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嘘……
一阵清脆的哨音响起,让沈依依彻底回神过来。
马车里很暖和,是因为车里有火盆,而此时火盆上放置的红炉里水已然沸腾起来。
潞安听到声响连忙从车外进入,水沸沏茶,这是身为侍女的她应该做的事,可是却不想,左亭衣忽然抬头,一个眼风扫来。
潞安一怔,旋即明白,她便在边上跪坐下来。
沈依依看着潞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左亭衣以极其低沉好听的声线提示道:“茶罐在你身后柜子的左边第三个抽屉里。”
啊?感情他还真把自己当仆人使唤了!算了,为了回阳草,我忍!沈依依仰起头,嘴角上扬勾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好的,请稍等!”短短五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间溢出。
左亭衣垂下的眼帘里却浮现一丝满意的笑意。
拉开柜子,里面放满了茶罐,这里面的茶叶的品种极其丰富,琳琅满目。
“白色罐子里的雪茶。”左亭衣发话了。
沸水一线注入茶盏之中,茶香四溢,顿时氤氲一室清幽。
沈依依品了一口,茶味清冽甘醇,回味悠长。“果然好茶!”她忍不住赞许,这茶的滋味要比上次君琰带来的贡茶好药好上一个档次!
果然,这左亭衣吃穿用度什么都是极品啊!
“只是这水……”上次君琰带的是梅蕊上的雪水,而这水更加甘冽,隐约还有股清香,沈依依一时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左亭衣一心在奏折上,好像没有在意沈依依的话。
而一直跪坐在一旁的潞安却开口解释道:“此水来是取自盛夏暴雨下至午夜后,清晨晨曦初升时,嫩竹尖上的晨露。”
沈依依听罢,只是哦了一声!也没太放在心上。
见她毫不在意的模样,潞安忍不住又道:“此水异常珍贵,一夏也得此一瓮而已。以此水冲泡雪山之巅的雪茶,茶味便更加甘冽!若以凡水冲泡,便会失了茶味,如此珍贵的茶也就浪费了。”
这话看似说的是茶艺。沈依依也没觉得什么,只是心想,虽然茶道颇有讲究,可这是在赶路,喝茶的作用便只是解渴而已,有必要弄得这么复杂么?
可是,一直在低头看书的左亭衣却突然开口了,“潞安。”
只一句话,方才还在说话的潞安骤然一个激灵,眼神满是惊恐。她知道自己失言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见到沈依依,心里就会生成一丝愤怒来!
“主上!”潞安伏地,声音里满是哀求。“奴婢多言了。”
左亭衣合上书册,眼风扫过她有些抽动的肩头说道:“既然知道了,为何再三而犯?”
潞安眼中顿时充满了绝望,她道:“主上保重!”一咬牙,抬起头来,可是,沈依依却见到,潞安的左手手里却多了一把短小而锋利的匕首。
沈依依眸色一惊,就见到,寒光一闪,匕首锋利尖锐的刃就已经对准潞安自己的胸口,眼看就要插入了,这一刀入了心口,她还能再活?
沈依依就不明白了,她也没说什么啊?怎么眨眼间就要“以死谢罪”了?
她连忙出手去阻挡,可是她距离潞安还有一段距离,就算出手了,还是会慢一步,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影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潞安左手而去。一下正中她左手手腕,生生将她刺向胸口的力道打偏!
匕首落下时,却还伴随了咔嚓一声轻响。
沈依依却在再熟悉这个声音不过。
潞安额头顿时溢出汗珠,脸上血色也在瞬间褪尽。此时此刻,匕首落在地上,可是她的左手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角度,刚才那声咔嚓的轻响,正是她手腕骨折的声音。
马车里只有他们三人,沈依依距离潞安还有距离,而左亭衣纹丝不动,可是击中潞安手腕的却是方才沈依依放在左亭衣面前的茶杯。
此刻,白影落地,杯中的茶水竟然一滴也没有溅出。
沈依依这才发觉左亭衣不但人高深莫测,连他的功夫也是高深莫测。
“这一次算是小惩大诫。”说完,左亭衣又继续看书,好像刚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见到潞安折断的手,想去帮忙接上。可是,潞安有意无意的拒绝。
“不劳烦沈姑娘了。”潞安忍痛行礼而出。
沈依依看着茶杯,她捡回去放在茶几上,而直到现在,她才觉出一些味来。联想到之前再左府潞安说的话,已经今天的表现。
沈依依冷笑着,把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半,却撩开窗帘,把茶全部泼了出去。
寒风一入,让车内的灯火一闪,左亭衣抬眸看她,“怎么,这茶不合胃口?”
