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七章 亲切最惹人心

是不是,自己从前对她真正的用心太少了,所以现在,上天连让自己清晰地想起她,都成了一件难事。

此时,穆诺岩的脑海里,只有小产以后,薛琳那种绝望的眼神,木然的表情,刻骨铭心。

“你说,她怎么会这么狠心,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很低沉,沉得好像薛琳那张没有光彩的面容在自己面前一样压抑。

“王爷,我可以带你去找娘娘,因为我终于确定了,王爷与娘娘,是一样的心情。”刘志说完,就跪了下来。“王爷,属下可能言语冒犯了,还请王爷恕罪。”

穆诺岩的脑袋就像炸开一样,完全还没有从刘志刚刚的话里缓过神来。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猛地回身,瞪大了双眼看着刘志,低沉的声音却发出了吼叫一般。

“你是说,你早就知道她的下落?!”

“是,因为娘娘是属下的救命恩人,所以,就算伤害她的人是王爷,属下也不能坐视不管。”

穆诺岩看着面前低着头,卑躬屈膝的刘志,心里头五味陈杂。苦苦思念了这么久,却被自己最信任的下属瞒着,实在有些愤怒,可他的理由,实在是说的那么斩钉截铁而无可厚非。

“刘志,你立刻带本王去找她,本王可以既往不咎。”终于,爱还是胜过了一切的情绪,穆诺岩说完便往房里走去。

“若是王爷不能回答属下几个问题,就是王爷要刺死属下,属下也不会说。”

刘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跟自己无比崇敬的将军,说这样的话。两边都是恩情,可另一边,却不仅仅是恩情。而且,他必须要做一个,真的对的决定。

果然,坚定地朝着房间走去的穆诺岩,听着这句话,瞬间停下了脚步。

“本王从来不知道,你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忤逆本王。”

穆诺岩转过身,正对上抬起头,刘志坚定的眼神。

“王爷,属下从来没有想过要忤逆王爷。只是,属下曾受过娘娘的救命之恩,更与娘娘已经义结金兰。”

这个夜里带给穆诺岩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以他对刘志的了解,他绝对是那种恪守礼教,忠心事主的人,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子逾矩,还敢和嘴里口口声声喊着娘娘的人结拜。

心里忽然平静了下来,仿佛可以看见薛琳和刘志不分尊卑结拜的情景,还有她温暖而甜美笑颜。

透过天井,外面呼呼的风声传了进来,也更显得两人之间的安静更加明显。一动不动,也一言不语,空气就好似凝固了一般。

“你起来问吧。”穆诺岩三个有力的字,划破了眼前沉寂的场景。

刘志没有起来,依然低着头,跪在地上。

“第一,王爷你是否利用了娘娘,来刺激太子妃。第二,王爷,你与太子妃是否有私情。第三,你是否真心爱上了娘娘。”

这一针见血的三个问题,让穆诺岩一时哑口无言。这些天来,心里就像是被煎熬着,怎么也静不下来。可面对这三个质疑,他真的有些无从回答。

他确实利用了她,可他也是真的想着,和她这样共度一生的。而私情……受伤几日,他们在七子坡几乎天天见面,几乎天天在倾吐彼此从前的深情,共聊从前的回忆,她还为他换药,包扎,这真的能说没有私情么。

而最后一个问题……他也不止一遍地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她,是不是她真的让那份十多年前开始的深情隐退了。

从她离开以后,几乎每日都在问,却从来没有答案。他只知道,他不想失去她,不愿失去她,甚至……不能失去她。

穆诺岩转过身,道:“刘志,你先回房吧。”

也许,刘志说的是对,自己连他提的这三个质疑,都没有办法回答,也许真的没有资格去找她,不过,如今至少知道她是安全的,这样就够了。

走出庭院,穆诺岩惊讶地发现,穆诺惜失落地站在门口。

“诺惜……”

穆诺惜抬起眼,惨淡一笑。

自从刘志走后,薛琳也更加不愿出房门了。每天就是在房里,写写字,看看书,做做绣品和工艺。薛琦每日依旧要去绣庄掌管、打理,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妹妹,姐妹俩,也只有在夜里,才会说上些话。

从前,薛琳都是喜欢看一些大孝大仁大智大爱的东西,如今,却将家里的兵书拿来翻了个遍。

“小姐,这是小四给您新找来的。”衣儿看着小姐,整日沉浸在兵书里,有些奇怪。“小姐,你现在为什么这样喜欢看兵书啊。”

