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章 情之重,心初动
血色在水中袅袅的飘散,他的身子越来越沉,二皇子只能用尽全力,将无忧托出水面。倏然,眼前一片黑色。不,他不能这样放弃,他不能再一次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二皇子咬破自己的唇,刺痛神经让他神智清醒了起来,他猛地窜上水面。当二皇子拖着无忧出了水面的时候,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宫人们的脸色一片苍白,皆低下头,微微的颤着,皇帝铁青着一张脸,瞪着他。“你这是做什么?”罔顾圣命,救下苏无忧,他好大的胆子,若不是这人是他的骨血,他已经早就让他人头落地了。“父皇,她是儿臣心头之爱。”二皇子即使此刻胸前的伤口已经因为负载着过多的重量,而裂开,面色因为失血,而惨白如雪,但是他的目光是空前的明亮,坚定。“你……孽子!”皇帝气的咳嗽几声,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历史又要重演吗?他看着一脸坚定的儿子,惨然一笑,却转身离开,那挺拔的身姿,看起来佝偻不少。当天晚上,皇帝下令杖毙了数十人,理由:未能照顾好女神医,不能守则,以至于女神医差点失足落水而亡,幸得二皇子舍命相救,才无生命之忧。无忧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傍晚时分,落水的后遗症,让她整个人虚弱的如同纸片,真的是风一吹就会倒下。无忧靠在迎枕上,一个娇俏的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巴掌大的小脸很是美丽,身段窈窕,是二皇子身边的常见的那位宫女——初见。无忧知道初见是二皇子的心腹之人,在二皇子张翼的面前算是很有分量,但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又放在了她的身边,无忧心头不知道是很忙滋味,但绝对不再是麻木。她不傻,醒来的第一件事,她就明白了是二皇子将她从皇帝的手中救了下来,皇帝要让她消失,却又不能做的太明显,所以失足落水就是最好的理由,那些被杖毙的宫女太监,就已经表明了一切。这皇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想的那样因为熟知真相而丢了性命的宫人,已经充分的告诉了她这一点。二皇子违背了圣命救了她!无忧想到这,心头就一阵狂跳,这个时时刻刻让她觉得危险的男人竟然为了她违抗了圣命,她清楚的知道皇帝想要除去她的意思是多么强烈,他救她,怕是恼极了皇帝。说不感动那是假话,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愿意这样为她。“苏小姐,吃点汤水润润吧,您刚醒过来,正好补补胃,这鸡汤是殿下特别让御膳房给小姐炖的。”初见小心的觑一眼无忧的脸色,神色颇为恭敬。
无忧接过她的碗,喝了两口,“殿下怎样了?”寒冬腊月的,他身上有伤,又下水救她,她是医者,自然清楚那寒若深潭的水,对他是怎样的影响。“殿下的伤口裂开了,御医说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之中,不过御医说,殿下应该很快就会醒了。”初见不敢欺瞒,她身为二皇子身边的心腹,自然清楚无忧对二皇子的意义。她的主子,说好听点是脾气古怪,但说难听点就是薄情,对生命从来没有多少尊重,为达目的,就是对自己也是从不容情,可是唯一能让主子动心的人,就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却心之坚定的女子,所以她在心中已经将无忧当成半个主子看了,这苏小姐入主泰和殿,绝不会有问题。皇帝想阻挡也是阻挡不了的,只有他们这些旧部,知道他们的主子是怎样的人,皇帝想摆布她的主子,还差了点火候。喝了鸡汤,无忧让初见为她简单的着装,去了泰和殿的正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二皇子为她做的,她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夕阳低垂,泰和殿被幻若流霞的璀璨之光笼罩着,白色皑皑积雪堆积在树杈之中,点点滴滴融化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在寂静中多了几分玉碎的错觉。寒风侵袭,几许早明的宫灯在风中摇曳,粘在灯笼上的流苏被风吹得飘扬而起。无忧一路在初见的搀扶之下,来到正殿,二皇子张翼已经醒来,李庆见无忧来了,进去禀告了声,出来迎她:“殿下请苏小姐进去。”无忧原本迫切的心情在此刻忽然变得慌乱,这一瞬间,她乱了方寸,她急急而来,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二皇子,见了面,她又该和他说什么?像往日那般不理不睬,或是冷漠以对,她已经做不到了,当这个男人在水中将她托起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对于她来说,再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那高竖起城墙的心,已经裂了一个缝隙,有些东西在那刹那间,再也不一样了。无忧想退却,但心中又是极度渴望想要见到他,至少能够看到他无恙才好。她握了握手,深呼吸一下,给自己打气,跨进了二门,当见到二皇子第一眼的时候,她的眼眶猛的泛酸,望着脸色发白,嘴唇发紫,虚弱的躺在床榻上的张翼:此刻他的上身的衣衫至少简单的套着,那缠绕着他上身的雪白的纱布尤为显眼,脸色显得异常憔悴,但是看着无忧的目光却炯炯有神,和以往一样半点都没有病人的模样。无忧的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心疼他了,这是他从小到大过的日子吗,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敢让自己显露疲惫,因为他的周围随时都会冒出不知名的危险。
