:“你们又不是没有见过沈姑娘的,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去问问?”
那属下一脸委屈,“属下真问过。可是她没反应啊!”
聂小楼道:“难道,君琰想弄一个假的沈依依?”
左亭衣却不认同,他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这个沈依依必定是真的!只有她才能在这种情况处变不惊的同时还能自娱自乐。
看到左亭衣的反应,聂小楼想了想沈依依的为人,显然他对她还真不如左亭衣了解的透彻啊。
他连忙又问:“那后来呢?你刚不是说她没反应吗?这是为什么?”
那属下道:“沈姑娘认识我的。”这属下眼角有几分抽搐,他想到这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脸色,原本儒雅、清秀的自己,又想到当初自己那个好好的一个名字,却被沈依依取笑成了文绉绉。这才让他一怒之下改头换面去了大都。
雍朝大都民风素来彪悍,所以,文洲现在才是这般粗犷。
他有些郁闷,自己找了个机会接近沈依依。
“那是七天前了。”
沈依依又买了一堆东西,她正找着马车,文洲便驾车而来问她要不要马车。
沈依依眉头都不抬的指着身后的一堆东西,笑着说麻烦他帮忙送到苏府。
搬好东西,她跳到马车上,又从怀里丢了一块银子给文洲,文洲笑着接过银子说道:“姑娘,小人小本生意,这么大银子错不开啊,您可有零钞?”
沈依依摇了摇头,“我真没有,剩下的就给你好了。不用找了,反正也不是我的钱,你就安心收起来吧。”
文洲感激道:“那小的多谢姑娘了。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前些日子一位叫做左亭衣的大官人也给了小的这么大一块银子。”
他说着这话时,却没有放过沈依依脸上任何一点表情,却发现她在听到左亭衣这三个字时,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文洲皱紧眉头道:“你们说,如果真是沈姑娘,她会不知道尊主么?”就算换个人,听到这话,也会变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