薛琳怔了怔,对于这个问题,心里很清楚答案,却不想提,便笑了笑。

“兵家之法,变幻莫测又智慧非常,而且,可以很好地长见识啊。”

衣儿不懂,不过看着小姐笑得灿烂,便觉得也是好事。

原来,穆诺岩教大家的取火之法,在一部比较生僻的的兵书里,有类似的事情。书上说,那个国家在危难的时刻,放火围烧自己的国度,以起到一个防护措施。能将置之死地而后生用得这样大胆,倒真是难得。

看得兵书越多,也就越懂他的世界,却也更加想念他。而一眨眼,自己从他身边离开,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刘志走后的期间,她收到过一封刘志托人带来的信,他说,现在太子没有什么动静。

薛琳也明白,刘志没有死,太子自然更加不会敢去干什么。

整天闷在房里的日子,就像怀孕的时候一样。很少踏出房门,饭也是在房内吃。她渐渐懒得见人,或者说,有些害怕见到太多人,可不管人多人少,表面是什么样子,心里,其实从未平静下来。

心里会有一点点期待,期待某个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又从来不许自己这样去期待,也相信刘志,不会将自己回家的事情告诉穆诺岩。

穆诺岩和刘志在天井庭院下对峙了那个夜晚以后,他收回了所有在外搜

寻的人,也正常地吃饭睡觉,整个人,从中躁动的状态变得格外地平静。刘志也依然干着自己该干的事情,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这天,一个月没有出现过的白雪突然来到了聆王府。她不像平日化着华贵的妆,熏着浓重的香。而是印着和今日穿的一身白衣一样的淡雅、素净的妆容,发髻也梳得简单。

当她推开穆诺岩卧室的门,穆诺岩竟有一瞬间,来人是薛琳的错觉的。当看清是白雪的时候,心里竟真正生出了一些抵触,跟以前强迫着不愿意见她的情绪全然不同。

她现在的装扮,简单而清新,几乎是她从未有过的装扮。从前,她就喜欢将自己打扮得像个高贵得小公主,每一处容颜都会尽可能地完善。

见穆诺岩呆呆地未将实现一开,白雪莞尔一笑,笑得羞涩也得意。这一笑,彻底地让穆诺岩回过了神来,清楚了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思念的人影。

“诺岩。”白雪上前,抓住穆诺岩的手,穆诺岩却猛地将手抽开。

“太子妃,请你自重。”

白雪冷笑一声,“不要叫我太子妃,你知道我从来就不想当太子妃。”

“但是你想做皇后,是吗?”

白雪皱了皱眉,“不,我不想,那是我父亲……”

“别骗自己了,你想。”穆诺岩冷冷地打断,刘志的问题,突然就在脑中有了答案。“从前,你一直想尽办法让我去立战功,去行军打仗,每次胜仗归来,你都会开心地迎接我。我以为,你是因为爱我,所以希望我更优秀。”

穆诺岩没有看白雪尴尬的表情,继续说道。

“但自从认识了琳儿,我才发现。爱应该是一种呵护和担心,不是担心被抢走,而是担心受到伤害和失去。”

这一刻,白雪的咄咄逼人,和薛琳的退让成全,更加让穆诺岩心疼不已。他知道,她现在一定在某一个地方伤心难过,却依然强颜欢笑。

她轻而易举的原谅,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她简单无华的心,也让他忘了要给她更多用心。

白雪不甘心地看着眼前深情满溢的人,释放着不再属于自己的深情。再也不想顾忌那么多,上前抱住了他。

“诺岩,你这样说对我不公平,她不过是个商贾家的小姐,衣食无忧,也不要背什么家族的包袱。你不能因为我和她表达爱情的不同,而否定我的爱啊。”

“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没有资格说爱。你是太子妃,是我的侄媳。”穆诺岩说得斩钉截铁,推开白雪,也没有耐心等她再开口说什么,就想出门去找刘志。走到门口时,却又被白雪喊住。

“诺岩,就算我曾经受着家里的影响,想要母仪天下。可从七子坡相处的那些天,我确定你对我不是情变之后,我就决心要放弃一切跟你远走高飞了,这样还不够吗?”