无忧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走上前去,行了礼。“不用多礼!”二皇子张翼微微一笑,苍白的脸色,因为这一笑多了点温和的姿态:“你的身子没事吧?高烧退了吗?”无忧听了这话,飞快的低下头,眼眶中蓄积的泪,快要落下,她努力的眨了眨眼睛,才让泛滥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曾落下。她点点头:“无忧没事,高烧也退了。”“傻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他的口气是自己都部没有觉察到的宠溺:“你没事就好,不用为我担心,我也没有事儿,不信,我站起来给你看看。”说完,他还真的为了让无忧放心打算站起身子来,可是全身上下疼的厉害,连撑起胳膊都不太可能,还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闷哼一声,狠狠地摔在了床榻上。无忧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忙几步上前,“殿下,殿下……”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一张脸哭得泪眼摩挲,哪里还有半点美感,几乎没晕过去。到了此刻,她还能理智气壮的说,二皇子对她没有情吗?她还能理直气壮的说,二皇子的心里没有她吗?她还能理直气壮的说,二皇子对她只是利用吗?她还能自欺欺人的骗自己,她只是他的替身吗?不能,她不能再昧着良心说这样淡定话。在沉入水底的时候,他明明可以放手,但是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她托出了水面,而自己去差点沉了下去——他在救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自身一点半点。虽然她没有瞧见皇帝是怎样对他的,但是她在昏迷之中却听见了他铿锵有力的话:她是儿臣心头所爱。说的那么大声,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一般,那么坚定,即使她的意识几乎快要混沌,却依然被他的话深深震撼。还有什么比这一句话重要呢?生在皇室又怎样?身份悬殊又怎样?她两世所求,不就是求一个这样的男人吗?相信在他大声的说出“她是儿臣心头之爱”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与她生死与共,不,不是生死与共,而是她先生,他跟随,就像在水里那样宁可舍弃自身,也要救出她。他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却在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还是问她:“你没事吧?”无忧哭成一个泪人,经过前世,她已经不相信爱情,经过母亲的惨死,她对爱情更是绝望,可是这个男人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告诉她:这世间不是没有情,只是前世的她没有遇对那个人。无忧哭的不能自制,她这一刻情愿二皇子张翼的心里没有她,也不想让他遇到这样的事,他惹恼了皇帝,这以后他该怎么办?皇帝的无情,她已经亲身感受,她不希望他有事。
无忧也宁愿二皇子不曾对她动心,那样他就不会想现在这样,几乎用性命想她正室:他的心中有她,而且比他的命,比他的荣华富贵重要。所有的恐惧,所有的不安,在此刻都显得不再重要,停留在思绪里的只有他那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她是儿臣的心头之爱。心头之爱?多深的情,才能说出这句话。如此重的情,让无忧痛的,悔的只想以身相待,只想此刻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人是她自己:老天,你为何要这样安排?戏弄我们真的能让你感到开心吗?为什么总在后悔之时才看出那么情,她的,还是他的?“傻丫头,别哭!”他的声音如醇厚的酒香,带着无法抗拒的诱惑,他艰难的伸出手,帮她擦拭她脸上的珍珠:“不能再哭了,我刚刚在睡梦里还梦见小小的你一直在落泪,你一直哭,一直路哭,就想现在这样。”他顿了顿,凝视着她,幽深的眸子里是灼热的光芒:“我很庆幸我救下了你,若是再有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所以你别哭,你活着就好,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他再昨天毫不犹豫,在皇帝的气急败坏之中跳下冰冷的湖水之时,他就清楚的知道,原来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原以为只是年少旧梦难忘,却不知在不知不觉中,影子已经落下心头,原来很多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只是他不是懂情的人,直到昨日那一刻,他才发现,她比命重要。