“不是。”沈依依抄手慵懒的靠在车壁上,“你没觉得,这茶有些酸么?”
左亭衣明知她所指何事,却偏偏说道:“没有。”
沈依依身体前倾,直面左亭衣,“她也没说什么,你何必……”
左亭衣一瞬不瞬看着沈依依,缓缓说道:“她是女婢,应当知道自己的本分!”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车外,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传到潞安的耳中,玫红色的衣裙愈发衬得潞安脸比雪白。
卫洛正在替潞安接好腕骨,方才里面发生的一切,他听得清清楚楚,抬眸看向潞安时,眼中多了一分怜惜,他低声道:“你这是何必?你向来聪慧,不会看不出主上待沈姑娘不同。而我等身为暗卫,有些东西一早就与我们无关的……”
“别说了!”卫洛的话被潞安打断,他替她处理好伤口,也只得无奈的摇头。
如此又继续前行了一日。左亭衣一直都在桌案前处理,一些奏折他处理好了,被暗卫拿下去时,又会有暗卫送来新的奏折。
他的忙碌好像没有止境似的。
沈依依看得无趣,便闭目养神,马车极有规律的晃动是最好的催眠曲,沈依依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左亭衣搁笔,自己端过杯子时,却发现茶已经凉透了。之前他想喝茶时,沈依依总会递给他一杯热茶。
他抬头去看,竟然发现沈依依靠着桌子睡得正香。
他摇了摇头,伸手取过旁边的毯子轻轻为她披上。
卫洛在外面低声道:“主上,风衣楼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有人在京都集结了一大批杀手。”
左亭衣长眉一挑,道:“让小楼去查清楚,是什么人所为?”
“是!”
“还有多远?”
“回主人,距离火云崖尚有半日路程,已有暗卫先行一步前往,消息明确,请主人放心。”
就在左亭衣与沈依依赶路的时候,京都一处普通的巷子口,一辆马车经过,车夫勒马,从马车里走下来一名覆着面色的绯衣女子。
而林清远正焦急的在屋门口等着,听到马车声,他赶紧迎了出来。
“好妹子,你总算来了。”
“进去再说。”绯衣女子无比谨慎安排人守在门外后,才与林清远进入屋内。取下面纱,沈依澜才问道:“记住,不管什么事,你一定要沉住气!”
林清远一跺脚道:“我那里还沉得住气啊,今早谢小公爷就遣人来说,人已经替我准备好了,让我赶紧动手!”
“那你怎么说的?”沈依澜眉色一沉。
“我还能怎么办?那人说的清清楚楚,如果我没有能耐替小公爷办事,我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好妹妹!你一定要救我啊!”林清远神色惊慌,吓得不轻。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沈依澜看着林清远一副没用的模样,心道,以谢小公爷知人善用的能耐,不会不清楚,林清远根本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刺杀左亭衣这样的大事,他怎么可能交给林清远来做?
再者,谢小公爷背后更是有三殿下,更不愁手下没有办事干净利落之人,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
沈依澜心如电转,忽然间一个念头好像晴天霹雳一般!
除非,他是故意,要暴露林清远的!事情这样就能说得通了,可是,暴露林清远对他有什么好处?
“怎么办?依澜?”
“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他们让你带人刺杀左亭衣,表哥,你记住了,不管这一次的行动结果如何,你切记一定不要暴露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刺杀行动开始前,你要逃走。”
“逃走?”怎么个逃法?
沈依澜放低声音,在林清远耳边低声说道。
“这个办法真可行吗?”林清远半信半疑看着沈依澜,却还是打算照做。
如此大规模的调动杀手,自然是瞒不过左亭衣的,而以左亭衣身边的防范来说,再多一倍的人手也伤不了左亭衣分毫,他要的就是要林清远暴露,只要林清远一暴露了,沈家必然受到牵连。
沈依澜想到谢吟风的打算,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谢吟风的动机!
就在日前,沈依澜离开谢府没多久时,三殿下人就亲自到了谢府府上。
三殿下突然到访,谢吟风没有决定太突然,因为他一早就猜到了君昊来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