“七子坡?”穆诺岩凄然地笑了笑,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定义那个山坡了。是该说,那个让他失去她的山坡,还是说,他强迫她接受自己的喜好的山坡。“你以前,真的有喜欢过我描绘的那种生活吗?真的有喜欢过那个我经常会带你上去的山坡吗?”

不再说什么,穆诺岩打开了房门,走向西边的厢房。

打开刘志的房门,发现他正把玩着一个漂亮的小饰品。刘志看到穆诺岩突然来到,突然有些慌乱。

“王爷……你怎么会突然……”

穆诺岩摆摆手,径自走过去,坐了下来。他看到桌上刘志还来不及收起的饰品,有一种说不清的亲切感。

“阿志,我们哥俩是不是也很久没有喝过酒了。”

自从七年前,穆诺岩十五岁的年纪,第一次征战胜利归来以后,他就开始有了一个将军和王爷的模样。再也没有和这个仰望他的少年,把酒言欢过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刘志也开始变得冷漠,寡言。但对他的一切命令,他都是服从,也终于渐渐分出了尊卑之别。

太久没有那种靠近的感觉,久到穆诺岩都忘记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除了骁王和太子两个和自己一样有着帝王血脉的人,还有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无条件服从,无条件信任的出生入死的兄弟。

虽然他愿意以最真诚也最爱护的心,对待每一个战士。但他是将,他们是兵。这样的一个观念,从白雪加给他开始,他竟然也慢慢在心里认可了。

“王爷……”刘志有些激动,以至于不知道开口该说什么。

他记得小时候,他拍着自己的肩说,他们是好兄弟。尽管后来,有些东西变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高攀,却还是无法仅仅把穆诺岩当成将军,或者说,只当成一个将军

“阿志,我们去庭院里,喝喝酒吧。我想,我已经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刘志点了点头,也拿起了桌上的平安结,跟着穆诺岩一道走了出去。

秋天已经无声无息地进入了末尾,下午的阳光,抵消不了逼人的寒意。但喝着暖好的上等醉生梦死,两人都觉得很温暖,由心而生的暖。

“阿志,我想,我应该要感谢琳儿,如果没有她,我想我也许,这一辈子,我们都不会再有机会,这样坐下来,开开心心地喝酒。”

“王爷,你为什么会,突然……”看着连日一直沉着脸的穆诺岩,今天突然无比的畅快,不解道。

“阿志,你知道琳儿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穆诺岩不回答,而是另外问道。

刘志想了想,回道。“和善。”

穆诺岩笑笑,摇摇头,又问道。“我曾经一度觉得,星禹和琳儿,有说不清的相似性,那你觉得骁王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刘志想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犹豫了半天,才说道,“骁勇善战?”

穆星禹也是大家和大家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他确实骁勇善战,是一个有才可傲之人,可他偏偏确是没有什么尊卑之别。

以前,穆诺岩并不完全能够感受到穆

星禹身上这样的特质,只觉得他爽快,也热忱。但接触了薛琳以后,终于明白了他们身上的那种特质,就是不会轻易把人分为高低贵贱不同的样子。

“我以前常常觉得,星禹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你难道不会觉得,他和琳儿,虽然一个豪爽,一个柔弱,却有很像的一种,让人自然可以靠近的特性吗?”

被穆诺岩这样一说,刘志也反应过来。确实,骁王总是笑容爽快,对人不会去摆他王爷或是将军的架势。而薛琳也是一样的,她总是笑得很真诚,没有心计,也没有距离。

“一个人高高在上久了,就容易忘了同甘共苦,朝夕相处缘分的珍贵。我想,他们一定是很了解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有那种,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展现亲切温暖的感觉。”穆诺岩顿了顿,“我想我最着迷的,就是琳儿身上这种,让人可以不用伪装,可以轻易靠近的真实感。”

“王爷,你的意思是?”刘志大概明白了穆诺岩所说的回答。

“我是利用过她,但我和白雪,没有所谓的私情,而我如今所爱的,也绝对只是琳儿。”

薛琳正聚精会神的刺绣,衣儿气喘吁吁地进屋,让她不小心抖了手,扎破了手指。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不安起来。

“小姐……刚刚大小姐派人来报,说那个余元国的太子,正在来的路上,可能半柱香功夫就该到了。”衣儿喘过气来才说道。

“什么?!”

他到底是打探得有多深,居然会知道自己回了家?