或许每一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一个太阳,他可以肯定,无忧定是照亮他,温暖他的太阳。他留下她在皇宫,就是为了培养感情,也是为了好好的照顾她,他以为在他的眼皮子下面就不会有人再动她了,但是他错了,他高估了自己,看来有些事,他太心慈手软了,太仁慈了。他看着她了无生气的不停下沉,当时他的心就一颤,他对自己说过,要好好的照顾她,可是为什么在他的身边还要让无忧受到如此的伤害?无忧当时嘴边解脱般的微笑刺痛了他的心,这些年,她一定过得很苦吧!以至于他昏迷期间,都是她的害怕的哭声,小小的她,不停的哭着,现在的她,也在不停的哭着,无声的哭泣着,他心痛,想要叫她不要伤心,可是他的嘴巴张的怎么大,都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听着她的哭声,将他的心哭碎,一片片,片片皆滴着血。他其实一直都在怕一件事情:无忧会喜欢谦,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其实他没有自己想的勇敢,他担心无忧会喜欢上英姿飒爽的谦,比起他这个药罐子,朝不保夕的皇子,谦比他更讨人喜欢——这才是他不惜伤了自己也要将她留在皇宫最重要的原因。
他想只要他和无忧在太后赏雪晚宴上获得太后或是皇帝的赐婚,那么他就再也不用担心谦了。他真是一个卑鄙的人,一个自私的人,但是他不觉得有错。可是所有的事情都出乎他的意料,谦回来了,不顾宫里的流言蜚语,跪在御书房前求皇帝赐婚,也逼得皇帝对无忧出手。谦不知道,皇帝为何一定要除去无忧,可是他却清楚的知道,当今的皇帝,他伟大的父皇,是绝不容许他们共同爱上一个女人的,因为他不想历史重演,没有人知道,在父皇还是少年的时候,曾经和当年的兄弟爱上了同一个女人,最后他做了皇帝,得到了那个女子,却发现那个女子和他的兄弟有染,亲手将那个女子溺死湖中,毒酒赐死那个兄弟。皇帝以为这一切都已经淹没在世间的洪流中,他以为他杖毙了所有的知情人,却不知四岁的他,躲在树后,亲眼目睹了所有的过程,目睹了那个女子被溺死的过程。他当时一直咬着手没有出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妃被他亲手溺死。而那一日之后,他心情大变,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失去了母妃,才如此,却不知是仇恨让他如此,以为他绝不相信,母妃那么温柔美丽的女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他也终于在十年之后偶然间得知了真相,他母妃一直都是无辜的,不过是这肮脏皇城里的又一件利益冲突,因为他的母妃挡了别人的路,所以成了弃子。他以为那噩梦已经离去,谁知道他的好父皇竟然准备故技重施,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是那个年幼的只能躲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孩子了。无忧看着眼前流露出悲伤的二皇子,她点点头:“是,只要我活着就好。”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她抬起头,注视着二皇子:“我以后不哭,但你也不要如此再做,你的命一样重要。”“傻丫头!”他叹息的笑着,嘴里似乎嗫嚅了一句:和小时候一样傻!可是无忧因为紧张着他胸前的伤,而没有听到这句话,她执意打开雪白的纱布,亲自瞧了一眼,她的脸上没有羞涩,有的只是心疼:“痛不痛?”“不痛!只要还能看见你,我就不痛!”无忧没有预料到这般冷情的他,会说出如此感性之话,回首看了一下身后,好在没有人在。无忧脸色微红,又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并不是致命,也就放下心来,瞧着床头的药还冒着热气:“药还没吃,我喂你吧!”无忧第一次在二皇子的面前表现出她的温柔,她用调羹轻轻的挑起一勺,放在嘴边仔细的吹冷,然后慢慢的喂进他的嘴里,不小心流出来的药汁,她用锦帕细细的拭去。如此温柔的无忧让二皇子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他觉得自己就是再跳一次湖也值了,忍不住伸手握住无忧的手:“后天,太后的赏雪晚宴,你好好表现,我会求太后赐婚。”皇帝那般行不通了,现在他只能求助太后了,相信太后一定会乐意见他娶一个商贾之女,她可是最疼爱他的皇奶奶。二皇子的嘴边挂上一抹讽刺的笑,一闪而过,快的没有让无忧发觉。“喂!”无忧轻轻的点头,即使她的脸色如霞,但她还是忍住羞涩坚定的点头。无忧此刻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同,她不在拘泥与身份的差距,不再惧怕皇室的黑暗,她认为只要他们彼此有情,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两世为人,她所求的不过是一颗心,一颗愿意疼爱她的心,而二皇子违抗圣命,舍身救她的举动已经给了她答案——所以太后的赏雪晚宴,她一定要一名惊人。