薛琳扫视了一下房间。熏着的果香,一时肯定是撤不下的,如果说屋内没有人,又为什么会熏香呢?还有这大绣台,若是搬掉,也该是好一阵的忙活,而且还有印记。突然想书里看过的金蝉脱壳,灵机一动。

“衣儿你别急,去召集大家集合一下,我马上过来。”

薛琳打开衣柜,把里面自己所有的衣服都取了出来包好,然后才出去。

“大家都要表现得镇定一点,不要惊慌,就算是被发现,最多也是再抢一次亲。何况小姐现在的情况,他要不要还是个问题。”薛琳镇定地和大家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要拖住时间。姐姐说大约半柱香,我们的时间还是够的。”

薛琳将包袱递给张妈,继续道。

“张妈,这包衣服全部挪去姐姐房里,然后放些丫环的衣服放去我的衣柜。你们谁有在做大的刺绣,把我的撤下来,换上去。然后把我房里所有的绸缎都换下来,换成和丫环的一样装置,还要在果香里加焚一位檀香。现在,去帮我弄一锅辣椒水,一盒辣椒粉过来。从现在开始,我是薛府的绣娘。”

吩咐完,转身走去了丫环的房间。

“小姐……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Www★ ttκá n★ c○

薛琳皎洁一笑,回道。“变装。”

穆诺惜曾经去过西域国,那边最有意思一门艺术,就是变装术。当时穆诺惜学了很多遍,却始终不得要领。但薛琳看过变装术的书之后,却觉得并不是一件难事,最重要的,还是得变出来像自己,又不是自己。并且,得狠得下心。

先是眼睛,薛琳原本就大亮的眼睛,经过描妆,更加大而动人,还在眼睑的下方,点了一颗黑痣,用的是特殊的炭黑墨,加热点上去的,擦和普通的水,都是洗不掉的,必须用盐水才能洗去。而且若是时间长些不去掉,就可能去不掉了。

看着端进来的辣椒水和辣椒粉,薛琳咬咬牙,先是一口喝下了一些辣椒水,再拿起手帕沾湿,然后擦上了右脸颊,再抹上辣椒粉。顿时,脸上火辣辣的难受。

“娘娘……这要是毁了容貌可如何是好。”衣儿在一旁,看得有些心疼。

薛琳忍着疼,回道。“若是毁了容,能换个平静,也是好事。”

说完,拿起胭脂,往左边脸上涂抹,然后挑了一个红得有些刺眼纸,抿上了嘴唇。

觉得辣椒敷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薛琳拿清水将它洗去,右脸立刻又红又肿。薛琳却还拿起胭脂,往火辣辣的右脸上涂。

虽然心疼小姐的举动,却又实在觉得模样有些滑稽,衣儿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薛琳换了身还算精致的衣裳,拿起准备好的面纱,遮住了脸。

“衣儿,你看这样,美吗?”

白色的面纱将下面一挡,还真有些天仙下凡的味道。

薛琳回到自己的房间,见房间也布置完毕,就在绣台前坐了下来。

“大家散了吧,都该干嘛干嘛就是了。”

薛琳拿起绣线,绣起了那副新的绣品,静静地等待着要来的事情到来。

“伏公子,你不能进去啊!”

薛琳听到外面张妈的声音,有些好笑,演得还真像。

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伏公子啊,您贵为余元国的太子爷,天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您却非要娶我家小姐啊。我已经说过了,小姐不知去向,您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让开,人在不在,本宫自己会确认。”声音已经到了门口,随即,房门即刻被推开了。

薛琳抬起头,看向门口张扬而高大的伏子成。

“琳儿,是你吗?”

伏子成看到薛琳动人的眼睛,闪烁着惊慌的神色,猛地上前一步,吓得薛琳从凳子上一跃而起

“公……公子……请问,请问您有事吗?”

声音嘶哑,而且说话一点也不想往日薛琳那样淡然。眼前的女子,身量虽然和薛琳有些像,眼睛却似乎更大些,还多了颗痣。

难道,情报有误,真的找错人了?

闻着房内因混了檀香以后,清甜被冲淡了的淡雅的香味,又看了看整个房间的布置,不得不疑惑了。

伏子成看了看绣台上的绣品,虽然还算精致,却比不得薛琳的灵气。他抬头看了看眼神闪躲的薛琳,不死心,还是觉得要摘开那面纱,一看究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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